军部所在的位置并不是秘密。
毕竟这种占地面积快要赶上一个省大小的区域,就算再怎么藏，也没办法完全掩盖住它的踪迹。
“先生，前方是军事禁区。”
“无人驾驶车辆禁止靠近,需要您从这里开始走路前往目的地。”
听着车内AI的提示播报,柏木收回望向车窗外的视线。
他没有选择打开车门下车,而是抬起右手敲了敲前胸，然后轻声道：“影流,接管控制程序,继续往前走。”
柏木的声音刚一落下,汽车内部的车灯瞬间闪烁了几下。
不过两三秒钟，先前因无权限继续靠近的车重新启动。
车窗外的景色由慢及快向后退去。
前方依旧一片空旷，看不到任何建筑。
明明什么标志性的东西都没有,可越往前走,柏木越觉得这地方有一种发自灵魂的熟悉。
他甚至在某些时刻还会于脑海中浮现出接下来会看到的景色，然后被一一证实。
就像是脑海中封存了一部记忆绘卷,只要重临此地,先前遗忘模糊的记忆便会当即涌现,继而尽数保存。
柏木的精神域陷入极其强烈的波动之中。
这变化也间接影响到了影流。
侧面体现出来的，便是柏木乘坐的这辆车的行驶速度,超出了安全行驶速度的两倍有余！
毫无意外,在柏木隐隐约约看到军部大楼的影子时，他被当成非法闯入军事管理区的入侵者拦截了下来。
“有位置人员进入军事管理区。”
“现按照程序设定进行初步拦截。”
监控无人机中传来的声音，将陷入回忆中的柏木唤醒。
前一秒柏木还在试图思考如何向AI证明自己的身份，后一秒，大脑便像是触发了关键词一般,突然给出了正确答案。
“军官证吗……”
柏木轻声说着，打开车门,下车。
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那本银白色的证件本，然后将它塞进一台造型甚是独特的扫描型机器中。
指纹、虹膜、DNA信息三重认证通过。
那台机器将柏木的证件吐了出啦，最上方的显示屏上顿时浮现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图标。
“身份验证通过。”
“欢迎您，时柏木少将。”
“您的载具我们将按照规定传输回第一星民用无人驾驶区，军区定向传送准备中，请您稍等片刻。”
哦，对，军部外围是有直接传送到军部大楼的军区定向传送装置的。
柏木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空缺的记忆再度被填上一块微小的记忆拼图。
难道，我应该在最初得知军部的消息时就过来看看，才是最正确的决定吗？
站在军部大楼前，看着眼前熟悉的建筑，柏木的瞳孔几近缩成一个点。
记忆如同泄了闸的洪水般涌来，冲击着精神域，让柏木完全陷入了生理性的头晕目眩之中。
靠着极强的意志力与咬破舌尖带来的痛感，才勉强保持清醒，没让好似化作轰击在精神域上的巨锤的记忆洪流将他彻底吞没。
先前种种让人摸不着头脑的疑问，在这一刻豁然开朗。
无论是他脑域受到重创的原因，还是军部借由《幻梦》旁敲侧击向外传达的信息与目的。
“欸……？”
“A……Another？！”
“你怎么在这里？”
一道震惊到极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柏木强迫着自己转过身去，在看到来人熟悉的脸时，精神域又一次被挟裹着大量信息的记忆所冲击。
柏木痛苦地捂住额头，穿在最里面的衬衣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强撑着让自己保持直立，柏木几乎是用挤的一般，从嘴角挤出几个字来，“卫烬……带我去办公室……”
残阳未烬，本名卫烬，柏木曾经的第一副手。
前一刻还在震惊于为什么会在军部看到本应在家中休养的人，下一刻便因柏木口中的称呼不敢置信脱口而出，“副团，你全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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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部实际上活跃的人不多，除了文职以外，绝大多数成员都被外派驻扎在边境前线。
因此从大楼门口到办公室这一段不算太短的路上倒是没再见到其他人，这情况也多多少少让柏木松了口气。
他现在是真怕再突然冒出来个熟人，然后脑子一窝蜂地涌现出关于这个人的全部信息。
随身精神域检测装置上的波纹已经成一团乱麻了，再不让他缓缓，塞维尔的夺命乱换call怕是马上就能给他打过来。
办公室许久没人来过，但有清洁机器人定时打扫，里面倒是没积攒什么灰尘。
柏木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尝试着梳理起脑海中涌现的繁杂记忆。
卫烬安安静静地等候着，没有出声。
大概过了有20分钟，察觉到柏木全身的肌肉终于放松下来，卫烬这才出声询问，确定柏木此时的情况。
“副团，你……还好吗？”
线下真人面基，面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卫烬完全没有了在游戏上的放肆，谨慎中带着那么一丝丝的拘谨。
此刻卫烬的心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刺激。
“死不了……”柏木放下搭在额头上的手臂，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场战役最后怎么样了？那些异化的星兽有没有被清理干净？伤亡如何？”
异化的星兽。
没错，就是异化。
贯穿了《幻梦》游戏主题的异化，正是起源于现今联盟十二星面临的最大威胁——星兽——身上所发生的异变。
根据研究院对异化星兽的尸体解剖后的结论可知，这是一种宇宙中极其特别的暗物质所引发的。
目前已知的感染渠道是星兽，再借由星兽为媒介，感染至被星兽攻击的碳基生命身上。
初期表现为精神域僵化，中期症状精神域完全坍塌陷入脑死亡，后期失去意识的肉.体开始发生正常人完全做不到的变异。
其中初期到中期的时间有长有短，但中期到后期的过渡时间几近于无。
可以说，一旦精神域完全崩溃，便再无挽救的可能。
他当初在闹市区众目睽睽之下干掉的那一个……
是感染程度迈入后期，绝无可能再逆转的联盟军前线战士，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返祖基因失控病！
每场战役结束后都会有详细的报告，卫烬也清楚地知道柏木所指的究竟是哪一次。
他一五一十将柏木想要知道的情况一一道出，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死亡近三成，还活着的有一半被感染，精神域开始僵化！
柏木不由自主握紧掌心下的扶手，眸色暗沉，难以平复胸腔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所以……我这种治疗方法有没有在军部推行？效果怎么样？”过了许久，柏木才再次开口继续追问。
“在推行。”卫烬回复道：“但实际应用只有20%的个体有效。”
“20%？太低了。”柏木眉头狠狠一皱，“我配合塞维尔研究了那么久，结果只有20%的个体有效，干什么吃的都是？！”
卫烬默默向后倒退一步，远离隐隐有向他记忆中的一生气就要化身暴龙形象发展的柏木，“我的权限还查不到具体原因，要不……副团你去问问团长？”
“他今天也在！”面对神情一瞬间阴沉下来的柏木，卫烬毫不犹豫祸水东引，大孝孙实锤了。
明显听出卫烬这句话中试图甩锅念头的柏木：“……”
“行了，你来军部应该有事情要汇报吧？”柏木捏了捏眉心，大发慈悲挥了挥手放卫烬离开，“我去找团长，你忙你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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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部指挥室，一个最能体现军纪严明的区域之一。
随意穿着套休闲装坐在里面的柏木，按照常理来看应该会显得格格不入才对。
但从他挺得笔直的背脊与周身无形之中散发出的气场，却能让人清楚地认清一个事实——他属于这里，他就应该在这里。
就算是上了年纪也依旧精神矍铄的团长平静地看向端坐在他面前的柏木，“你全都想起来了。”
听起来是疑问句，可却用了已经知晓最终答案的陈述语气。
“是，全想起来了，而且……”柏木停顿两秒，“彻底康复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小烬在你过来时已经联系了我。”团长的目光清明且锐利，将放置在桌上的电子文件推到柏木面前，“在此之前先看看这个，看完之后如果你还有想问的，再问吧。”
文件里的东西相当简单，是导致他重伤的那场战役到现今的时间节点，以他的权限所能查看到的全部军部决策。
柏木快速地翻看着，从中提取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的同时，耳朵也在尽职尽责地接受着团长口述的一些消息。
“《幻梦》是在你受伤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研发，你甚至还参与过相关的测试，以及要潜移默化扩大征兵这些事你都知道，就不多说了。”
“你现在主要关心的还是是否找到解决异化星兽的办法，以及精神域僵化的战士能够得到有效治疗的只有20%这两件事吗？”
“我也不瞒着你，异化星兽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解决办法，就写在你正在看的这份文件里。”
“而20%的数据，我只能说这很有可能与一条相当隐蔽的共通性条件有关。”
听到这，柏木瞬间抬起了头，“是什么？！”
团长双手交叉握拳放置在桌面上，道出了一个柏木根本就没有想过的原因。
“这20%的可治愈战士，经过数据统计，不是在起源之星辐照范围受伤，就是将血脉溯源上万年后，其祖先是曾经生活于起源之星的物种。”
“这代表了什么你应该可以猜到了吧？”
“破局的关键，就在起源之星上。”
“那颗孕育了生来便是联盟十二星上碳基生命进化目标的纯种人类的星球……”
“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