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迷迷糊糊之中,柏木隐隐约约听见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
当然挣扎着想要睁开沉重的眼皮，去看发出那道空无声音的主人究竟是谁时，更清晰些的响动又在耳边再度响起。
“醒了的话不用着急起来,你现在无法完全清醒是辅助检测试剂的效果还残留在你身体里。”
“对身体没有损伤,放松精神,慢慢来。”
声音愈发清晰，空无感也渐渐消失了。
听出说话的人是涂七后,柏木出于本能而出现的戒备顿时消散了不少,连带着不知何时攥紧的双拳也松了开来。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后,那种脑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罩了一层的感觉终于褪去。
柏木试探性地睁开双眼，是熟悉的塞维尔实验室的天花板。
看起来他应该是被从那个监测装置里搬出来了。
柏木抬起右手撩了下额前的碎发，缓缓撑坐起来。
而后的精神域监测器还在滴滴滴的响,在取得一位本体为喇叭花的眼熟研究员的首肯后,柏木顺势将其取下并交还。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涂七熟练地举着杯温水走过来，将它递给柏木。
“没有。”柏木伸了个懒腰,伸手将水杯接了过来,“睡了一觉,神清气爽！”
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后，柏木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对了,我睡了多久。”
“几个小时吧。”涂七随口一答，然后看了下现在的时间，“晚上9点了。”
柏木欲还水杯的动作顷刻间一顿：“……”
好家伙！
这就晚上9点了？
这就是用脑过度的危害吗？怕了怕了。
“对了，这个是博士让我交给你的。”涂七伸手将一片像是内存条的东西递到柏木面前。
柏木接了过来，迟疑道：“这个是……？”
“游戏舱的定时组件。”涂七解释道：“检查做完后博士联系人加急定制的,十分钟前刚刚送到。”
“主要是检测你在[求索]活动的持续在线时长，设定是每4小时会强.制让你休息30分钟。”
“不过不用担心,这个的作用范围只有[求索]，你玩其他内容的话不会触发组件的限制功能。”
“博士可以检测到你有没有用它，为了你的小命着想，建议你不要耍小聪明。”
听完效果准备将这东西丢到犄角旮旯绝不往游戏舱上装备的柏木：“……”
哦豁。
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完蛋。
“真的必须要装吗？”柏木试图继续挣扎一下。
涂七神情郑重，语气不容拒绝，“是的，必须。”
柏木：“……行吧。”
挣扎无果，柏木也放弃了跟涂七这个没有自主决定权的塞维尔的‘小跟班’‘据理力争’的想法。
他将涂七递给他的组件揣进上衣口袋里，双手支在身下坐着的检测平台，利落地站定在地上。
每次做完检查，如果塞维尔不在的话，柏木都是和涂七侃一会大山再该去哪去哪，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欸？对了。”柏木斜靠着倚站在涂七的工位前，双腿交叠，左手自然且随意地插进裤子口袋里，“你们这边和军部的联系也不少，打听打听，你知道他们设计的这个把图书馆搬进游戏里，让玩家学习的活动是在整什么幺蛾子吗？”
涂七：“……”
实话实说，如果柏木在他去接他来研究所的路上问他这个问题的话，他还真跟不了他答案，毕竟他也同样懵逼，摸不准那些人的意图。
但……中间有了和博士一起研究他的脑子的这段时间的缓冲，一些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也差不多摸清楚了。
涂七回想了一番几个小时前与塞维尔的对话，挑挑拣拣了一番能让现在的柏木知道的消息转述了出去。
涂七：“现在联盟12星娱乐至死的风气非常不好，科学、文化发展速度相较于200年前锐减，所以想着用柔和一点的方式做点改变。”
“……他们在开玩笑？这能有用？”柏木再一次对联盟12星军部的靠谱性产生了怀疑。
涂七沉默片刻，缓缓道：“只要有一个人能看进去，能为此做出改变，它就是有用的。”
“那我估计他们这想法要打水漂咯。”柏木回想了下[殿堂]他常驻的那个自习室，里面所有玩家全都是一目十行，那哗啦哗啦翻书的声，再快点都能翻出火星子来了，“全都是刷分的，根本没人体会设计时的良苦用心呢。”
“谁说没有。”
涂七平静地反驳。
在柏木垂下头将到处乱看的视线投到他身上时，涂七也顺势仰头迎上柏木的视线，“你不就是吗？”
“……！”
“你又怎么能保证，没有这样的人呢？”
柏木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不由得收紧了下，但很快又放了开来。
他若无其事地环顾一圈，发现那个让他总是想套麻袋打一顿的兔子还没回来，略显生硬地开口问了一句，转移话题，“塞维尔呢？”
一般高级人才的去向都是保密的，就算是柏木是塞维尔最特殊的一个病人，也没有权限得知他的具体行踪。
柏木也只是习惯性随口一问，就像涂七不在时，他也会找塞维尔问问涂七在哪，不想再跟他讨论这种隐隐有向高深发展的话题。
本来他也没指望涂七会给他答案，甚至已经打算现在就离开，可偏偏这次，涂七竟然给了他他从来没问出过的答案。
“博士被军部高层叫去联合会诊了。”涂七甚是平静地回复。
柏木欲离开的脚步顿时一滞。
他转过头来，看向涂七，双眼虽然被震惊所占据，但更深处却在以极快的速度凝聚出让人无法看透的深邃漩涡。
“哦，是吗。”柏木迅速收敛好自己的神情，不过瞬间便恢复最开始摆烂咸鱼的状态，像是刚刚制造出满含上位者压迫气息的人不是他一样。
“还挺忙，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
“博士还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涂七突然开口打断柏木明显是想转移话题的话。
他整理好自己的工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从中掏出了一本方方正正的证件本。
看到涂七新递过来的东西时，柏木的脑子一时间还没能完全转过弯来。
柏木没在第一时间将证件本接过来，只是皱着眉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涂七手里银白色的本子看。
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
骤然间，柏木脑海中灵光一闪。
这东西……
好像是他刚穿到联盟十二星没多久之后，由于在街上鲨了个怪物被警察蜀黍带走，然后塞维尔用这东西证明了他的身份顺便把他无罪保释出来的那个。
不过……塞维尔不是不让他看，甚至摸都不让摸还锁起来了吗？
为什么，现在又突然让涂七交给自己？
柏木没伸手去接，涂七也没急着催促让柏木伸手。
两人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大概有半分钟，柏木这才压下翻涌的思绪，将那本银白色证件本郑重地接了过来。
质地相当坚硬，触感温润，光是上手一模就知道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
考虑到这证件本极大可能与这具身体的身份有关，柏木并未选择在塞维尔的研究所打开它，而是带着慎重的情绪将其揣进最深的口袋，确保他不会因为任何可笑的理由而丢失。
****
今天依旧是降雪日，但柏木并没有心情再去欣赏星际时代的雪景。
不仅仅是周围漆黑一片实在没什么可看的，还有那本银白色的，将他的心压得沉甸甸的证件本。
他总有种预感，如果他打开它的话，就如同打开潘多拉魔盒一般，会有什么东西，于悄无声息中默默转变……
家里的游戏舱因为刚穿过来那天发生的精神域崩溃险状，早就在第一次去塞维尔的实验室时，就被安装上了一系列监控用插件。
柏木一到家，便将限制组件交给小二，让它安装到游戏舱上面去。
反正零零碎碎已经安装了一大堆了，多一个少一个的，没区别。
至于他自己，再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交叉，沉默地看着茶几上摆着的军功章盒与证件本。
做了大概有5分钟的心理建设后，柏木长舒口气，伸手摸上了那本银白色的神秘证件本。
他将它打开。
左边是标准的证件照及基本信息，而右边，则密密麻麻记载着‘时柏木’这个人入伍以来的全部经历。
[姓名：时柏木
代号：柏/柏木
战兵代码：近战侦查突袭型A001影流
所属兵团：人类联合作战兵团-守卫军团
职位：副团长
军衔：少将
……
新星历2990年，应征入伍
新星历2992年，通过十二星联盟军碳基生命联合指挥部初选
新星历2993年，入守卫军团
……
新星历2998年，任守卫军团副团长
新星历3000年，获大功，授少将军衔]
记录非常简单，只有年份时间与大事记。
明明只是一个很正常的经历记录，但柏木却看得心神难宁，内心翻江倒海。
一模一样。
无论是照片，还是升迁轨迹的间隔时间！
还有……
柏木将视线投向茶几上被打开了盖子的军功章盒。
那枚勋章在灯光的照耀下，完完整整地映入柏木的瞳孔。
难道说……
时柏木就是他，他就是时柏木？！
可——！
地球上的那些记忆，又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