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即便只有两个人,爷爷也下了功夫,准备的很丰盛。
佐酒的花生米、凉拌菜, 还有爽口的炒菜,硬菜红烧肉、水煮鱼, 锅里还炖了汤。
爷爷以前是在炊事班的,做饭的味道很好,据说, 当初奶奶也是因为这个, 才一眼相中了他。
爷爷喜滋滋的让他坐下,“来,今天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好。”
爷爷没有动祝青买的酒,而是拿来了自己酿的米酒。
米酒很香,喝到嘴里,也没有多少白酒的冲劲辣劲, 反而带着一股子属于米的香甜。
小时候祝青就有点馋这口,爷爷喝酒的时候,他闻到味了就很想尝一尝。
但那个时候他年纪还小,爷爷从来没给他喝过。
一眨眼, 他也到了能跟爷爷一起喝酒的年纪了。
一粒花生米, 一口酒,爷爷舒坦极了,眼角的皱纹都聚到了一起。
两口酒下去, 祝青只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
似乎是看到了祝青的囧样, 爷爷打开了窗户, 山间的风路过, 带来一丝清凉。
秋天了啊。
祝青轻轻抿了一小口。
小白蹲在祝青的肩头, 看着祝青舒服的眯起眼睛,也伸长脖子,想尝一尝。
祝青及时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小鸟脑袋,轻笑道:“小鸟不能喝酒。”
爷爷往嘴里捏着花生米,问道:“你又养了鸟?”
“唔,爷爷,跟您说,这还是原来的那一只,您信吗?”
祝青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起来。
看着祝青的样子,爷爷笑道:“信,怎么不信?!这不是长得一样吗?”
就像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似的,祝青陡然轻松起来,虽然不能跟爷爷说,小鸟可以说话的事情,但是他可以告诉爷爷,失而复得的喜悦。
爷爷又道:“万物有灵,年龄越大,越是知道,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发生的。”
祝青听着这句话,若有所思。
人世生活八十余年,看到的东西,经历过的东西,很多很多。
他才活了二十多年,已然觉得记忆十分沉重。
这八十多年的记忆,是否沉重如山?
怪不得,老年人喜欢在太阳下发呆,是不是脑海里在回忆过去。对于他们来说,每个过去,都是一份漫长的故事和一份沉甸甸的感情。
但说了这句话的爷爷,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是多么伤感的事情,反而冲着趴在脚边的祝建国道:“建国真乖啊,看爷爷和叔叔在说话,一句话都不说。”
祝建国闻言,甩着小尾巴,“咪呀~”
“乖乖~吃完饭,给你吃小鱼干哦~”
桌子下面放了两个搪瓷的小碗,一个里面放着清水,另一个现在还是空的。
祝青夹起桌子上的水煮鱼,“先吃点鲜鱼。”
爷爷果断拒绝,“别喂,人家有自己的饭,可比你这鱼好吃。”
祝青:“啊?”
爷爷又道:“人家说了,小猫不能吃人吃的东西,会掉毛。”
“可是,爷爷……”祝青道:“你煮这鱼的时候,就没放盐。”
不仅如此,生姜辣椒什么都没有放,鱼就简单的煎了一下,自己在溪水里抓的鱼,没有多少腥味。
一眼看过去,还能看到这鱼死不瞑目。
这让祝青以为这是个猫饭。
“哎呀,年龄大了,忘了忘了,你吃吧,这清汤寡水的,正好给你补补。”
说话间爷爷已经起身,熟练地用温水冲起了羊奶粉,然后将猫粮泡在了里面。
“猫粮?”
爷爷理直气壮,“当然了,乖宝这么可爱,当然要有猫粮吃。城里猫有的,我们建国也要有。”
祝青:……
爷爷哄着小猫咪轻声道:“年龄大了,记忆不好喽,差点忘了咱们乖宝宝的饭~”
小猫像是知道是给它吃的一样,撅着小屁股就将脸埋在了碗里,吃得吧唧吧唧的。
这也太可爱了!
祝青星星眼,小白却不满的啄了啄他的耳垂。
祝青回过神来,好笑的捏了捏小鸟,小猫咪的醋也吃!
小肚鸡肠了!
小猫吃了两口,就扒着爷爷的裤脚,开始往上爬。
爷爷倒是纵容它,它便在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来睡着了。
呼噜噜的声音,别提有多美了。
爷爷笑道:“还是个小孩呢,整天都睡不够。”
祝青失笑,爷爷这是把小猫咪当小孩养了。
不过也挺好的,有个小猫咪陪着爷爷,他可以不那么孤单。
看着爷爷腿上,那干净的无忧无虑的小猫,再看看刚散步回来,眼巴巴看着自己空荡荡食盆的大黄。
嗯,猫狗有别,诚不欺我。
爷爷笑道:“来,干杯。”
爷俩没吃饭,就着酒,愣是把菜吃了个大半。
小猫睡得正香,爷爷就没有起身,一双干巴巴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小猫身上的毛。
“好猫咪~睡得真香呢。”
祝青已经有些晕乎乎了,这酒还是有点后劲的。
“爷爷,你怎么想起来养猫了?”
大黄是一只狗拿耗子的好狗,家里几乎没有什么老鼠。
农村家里的猫,没有说故意买来的,都是家里有了老鼠,去村里谁家有猫仔的,抱一只回来。
这猫就换了个地方安家了。
它们不是宠物,而是家里的“工作人员”。抓鼠打虫,飞檐走壁。闲暇时间,晒晒太阳,看看小鸟。
也会划地盘,打架,相亲……生活得相当有滋有味的。
爷爷用手捂住小猫的耳朵,生怕它听见了似的,“不要让它听见了,它不是我们家亲生的,是我捡的。”
祝青失笑,看来小老头也喝了不少。
“知道了,知道了。”
虽然人类社会里有说,人到了一定年纪会生小猫,但那是骗小猫的,为了让小猫认定爸爸妈妈是亲生的。
有的人类,十分丧心病狂,在大街上,看到独自一猫的小猫咪,趁着猫妈没发现,拐了就跑。
还有,连妈带娃一窝端的。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实在是让猫防不胜防。
小猫将头从爷爷手掌下解放出来,甩了甩耳朵。
爷爷赶紧给祝青使了个眼色。
祝青了然,换了个话题,“所以,昨天建国是怎么了?”
“奥,没啥大事,身体挺好的,就是需要打疫苗。”
祝青:“不错,科学养猫,从我做起。”
许是喝了点酒,爷爷的目光更加温柔了,“什么科学不科学的,我只是希望建国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能好好活着。”
“咪!”
祝青歪头亲了亲肩头上的小鸟,“是的哦,小白也要快快乐乐的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哦。”
“啾!”你也是!
祝青将桌子收拾了一下,一电饭煲没动的米饭,正好便宜了大黄,浇了红烧肉的汤汁,也是美美的一顿。
大黄是半点不挑,还冲着祝青友好的叫了两声。
这一番动作下来,祝青已经眼前开始发花了。
这酒的后劲不是一点点啊,只叫人双腿发抖。
爷爷的精神倒好,看着祝青虚浮的样子,点评道:“酒量不行啊,得练。”
祝青笑了笑,眼前的景色都开始打晃,行李也没法收拾了,进了屋,就倒在了床上。
正晕乎乎的呢,一时半会也睡不着,身上也燥了起来。
小白站在他的脑袋上,揪了两下他的眼睫毛,也没有把他揪得睁眼,气的它开始叨人!
但还是收了力气,只是让嘴巴变得更红了而已。
祝青嘶了一声,睁开眼睛,“别闹,你小子是不是想吃人啊。”
“才没有呢~是喜欢你。”
祝青捞起小鸟放在嘴边,亲了亲,“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小鸟害羞极了,啾啾也亲了他两口。
祝青带着笑意,把它放了开来。
小白却扭着头,在尾巴上扒拉了半天,扒拉了一根最长最顺滑最好看的尾羽,用力扯了下来。
即便是它,拔毛的痛苦,也让他忍不住发出“叽”的一声。
祝青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小鸟眼巴巴将羽毛塞到了他手里,“送你。”
祝青眼睛都开始不聚焦了,但还是费力的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一根洁白的羽毛。
看样子是硬生生薅下来的。
这一下,把祝青吓得脑子都清醒了不少,结结巴巴道:“怎么掉毛了?”
“是送你的礼物。”
是属于小鸟的认定一个人的仪式,代表,今生今世,身边只会有这一个伴侣。
祝青赶紧从箱子里扒拉了碘伏棉签,就要给小鸟消毒。
小鸟老老实实的任凭祝青摆弄,看着祝青握在手里的羽毛,轻声道:“收下了,就不可以丢掉了哦。”
它说这话,也是有点底气不足的。
硬塞羽毛,有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但是,他也说了喜欢我哎!
两情相悦的事情,怎么能是强买强卖呢!
祝青又气又笑,心疼的将小鸟捧在手里,“疼吗?”
小鸟摇了摇头。
祝青亲了它的小脑瓜,轻声道:“以后不要这样了,我很心疼。”
小鸟的尾巴上,尾羽都是排列整齐的,这下子缺了一根,就有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嗯!只有这一根。”
“很重要是吗?”
“嗯,很重要,只给最重要的人。”
小鸟的心意沉甸甸的,祝青找了个礼品盒,将里面的吃的拿出来,珍重的将羽毛放在了里面。
接着,郑重宣布,“以后这就是我的传家宝了。”
小鸟害羞的用翅膀捂住脑袋,果然,老婆还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它会想办法的。
处理好小鸟屁股上的伤口,一人一鸟相互依偎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长,等到祝青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傍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