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看没看见刚才那个人？”
“别瞎说，让人听见多不好。”
“我说什么了？再说，看他那个样子，肯定是基因特别差的普通人啦，怎么可能听见我们说话。”
知觉领域中，说话人终于结完账，提着三包营养液和压在购物袋最底下的结合热专用安全套相携而去。舍夫蹲在超市角落，看了半晌，还是把果泥放回了货架上。
瓶子碰撞的声音很清脆，舍长乐出现在他身侧，用凉乎乎湿漉漉的鼻尖碰了碰他的手背。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舍长乐的脑袋，舍长乐仰起嘴巴追咬他的手。
舍夫，A级哨兵，精神体舍长乐，中华田园犬。
他们说得也没错，舍夫想着，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一是基因演化，二是饮食卫生健康状况，三是医疗美容发展，如今社会上很难见到其貌不扬的人了，更何况是在基因优秀的哨兵向导之中。
但舍夫是个例外。
准确来说，像他这样的例外在哨兵向导之中是有那么一两个的——哨兵向导的体貌特征与其精神体相互影响，比如精神体是金雕的人长着鹰钩鼻之类的。虽说哨兵向导的精神体多为自然存在的优势物种，但总有例外。
就像舍夫。
他身量不高，人也精瘦，五官平平，整个人气质往好了说叫朴实无华，往坏了说，土、村都是他——毕竟舍长乐即使是在中华田园犬之中也算不上多标致。
舍夫在超市里绕了几圈，他想买点吃的，可一天用的营养液都要三十，他觉得有点贵，索性就往外走了。
刚出扫描门，联络器就响了。他按了一下固定在领口的磁钮，耳机中传来智能提示音：您有一条新的信息。
又按了一下，智能提示音说道：正在为您阅读新信息——发件人：XD7520100，信……
听到发件人，舍夫就把智能阅读给取消了。那个编号他太过熟悉，信息内容也可想而知了。
说来，舍夫也是幸运的。好像中华田园犬小时候长得都还挺可爱的，再加上他哨兵能力一直不错，所以他初中的时候，没进部队之前，是有一个模糊的恋人的，就是编号XD7520100那位。
之所以说模糊，是因为那时编号XD7520100活泼开朗，和舍夫坐同桌，以舍夫木愣愣的脑子来看，她应该是对自己有意思的，但她从没表明过。
在他初二下学期转入军预之前，编号XD7520100问他:“你要去军预了呀，那里面是不是都是哨兵和向导？”
舍夫想了一下：“不全是的。”
“那也是哨兵向导多吧。”编号XD7520100道，“你到那里去了，肯定就能找到自己的向导了。”
“不一定的。”舍夫说。
“我听说哨兵十六周岁就可以向塔提交自己的结合备案了？”编号XD7520100问。
“是的。”舍夫这样回答。
“那你……”编号XD7520100手撑着脑袋，侧着脸看他。
舍夫等她的下文。
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编号XD7520100就笑了：“你打算提交备案吗？”
舍夫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舍夫是这样想的，虽然XD7520100是普通人，但她对自己挺好的；虽然她没明说对自己的意思，但用行动表示得也挺明白的；虽然塔倡导哨兵向导的组合，但对能力者选择普通配偶也是宽容的……综上所述，他觉得，和编号XD7520109结合，不也挺好的。
而且初中按地区分配，他和XD7520100家离得近，家庭层次也相当，自己从军必然会很忙，以后生了孩子，双方老人也方便帮忙照顾，不用XD7520100那么累。
XD7520100一看他点头，笑容有些收起来了：“你准备和谁结合啊？”
舍夫又想了一下，觉得时机也合适，于是问她：“你愿意吗？”
XD7520100笑着打了他一下，转过脸去不理他了。
以至于舍夫一直不知道XD7520100到底同不同意，虽然根据他自己的推测，她应该是同意的。
而今舍夫已经二十五了，如果事情发展顺利，按照他的规划，他和XD7520100的第二个孩子应该出生了。
但现实显然不是的。
舍夫二十二岁生日的时候，XD7520100终于给了他准信儿，他隔天便向塔做了备案。
舍夫生日在年初，XD7520100在年末。那一年XD7520100二十一岁，谁也没想到，在年末过生日当天，XD7520100竟然觉醒成为了向导——所以她才有了这个编号，不然她就只叫原殷，公民号211481802612287520。
原殷觉醒成为向导，对舍夫来说可谓意外之喜。然而喜了没几天，他便接到调令，去樊川星系边缘执行巡航任务，任期两年。
樊川星系远离北平星，以常规运输舰的速度，路上要花费十三天。再加上整军之类的琐事，舍夫得以联系家人，是在将近二十天后了。
舍夫是心心念念给父母和原殷报个平安的，谁知才一接通私人频，就是一堆的留言，基本都是原殷的——她去塔登记时，与另一位哨兵引起了结合热，已经结合了。
舍夫的任务并没有向原殷透露，原殷联系不上舍夫，渐渐便有些着急了；原殷结合的哨兵也联系了舍夫，出于根植基因深处的占有欲，他也很“着急”——换句话说，原殷和她的哨兵的语气都算不上好。
如今也有两年过去了，不够纤细敏感的舍夫也描述不出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儿之后他是什么心情。他当时只是回复原殷说，自己在执行任务，任务期间无法撤销伴侣备案，等自己回去之后他会去撤销的。
原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舍夫说不能透露。
原殷和他的哨兵也只能等。
两年间原殷几乎天天都在催他，舍夫也能理解原殷的焦虑——她和哨兵事实结合，没过几个月就查出已经怀了孩子。她觉醒晚，能力基本等同于没有，而据政委的打探，与她结合的哨兵家境甚好，能力不错。虽然哨兵与向导的结合是写在基因中的忠诚，但原殷毕竟觉醒得晚，没接受过系统教育，可能对这一点认识并不深刻，所以才会着急。
后来原殷觉得舍夫就是在故意拖着她，就和舍夫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劝舍夫不要想不开，自己已经事实结合，并且有了孩子了。
舍夫未发一言，只是把原殷的通讯号删除了。
通讯号删除了，原殷同他通讯，就再也不会显示原殷这个名字，但特种兵的训练使舍夫忘不了原殷的编号。
思绪尚未回笼，就在舍夫往宿舍走的路上，原殷的通讯请求直接发过来了。
舍夫叹了口气，接通了。
“你明明看了我的消息，为什么不回我？”一接通，原殷劈头盖脸地就来了这么一句。
舍夫没回话，原殷紧接着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刚回来。”舍夫说道。
“你回来了？”原殷在那头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你回来了竟然没告诉我？我从没想过你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不问你你还打算装聋作哑多久？”
舍夫疲倦地闭了闭眼睛：“我刚刚……”
“行了，什么都别说了。”原殷叹气说，“我也累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今天就去塔把伴侣备案撤销了！”
舍夫只说好。
原殷不多废话，把通讯掐断了。
舍长乐再次现身，蹭了蹭舍夫的小腿肚子，舍夫摸摸它的下巴，在门卫那里刷了卡，往政委办公室去了。
敲门没应，政委秘书过来跟他说政委一回来就睡下了，又问：“您怎么没休息呢？”
“有点事没处理完。”舍夫说。
秘书闻言，问：“政委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我能代劳吗？不能的话我帮您叫一下。”
“不是什么要紧事。”舍夫说道。撤销备案的证明之类的早就开好了，他来只不过为了知会政委一声。
他们返航回来不在饭点儿，他没打算麻烦食堂，准备出去买点吃的，吃完就去联系原殷的。但既然没买到吃的，原殷又着急，那就算了。
他问秘书借了队里的车，开去了塔的办事处。塔的工作人员审核资料用不了两分钟，公章 一盖，舍夫和原殷维持两年的预备伴侣关系彻底结束，结束通知自动下发到个人通讯设备。
舍夫没多盘桓，又回了队里。
下车前，他坐在车里狠狠地搓了两把脸，还了车以后，倒头便睡。
宿舍的白噪音隔断消失时，舍瞬间睁开了眼睛。
上铺发出咕咚一声，潘佳者徒劳地蒙住被子，骂道：“操，让不让人活了，刚他妈的拼完命连轴转飞回来，又他妈有事。”
白噪音屏障在断开几秒后恢复，他嘴上这么说，还是在狠狠踹了一下被子后抓着栏杆翻了下来，一边套衣服一边喊舍夫：“你说老何他们多长时间能回来？……操，这帮人能不能人道一点，白噪音说撤就撤，都不带给人个缓冲的，欺负老子耐操，不会感官游离是吧。”
舍夫从洗手池上抬起脸，仔细端详着自己，瞳孔、鼻翼和血管的扩张度都适中；又把在水龙头下冲了半分钟的手按上自己的颈侧动脉——体温正常，心率正常。
“老狗！老狗！”潘佳者又在喊他，“你没死里边吧！”
舍夫还是没搭理他，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襟。
第二波白噪音屏障消失袭来，潘佳者瞬间丢开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的领带，烦躁地捂着耳朵冲着屋顶的感应器大喊：“停停！停停！老子起了看不着吗！”
未几，角落的扩音器中传来总队长的声音：“第一支队中士潘佳者，军容不整……”
“行行行，我错了老哥！我错了不行吗？”潘佳者飞快地扎好领带，冲感应器拱了拱手，看他脖子上的青筋，估计差点把自己勒死。
扩音器中传来一声轻笑，就再也没发出声音。相应的，起床铃一般的白噪音屏障也再没消失过了。
潘佳者拍了拍脸，看了眼已经收拾利落的舍夫，嘟囔道：“操，土狗稳定性就是高……”
听他这么说，他的精神体盼盼不乐意了，立马显出身形，伸长脖子啄他的大腿根——他曾因为精神体盼盼打过不少架，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一听这名字，别人都以为他精神体是熊猫，总要盼盼出来给大家看看，一看就嘘声一片。潘佳者就急眼了：“咋的，国宝了不起呀！火鸡就不能叫盼盼啦？！”
潘佳者，B级哨兵，精神体盼盼，火鸡。
按理说火鸡性情温顺，而潘佳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炸毛，盖因他的视觉和听觉实在敏锐，搞得自己特别容易受惊，而火鸡受惊……战斗力你也知道。
何蓝田在把他收编入第一支队之前犹豫了大半宿，特意给总队长发消息：“我队里已经有条狗了，你说我再招个火鸡，是不是兆头不太好？”
总队长笑道：“那你把舍夫给我，不叫你鸡犬不宁。”
让走舍夫，何蓝田是必然不肯的：“万里难得其一的执钥人，你想给我弄走？”
舍夫和潘佳者在一分钟后出了门，一边赶往指挥室，舍夫一边说：“我建议你申请精神疏导，你忘记了检查自己的备战状态，而且你的备战状态显然并不理想。”
潘佳者闻言点开手腕上的通讯手表，在镜像屏幕中，红色已经蔓延到他的脸颊。“操……”潘佳者喃喃自语，“睡一觉还睡出病来了……”
三分钟后，舍夫和潘佳者到达指挥室，门口的卫兵为他们打开门，总队长江燕楼正背对着门口站在光屏前。
舍夫立正敬礼：“第一支队，舍夫！”
“潘佳者！”
“报道！”
江燕楼转过身来回礼，又道：“你们返航路上遭遇流浪星盗的事我已经看到报告了。这次突然有紧急任务，只能辛苦你们了。”
舍夫和潘佳者再次敬礼。
开门声又响，何蓝田和第一支队另外五个人也都到了——他们都已经和伴侣结合，便不在军区内部的宿舍居住。
“第一支队，何蓝田！”
“陈常有！”
“夏泽！”
“石远航！”
“王皓峰！”
“陈勇锐！”
“报道！”
江燕楼一一回礼，而后说道：“紧急任务！”
第一支队八人立正听令。
秘书长接通内部加密，属于指挥室内部的共享开启。江燕楼道：“刚刚接到上级命令，有S级人员从堪吉斯叛逃至我军区外、堪吉斯所属大坎布雷星系处，并携带重要资料。堪吉斯已派遣追击部队，兵力未知。鉴于该S级人物目前位于堪吉斯境内，特命我军派遣少量武装人员潜入，任务目标，护送S级人员及相关资料至我国境内，相关细节已发送至你们的个人终端，上级已从首都星派遣专业人员赶往我军区，入境后，我军也将安排接应部队。从现在开始，战备时间二十五分钟，时间紧急，路上保重。”
“是！”何蓝田敬礼。
“报告！”舍夫道。
江燕楼的目光移过来，示意他说话。
“我认为潘佳者下士应该进行精神疏导，否则不适宜进入战斗状态。”
江燕楼皱起了眉头，看向潘佳者，潘佳者在他的目光中吞了口口水。这段时间过去，他身上的红色已经退至衣领之下，从面上看不太出来了。
江燕楼的精神触丝围着潘佳者打了个转，徐徐刺入他的精神领域。潘佳楼紧绷了身体，又极力放轻松。
“精神领域状况尚可。”江燕楼看了眼手表，“第一支队，潘佳者留下，其余前往备战。”
“是！”
潘佳者忍不住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舍夫，舍夫视若无睹，敬完礼就跟他们排队出去了。
直到走到B区战舰储备库，陈勇锐才敢小声和夏泽咬耳朵：“才二十五分钟，够总队长和咱鸡儿完事儿的吗？”
夏泽刷开储存器的外罩，开始检查机甲状态：“快慢都有办法，你操这个心干嘛。”
陈勇锐打了个哆嗦：“总队长那样的向导真可怕。”
潘佳者在十分钟后姗姗来迟，舍夫打眼一看，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看屁！”潘佳者摔摔打打地将体感连接服穿好。
陈勇锐哈哈大笑：“不敢看不敢看！”
潘佳者做势要打他，何蓝田道：“哎哎哎，抓紧时间！”潘佳者瞪了陈勇锐一眼，把手放下了。
五分钟后，第一支队八人机甲接入完毕。
操作屏亮起蓝光，舍夫在接驳频道：“测试。”
其余几人的声音相继响起：“测试收到。”
舍夫在“通讯正常接驳”一栏录入指纹，又道：“检查阿尔法锁状态。”
体感连接服脖颈处的金属环上指示灯亮起，红灯一闪，绿灯三闪，其余七名队员的精神域状态显示在他面前——阿尔法锁紧贴着觉醒者后颈的图腾，实时监测、管控觉醒者精神域的状态。这项技术可以有效防止觉醒者精神域乱流造成的感官游离等不良状况，也可以通过人工模拟向导素——因为种种原因，哨兵小队很少加入向导——来提高哨兵战力。
而掌控一个哨兵小队阿尔法锁的，就是执钥人。
执钥人的精神状态要求极为稳定，舍夫也因此被评为少见的A级哨兵。
队友的汇报相继传来：“阿尔法锁状态正常。”
“精神域状态正常。”舍夫再次按下指纹，“阿尔法锁及精神域检查完毕，队长。”
“收到。”何蓝田按下操作台前的预备按钮，“北平军区第一支队备战完毕，准备进入行军状态。”
倒计时警报响起，机械女声的倒数在八台机甲内环绕：“准备进入行军状态，五，四，三，二，一。”
红光转换为绿光，B区防护罩打开，战舰储备库防护罩打开。潘佳者推开阀门，机甲推力加满。
临行前，他感觉到一根熟悉的触丝探入他的精神域。
他撇了撇嘴，机甲拔地而起：“再见我的军区防护罩。”
机甲瞬间冲出，笼罩在北平军区上空的银白透明防护罩闪了一下又不见，各种类目的噪音、气味一股脑袭来。
潘佳者皱起了眉头，精神域中那根不属于他的精神触丝不轻不重地抽了他一下，留下他看似龇牙咧嘴实则神情放松，就抽身离去了。
机甲冲出逸散层，摆脱北平星的引力场，进入巡航轨道。
石远航从全景镜中回望北平星，而后在八人频道中幽幽叹道：“不管看多少回，都觉得还是咱北平星最好看啊……你们看，36号方向就是摘星塔。”
王皓峰往嘴里扔了颗石头糖，道：“你又看啥小说了？”
石远航一听就笑了：“之前我不跟你说我养肥了一本写军旅的嘛，回来我就看了。我还寻思能写多好呢，结果越到后面越崩。”
夏泽接话道：“可不是，哎，上回我跟石哥看那叫啥来着，上来给我整一个S小队，里面全是S级哨兵还给配向导，队长他妈是3S级的，都给我看乐了。”
陈勇锐跟着哈哈大笑，频道中传来一声轻咳，扯闲话的几人瞬间收了声。
观察员陈常有道：“报告，我小队已进入巡航轨道两分钟，一切正常，全推力情况下预计还有四十三分钟抵达大坎布雷星系。”
“收到。”何蓝田取消预备按钮，机械女声提示道：“进入正常行军状态，请设置。”
何蓝田在八人频道中说道：“这里是北平军区第一支队队长老狼，全体都有。”
“是。”
何蓝田开始一一点名：“土狗！”
“到。”舍夫按下闪烁的确认状态按钮。
“驯鹿。”
“到。”陈常有按下确认按钮。
“火鸡。”
潘佳者瘪了瘪嘴：“到。”
“老鹰？”
“到！”王皓峰用铅笔头戳灭了那个确认按钮。
“平头！”
夏泽舒展了一下肩膀：“到！”
“狮子！”
“到。”石远航一边按按钮一边说，“队长你平翘舌能不能分一下。”
何蓝田没理他：“大象！”
“到！”陈勇锐最后按下确认按钮。
全员确认完毕，何蓝田的指示屏页面进入指挥页面：“全体都有，现在设置自动行军，全推力，2副能量核，大坎布雷星系，坐标S52.01，E102.83，H2.30，T0.00。”
“确认完毕。”
指示屏显示全员状态无误，何蓝田进入指挥模式：“全员解除完全驾驶状态，现在是作战安排时间，准备录入。”
军部统一制式的联络器是纽扣式配耳机的，就是舍夫一直用的那个。此时，舍夫敲击耳机，之前在总指挥室里秘书长共享的资料出现在眼前。
纽扣式联络器自动投影，目标地的地理生态环境从上至下出现在眼前。
耳机里八人频道中传出何蓝田的声音：“目标地，大坎布雷星系，菲斯星球，东南半球热带雨林，植被、生态环境基本符合常规，适用《训2869次备案·雨林作战》。另需注意，雨林中有非常规植物拉玛塔树。”
地形投影放大，集中到一棵格外高大的树上。
“拉玛塔树，非常规物种，具有半动物性，常有自主捕食行为。”
拉玛塔树动了起来，卷曲的枝叶舒展，擒住了旁边一棵克鲁姆树。
“捕食速度约等于二分之一步行推力，绑定力量，三个阻力值。”
夏泽挑了挑眉毛，这不小意思。
“目标任务，崔万沙，S级档案，是否为觉醒者未知，能力未知。”
人物的3D投影弹出，在舍夫眼前慢慢旋转。从资料来看，这个崔万沙身高大概一米九，皮肤苍白，乌黑的头发在光下微微透出绿色，神情似笑非笑的，叫舍夫皱起了眉头。
“目标任务持有重要资料，资料内容未知，但两者都务必安全保存。”何蓝田道。
“报告！”王皓峰道，“询问优先级。”
何蓝田翻了翻自己的手册：“无优先级，二者皆不可失。”
王皓峰耸耸肩，没再多说了。
何蓝田确认了一下时间：“现在距离到达目的地还有四十分钟，驯鹿！”
陈常有答：“到！”
“报告跨越国境线时间。”
陈常有测量实时路线：“三十六分钟后跨越国境线，进入堪吉斯疆域。”
何蓝田设置了全员倒计时：“三十二分钟后启动隐形模式，如之前所说，启用《训2869次备案·雨林作战》，第三模拟模式，全员设置。”
中央智脑对所有可能涉及的作战环境和作战目标进行了整合，排列出了若干种作战方案，并运用到整军的训练中。也就是说，相应的训练备案，就是相应情况下人工智能与人类推演的最佳方案。
舍夫打开设置，按照何蓝田的要求调配好能源和机甲设置，道：“报告，是否留后门？”
何蓝田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一瞬，最终没有按下：“批准个人留用10%自主模式。”
“报告，申请提高自主权限比重。”夏泽道。
何蓝田摇了摇头：“驳回。”
全员设置完毕，智脑最终掌控了90%的权限。
何蓝田再次确认了一下时间：“本次任务危险等级较高，现在是遗言时间，团队通讯断开。”
他按下解锁按钮，用于信息安全的第三安全扣弹开，机甲中的人可以自由使用随身终端了。
舍夫这时候才想到，他和二哥说好了去看看爸妈，结果连通讯都没连过就又出来了。
像第一支队里面这些职业军人，出危险任务就好像家常便饭，遗书之类的早就写了不知道多少次，大多数人不会再特意去写，除了特殊要更改的，多用之前就存好的版本。
但石远航例外。
他每次出任务之前都要写遗书，写完的遗书还放到星辰大海网上连载了，取了个名字叫《当我的故事停止更新》，被知情人士戏称为史上最文艺的大西几。
凯撒在石远航身边显形，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抖了抖鬃毛，蹭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了。
石远航手欠地薅了两根它的鬃毛，又看了一眼远处缓慢轮转的星系，开始动笔。
“银河时间9012年，某年某月某日，我在执行某任务的途中，写下这封遗书。
说来尴尬，这是我第不知道多少封遗书了，总写遗书，人却没死。
我刚刚路过了某个美丽的星系，出发时，我曾经回顾我最熟悉的那颗星星——果然不管看多少遍，我还是觉得那颗星星最好看。
…………”
叮——叮——叮——
提示音响起，石远航及时停笔，将遗书发送。
机械女声提示道：“距您设置的进入战斗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何蓝田将手按在阿尔法锁的指示灯上：“全员准备！”
机甲内部骤然黑暗下来，所有人按住阿尔法锁的指示灯，闭上了眼睛。
咚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慢慢出现在耳畔，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精神体纷纷现形。
机械的女声再次响起：“准备进入战斗，十九、十八……”
在倒计时迈入一的刹那，舍夫的声音同时落下：“阿尔法锁，一级开启。”
红灯闪烁，第一支队八人缓缓张开双眼，黑暗中，瞳孔里发出淡淡的金光。茫茫宇宙中，原本反射着恒星光辉的银色机甲，带着它心脏中的人类，完全隐形。
这是银河联邦从不曾公开的军工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