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执玺带着人一路到了宫门口,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太后身边的大嬷嬷手里捧着一卷懿旨,堵在大门中央。

  赫连执玺冰冷的注视着她,英俊的面容上浮起阴霾之色。

  “你要拦我?”

  嬷嬷不慌不忙的躬身:

  “并非奴婢要拦您,而是太后娘娘有事要找她的儿子商议。”

  赫连执玺眼角的肌肉跳动了一下,气的笑了起来:

  “好啊。”

  他踢了一脚张华,寒声道:

  “你去,传朕口谕。没有朕的旨意,谁也不许碰圣师一下。若有违反,斩立决!”

  张华连声应是,带人离开。

  赫连执玺看着他出了宫门,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对那嬷嬷道:

  “懿旨内容为何?”

  嬷嬷展开手中黄卷,朗声道:

  “吾儿下朝后立刻至慈宁宫议事,此事关乎皇族荣耀,不得有误。”

  半刻钟后,慈宁宫。

  赫连执玺大步跨进宫门,人未到,声先至。

  “朕竟然不知道,圣师何时入了我皇族?”

  太后没有像往日那样斜靠在贵妃榻上,而是端正的坐在正堂中的椅子上,似乎早已在此等了许久。

  “皇帝这是要兴师问罪?”

  她眸光锐利,直直逼视赫连执玺。

  赫连执玺与她对视,空气一时间似乎陷入了凝滞。

  当年,他匆忙继位,朝中大权被各派权臣分食殆尽。

  若没有太后母家势力相助,他想要自己掌权,还要再费许多功夫。

  在他手握大权之后,曾经协助他的外戚势力就成了累赘。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他们变为了赫连执玺需要制衡的对象之一。

  但他对太后并非没有感激。

  这些年来,对于她的旨意,他向来是能应下就都应下。

  这对曾经并肩作战,共抗外敌的母子,终于在时光的磋磨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今日。

  赫连执玺心中清楚,就算不是因为青玄,迟早有一天,他们也会因为其他事情而反目。

  说到底,一国不容二君。

  太后如果想要做个慈爱的母亲,就必须放弃手中的权力。

  可惜,她做不到。

  “朕对母后所求之事,从来无所不应。但圣师身系龙脉安危,关乎我朝国本,皇后今日之举,逾越了。母后为何要包庇她?”

  他负手而立,与太后对峙,两人之间,如同隔着千军万马。

  太后站起身来,从旁边的紫檀香木桌上拿起一个盖着黑布的东西,在赫连执玺面前将那黑布拉开。

  赫连执玺眸光一凝。

  那是个写着金字的深棕色木牌,木牌左右各雕龙图,看起来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先帝的牌位。

  “哀家知道你已经羽翼丰满,听不进我这个母亲的劝告了。”

  太后将那牌位抱在怀中:

  “吾儿,你不要忘了,这是谁给你传下的江山。你父皇临死之前嘱托我看护你,你做错了事,我不能置之不理。”

  赫连执玺背在身后的手骤然握紧。

  “圣师入宫,是为了稳住龙脉。朕所作所为,皆是为救天下苍生。母后认为,朕做错了何事?”

  太后用手指细细抚摸着那牌位上雕刻的金龙,忽而笑了一下:

  “那青玄调戏宫女,秽乱后宫,人证物证俱在。皇帝知道后丝毫不顾他犯下的错误,直接跑来质问我这个母亲,还不算做错?”

  赫连执玺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青玄,调戏宫女?

  若他有半分凡心,朕日日与他同床共枕,他为何不动手?

  难道朕还比不上一个宫娥吗?

  他自然不可能问出口,但也懒得和太后撕扯这些完全是莫须有的罪名,只是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母后借此发挥,是想如何处置青玄?”

  太后将手中的牌位放回桌上,对着它福身拜了拜,这才说:

  “自然是按我朝刑律。秽乱宫闱者,杀无赦。”

  “不可能。”

  赫连执玺直截了当的否定,“青玄能沟通天地,身系稳定国运之责。朕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

  太后也料到了他这个回答,对此早有准备。

  她佯装叹气,“既然如此,那你就让他出宫吧。除了这样的事情,他绝不能继续留在宫里。”

  赫连执玺正要继续否决,就见太后从袖中拿出了什么东西,轻飘飘的扔在地上。

  那是一条手帕,上面绣着红粉茱萸,角落里是一个“玄”字。

  “这是那宫女赠予青玄的手帕,你若不想此事传的人尽皆知,就让他离开。”

  制造谣言的成本是非常低的。

  赫连执玺看着那手帕,心里知道,哪怕青玄本人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是只要有人拿出这样虚假的证据,传言就会立刻从宫里飞到天下百姓的耳中。

  到那时,青玄在百姓心中的声望,毁于一旦。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妥协了。

  “那宫女如何处置了?”

  太后见状,满意一笑:

  “羞愧难当,投湖而死。”

  “好。”

  赫连执玺拂袖离开,边走边道:

  “祭坛已经建好,青玄今日就要举行祭祀。结束之后,朕送他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