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鹤没有再给“谢明微”发消息,但梁宇依旧失眠了。
他很想把江怀鹤揪到自己面前问问清楚,到底是从小到大真真正正的兄弟重要,还是捡来的一个不明不白的私生子重要?
他辗转反侧,到了半夜,想给谢明微打电话问问,又犹豫了。
他想,谢明微也许还不知道江怀鹤在找他,如果他知道了,又会是什么反应?
谢明微一定会给江怀鹤回复的,他很清楚,这样的话,江怀鹤得到回应,很有可能和谢明微恢复关系。
他不甘心。
凭什么旧情人和好兄弟还能重修旧好,自己却只能当炮灰?
他接受不了。
梁宇思来想去,最后又点开那两条短信,看了几遍,渐渐冷静下来。也许这只是个普通的祝福消息,又或者,在四年前,江怀鹤做了什么让谢明微生气了,这是一条求和短信。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让谢明微知道这件事。
*
因为谢明微提前串通好,梁父最后只关了梁宇三天。谈恋爱可比约炮好听,四个前任和四个炮友,根本不是一种层次的。
梁宇毕竟不是娱乐圈的,有点花边新闻似乎也没有太大影响,只是梁父认为梁宇这几年越来越叛逆,想要借此惩戒一下,坚持三天不给吃不给喝不给药。
不过他不让给,谢明微还是每天都往里送东西,每天窜上窜下的,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爬树天赋,也没摔下来过。
梁宇被放出来以后,先叫了家庭医生来看看伤。皮肉伤,又用过药,自然没什么影响。只是用药的事瞒不住,梁宇就老实说了,是谢明微半夜爬树给自己送药。追纹;Qu[n二[棱瘤_灸二彡灸陆
梁父又气到了,但眼下又不能让伤口把药吐出来,指着梁宇又独自生了会儿闷气,末了无奈地说一句:“明微是个好孩子。”
梁宇现在对谢明微心情很复杂,他想探探谢明微对江怀鹤究竟是什么态度。于是被放出来后,先请谢明微出来吃顿饭。
谢明微来了,两人一起吃了顿晚饭,边聊边吃,但梁宇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起江怀鹤。他心里有事,总觉得就这样忽然提起江怀鹤会显得太突兀,太有目的性。
他想了想,又问谢明微想不想去喝酒。谢明微很惊讶:“你爸现在还允许你再去酒吧?”
梁宇一下就哽住了:“不告诉他。喝点酒就当散心了,不喝多。”
“那你的伤口……”
“没事。”梁宇满不在乎,“一点皮外伤。走吧走吧。”
谢明微只好去了。他这些年酒量一直没锻炼出来,还是那样,菜的很,所以遇到喝酒的时候,都有分寸地会少喝一点,但今晚梁宇铁了心要拉着他喝醉,他推拒不下,只好多喝了几杯。
谢明微这些年过的很随便,人长高了些。有些人可能就是后天窜个儿吧,他过了十八,居然又长了三厘米,看起来比以前更瘦了些,拿酒杯的手腕带着一条价格斐然的石头串子,和他的气质融合的恰到好处。
温润,朴实,有别样的光彩,却不夺目,和江怀鹤是恰恰相反的。
梁宇喝得也上头,他混沌地想,他俩怎么能玩得这么好,怎么能比我和江怀鹤还要好?
他找到话匣子的开口,一把撬开了:“江怀鹤……他走了以后,你俩还联系么?”
谢明微处于醉了但醉得不深的状态,反应迟钝了几秒:“还联系么……有啊。”
梁宇一下清醒了,闻言身体都忍不住坐直了些,状似不经意地问:“什么时候啊?”
谢明微眯着眼,很努力地回忆着:“嗯……高三的时候。”
“他祝我高考顺利,我把他拉黑了。”谢明微像是有些伤心,垂下头低声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我拉黑了,他再也没找过我。”
梁宇下意识松了口气,可马上,那种背叛的感觉又翻涌上来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强烈:早在三年前江怀鹤就找过他?就算谢明微拉黑了他,他现在也还要找他?!
他咬了咬牙,捏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谢明微没注意他的表情,自顾自地啃了片西瓜,有点渴。
啃完西瓜,谢明微擦了擦嘴,这才想起来问:“你问这个干嘛,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梁宇语气都变了,带着压抑的敌意,他沉声问:“那你还想找他吗?”
谢明微愣了:“怎么了?你要去找他?”
“没有,就是想起了一些旧事。当时我和他分手以后,你也和他绝交了,是吗?”
谢明微很不适地皱了皱眉,他似乎是被“绝交”两个字刺到了,但他还是承认:“是,我们……我们算是吧,都四年了,这辈子应该也见不到了。”
梁宇不满意他的说法,他非要逼谢明微说出心里话来,他又问:“要是能见到呢?”
谢明微愣愣地看着他,眼睛雾蒙蒙的,像是浸在湖里,梁宇甚至有一瞬间的心软,因为谢明微看起来茫然又脆弱,声音很无措地问:“还能见到吗?”
他又自言自语似的说:“能见到,也做不成朋友了。”
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看江怀鹤了,现在江怀鹤是他心里的刺,他知道当初那件事怨不得他,江怀鹤那时候什么都不懂,这事儿没办法怪到他头上。
是谢明微自己迈不过去那道坎,那是他的自尊和骄傲,他不想低头。
梁宇听了这话,算是回过味儿了。一定是当时发生了什么,才让谢明微露出这种遗憾的表情。
到底是什么?
*
一谈起旧事,谢明微心绪混乱起来,有点分不清现在和过去。梁宇坐在一旁,又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喝了起来。
谢明微起身想要上个厕所,在洗手间还洗了把脸,水冰凉凉的,他好像清醒了不少,等走出洗手间,呼吸到酒吧混乱的空气,他好像又更晕了些。
梁宇为了套话给他喝的混合酒,他自己都不知道,下意识端起杯子就喝了,还没反应过来呢,后劲儿就上来了。相似的场景,让他想起了梁宇的毕业典礼,想起来那个ktv里,被江怀鹤撞见的场景。
他脚步漂浮,走到卡座边,发现梁宇靠在一边,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梁宇这么些年也没怎么变,更成熟了些。谢明微一脸惶然地坐在他身边,伸出手很轻地搭在他手背上。
他好像更晕了。
心脏跳动得极快,尽管这个人总叫他伤心难过,他却很执着地,总想要去碰他的手。
还要碰他的脸。
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两副面孔,一副总吸引自己,一副总拒绝自己。
他这么想着,就伸出手,在梁宇脸上很大胆地抚摸了一下。
又带着嘴唇,伸手点了点。
紧接着烈酒的劲儿反上来,他胸口发闷,胃也很难受,还没多摸几下,反胃感就强烈到难以忽视,忍不住起身往厕所跑。
而沙发上,本应该醉死的梁宇却忽然睁开了眼。
*
怎么回事?
他喜欢我?!
刚才谢明微去洗手间,他一个人想心事又想不明白,索性闭着眼睛等谢明微出来,没想到谢明微脚步声那么轻,等他摸到自己的手他才反应过来。
他久经情场,怎么能不知道这几下是什么意思?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谢明微会喜欢自己。
这太荒谬了?江怀鹤知道么?
江怀鹤知道谢明微喜欢我吗?他这么努力要重新联系上谢明微,他知道谢明微喜欢我么?
梁宇甚至要笑出声来了,怎么能这么好笑,他努力想要摆脱我,可谢明微喜欢我!
他喜欢我!就算你绕过我来找他,也还是要见到我。
你是不是很看重谢明微?是不是很想和他破镜重圆?那是不是只要谢明微发生了什么,你都要飞回来看他?
这一刻,梁宇简直高兴坏了,打了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他从来没有这么幸运过!
*
谢明微吐完,人也有八九分清醒了。一想到刚才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他就忍不住庆幸,还好梁宇醉了没醒。
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呕吐过后嗓子要命的疼,急需要喝点水缓缓。他一边走向卡座,目光逡巡在桌面上,想找个干净杯子。
可原本应该睡着的梁宇却醒了过来,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明微以为他后来才醒,一点也不慌,拿着杯子说:“你喝水么?太晚了,差不多就回吧。”
梁宇却问:“你刚才干了什么?”
“咚!”
杯子从手上滑落,掉到桌子上,没碎,只是很仓皇地滚到了角落里。
谢明微冒了一身冷汗,嗓子彻底丧失功能,他甚至又想吐了。
“你喜欢我,是吧。”
梁宇用了陈述语气,是在告诉谢明微事实:我都知道了。
怎么总是这样?总在喝酒之后?上次是江怀鹤,这次又是梁宇,为什么醉得只有我自己?他们总是清醒的,要围观我的狼狈?
谢明微往后退了一步,脚下一软,却被梁宇一把拉到沙发上。
梁宇的反应和谢明微预想的完全相反,他没有很生气,也没有拒绝,甚至很温柔地说:“谢谢你喜欢我,其实我也想过了,没有再纠结过去的必要了。”
谢明微几乎是不能思考了:他在说什么?什么叫谢谢你喜欢我?
梁宇接着说:“我想安定下来了。最好是谈个恋爱,结个婚这样。江怀鹤……都过去了,我也该放下朝前看了。”
他直直地看向谢明微的眼底,要把他钉在原地受刑,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谢明微,我们试试吧,行吗?”
*
如果那时候谢明微知道江怀鹤联系过自己,知道是梁宇故意拦下了江怀鹤的信息,知道梁宇究竟是为什么要把一切都瞒着他……
那他大概就会懂得,梁宇这样,不是他谢明微倾尽所有苦尽甘来,也不是他求了这么些年终得所爱——
是报复。
是纯粹的,毫无余地的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