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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正港知道妻子在看自己，纵然万般不适，也没转身阻止。
眼睛不能要人命，凝视也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威胁作用。
如今他一切都以大儿子高考为重，除了这个什么事都不想，能忍则忍，实在忍不了，也得等儿子考试完再说。
二人躺在自己的位置上，睁眼无眠。
不知道过去多久，林雁吸了吸鼻子，从后面抱住严正港：“老严啊老严，你我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严正港一阵恍惚。
同样的问题，15年前文家河也问过他一次。那时候物是人非，他身上的责任太重，让他没办法给予承诺，除了性爱和流连忘返，什么都给不了文家河。
而那个时候，文家河想要的也简单，无非是和他多一分钟，就那么一分钟而已。
他却觉得他要的多，太多。
人是会厌倦的。新鲜感没了，就只剩下懈怠。
他严正港不算什么好人，这辈子谁都对不起，唯独对得起自己。摘花摘在最漂亮的年纪，一切都握再掌中，毫无悔过，也不想未来以后，只图眼前的爽。
如今千帆而过，躺在身边的是他儿子的母亲，却不再是他的妻子，他的战友，这让严正港觉得，此刻的林雁就像当年的文家河一样。
可惜以前辜负他时从未想过良心二字。如今同等遭遇，重蹈覆辙，在另一人身上淋漓尽致，他心中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后悔——倘若那时候稍微心软一点，也许文家河就不会跳进火坑，被庄如萱和父母逼的差点跳河自尽，了结残生。
林雁问他，两个人怎么变成这样，他无从回答。
静默半天，背后传来隐约的啜泣声。
严正港闭上眼，不能去听，也不想去听。
他不喜欢别人为了自己哭哭啼啼，那种叫负罪感的东西让他很不好受、他又不想觉得自己有错，就只能漠视痛苦，如此闭目不见。
林雁见严正港没有半点反应，哭了半晌，心如死灰。
背过身去，擦干眼泪，她说：“我想出去工作。灵儿开了家俱乐部，邀请我去当国标舞教练，天天在家待着没意思，回头你妈那边提前弄好，别让她再埋怨我。”
严正港应允：“去吧，回头我跟老太太说。”
林雁嫁进来这么多年，一直没敢出去跳舞，就是为了怕那些风言风语扰乱严家名声。
如今严正港毫不在乎，她就知道，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装下去，不然不会这么干脆。
刹那间苦笑连连，忍不住感慨：“严正港，我可算明白了，当年文家河被你甩的时候什么心情。”
那时候她沾沾自喜，总觉得丈夫选择了妻子回归家庭，这比让她打文家河的脸还要痛快。没想到几十年后同样的路，自己竟和那个人一样，义无反顾地走进死胡同。
“老严啊，你活这一辈子，真绝了。”林雁笑着流泪，“戏子尚可有义。而你严正港，是真他妈无情。”
严正港也笑，自嘲道：“是啊，四十六年，我也是今日才明白，原来我这人天生就不适合爱人。只适合做爱、新鲜，跟辣手摧花调教玩弄。你说老天爷何苦给我这身份？挣又挣不脱，玩又玩不爽，到头来只剩折磨，何必？不如不生。”
他身上要不是有家世这层枷锁束缚，单纯一个富二代，早就渣的传出花名。
可惜老天爷不准他这样，最后辜负这个又辜负那个，欠下一生的情债，还都还不清。
他决心要当好父亲，第二天5点就起床，帮保姆弄早饭，收拾东西。
这么多年，严正港很少和两个儿子一起吃早餐。
要么他头天应酬回来的晚早晨起不来，要么早上出门早，根本等不到俩儿子起床。
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严正港问保姆：“这俩小子都喜欢吃什么？”
“哎哟，他俩喜欢吃的东西可不一样啦。”保姆捂着嘴乐，“老大不挑食，什么都能吃，不过肉类必须精细，吃不了一点肥的，必须得优质蛋白才行。小卓卓吃什么？看个心意，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要是大半夜突然想吃肠粉，我立马就得爬起来给他磨米粉开做，是个小刁嘴。”
“卓卓就在吃上头心眼多。”严正港想起儿子就乐，“你要说他真能吃，也吃不了几口。就是喜欢什么都要，挨个尝尝，连他奶奶都说他难伺候，更何况你了。”
早饭还挺丰盛，保姆做好七八样，严正港端出去，敲敲门，进儿子房间叫他起。
严昭礼从来不睡懒觉，这会儿正在屋里做英语听力。
严正港不敢打扰，话说一半赶紧收声，站在门口等儿子把几道题全写完，这才说：“饭好了，赶紧吃吧，待会再弄凉。”
严昭礼把磁带机打开，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拿细长手指往回倒几圈。
“这怎么了。”严正港过去，“卡带了？”
“这个机器用了三年多，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出故障了吧。”严昭礼看他爸修东西，抿嘴，“我之前就给我妈说买个新的，我妈说这还能用，然后就没买。”
“你妈也真是够节省。”严正港把上头拆开，仔细检查过芯片，“你说这东西一年就得换一个，放着那么多新款不买，干嘛非省这两个钱？下午吧，接了你去电脑城买套新的，看看还缺什么，爸爸一并给买了。”
严昭礼知道严正港在买东西这方面从不含糊，一乐；“谢谢老爸。”
多大年纪在父母跟前也永远是小孩。
严正港一摸儿子的头，带严昭礼出去：“行了，赶紧吃饭，今儿这饭菜可多样，都你爱吃的。”
父子俩一起在餐桌上吃东西，这场面倒是罕见。
保姆在厨房收拾碗筷锅具，等他俩吃完，这才出来：“先生，卓卓不回来呀？我今天要弄樱花山药糕点，要不给他送过去一些？”
“我送吧。”严正港现在不用去律所，也没别的事，“我送完昭礼回来拿东西，你多做几个，正好沁一也吃点，那小丫头估计喜欢，平时也没吃过什么。”
保姆哎了两声，回去忙去了。
严正港等儿子收拾完书包，跟他前后脚出去，在院子里启动汽车。
俩孩子打小就没怎么被爸爸接送过，严昭礼坐在副驾，怎么着都感觉有点狭窄，伸不开腿。
“你要嫌挤就往后调。”严正港说，“副驾这几天一直是你文叔叔坐，他瘦，座儿就调的往前了些。”
严昭礼低头重新调了调，笑道：“我说呢，文叔叔确实太瘦了，这个空间估计能装他两个。”
把儿子送到学校，离老远，几个男生刚停好车就跑过来，给严昭礼开车门，叫礼哥。
这几个孩子长得人高马大，青春期一脸疙瘩痘，瞧着倒是挺老实。
严正港开门下去，“严昭礼在学校挺好的？”
“叔叔好。”几个孩子向他鞠躬问好，特别热情，“礼哥在学校特受欢迎，平时我们球队打球都是他赞助饮料，大家可喜欢了。”
严昭礼还没讲话，书包就被一个小子抢过去，在自己身上背着，“礼哥，你吃饭没？王超他妈蒸的大包子，专门给你带了几个。”
严正港起初还以为儿子在学校当霸王，净欺负人家。
一看这几个小子真心喜欢他，满眼都是崇拜，这才放下心，跟儿子说了再见，开车回去。
严昭礼吃饱了，却没辜负人家心意：“我就尝一个吧。阿姨开早点店不容易，下次别拿这么多，留着卖钱多好。”
王超嘿嘿乐，“没事儿，我妈说了，上次你帮我辅导作业我考试特好，这是请你吃的。对了礼哥，我数学有道题不会，你给我讲讲呗。”
严昭礼咬着包子，脸上笑容干净：“好啊，回教室吧，正好还有挺长时间，你们有题都可以问我。”
“这小子。真有点他老子当年的样子。”严正港从后视镜看见儿子被一群小弟拥促着回班，笑了笑，驱车回家拿东西，去找文家河。
……
文家河一大早接到电话，就去找刘萍。
她的意思很清楚，庄如萱在沟通下同意签字，但开出了条件，房子绝不还给他，精神损失费也不赔，顶多每个月给一千块钱抚养费，他同意就当面签字，不同意拉到，往后一直耗着。
她能签字已经是很大的进展。
文家河知道夜长梦多，这事儿多拖一天就会产生更换结果。
于是一大早就前往地点，准备在刘萍这个律师见证下，把所有手续都办齐了。
他跟刘萍来的都很早。
两人点了杯咖啡，聊了半个小时，庄如萱才推门进来。
她戴着大框墨镜，头巾包着。穿的也很低调，看样子是怕被人认出来。
来到桌前桌下，刘萍打开录音笔：“今天两位坐在这儿，就是处理离婚相关事宜，没问题吧？”
庄如萱不耐烦：“你最好快点，我舞团还有事，耽误不得。”
“庄小姐，我们处理官司一般都要尽可能详细。保护两方的权利与权益。”刘萍说，“昨晚我给你打过电话，你也看过新协议，如果情况属实，那处理起来会很快的。”
文家河很长时间没见庄如萱，低着头，也不想看她。
他至今记得妻子被抓到出轨时，对他没有半点内疚，反而恶狠狠盯着他，让他滚出去。
庄如萱性子高傲，不是正常人。
这么多年，文家河被她骂的狗血喷头，能忍就忍了，从没计较那么多。
如今当着律师的面，他不想吵架，就尽量少说话，不惹庄如萱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