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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家河听他一脸骄傲的介绍自己的儿子,心神落寞。
十五年后他第一次见到严正港,总觉得两个人都没变,就算有些事情不能再提,至少还能像朋友那样和平相处。
今天这顿饭,他隐隐明白了,可能抛开那些事和过去的情分,他们之间也只能做朋友,做战友。唯一光明正大的话题是谈自己的孩子,要么就是男人之间的事业。
除此之外,真的再无别的可说。
心口隐隐作痛,他拿起酒杯,当成白开水一饮而尽。
严正港哑声提醒:“你酒量不好,别这么喝,伤胃。”
酒精上头迅速,文家河酒壮怂人胆,手背一抹嘴,脸蛋红扑扑笑道:“你这话说的,我连伤心都不怕,还怕伤胃吗?”
服务员端来两盘豆花,严正港没再说话。
一边一盘下进鸳鸯锅,低头间瞧见怀中的故人之女,沁一那和爸爸一模一样的长睫毛大眼睛,还有那软糯的白皮肤,小脸蛋。
他一颗心顿时油醋尽翻,说不出的滋味万千。
文家河真是觉得难受,一杯接一杯喝酒,最后把自己灌成一只红眼大虾米,脸蛋贴着木头桌,醉的直不起腰。
严正港陪沁一吃完豆花,看小闺女小肚子圆鼓鼓,真是吃饱了,这才拍拍儿子:“去叫你文叔叔,咱回家。”
严卓立手机还给他,跑到对面,轻轻拍文家河:“文叔叔,醒一醒。”
文家河喝的酩酊大醉,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叫不醒。
严卓立看他脸蛋红的要命,觉得好玩,又上手搓了搓,摸摸:“文叔叔,沁一爸爸,醒醒啦。”
“儿子,不能没礼貌。”严正港对这小子真是无奈,“怎么能摸文叔叔的脸呢?他是长辈。”
“文叔叔喝醉了。”严卓立一摊手,“怎么办?要不给他叫个车,把他送回心之声。”
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又开始担心:“可是妹妹怎么办啊?她这么小,万一文叔叔半夜难受,又照顾不了,到时候再吐她头上。”
沁一:“?”
沁一宝宝看看严正港,一双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无措。
“哥哥胡说八道的,别理他。”严正港哭笑不得,搓搓小闺女脸蛋儿,“没事宝贝儿,先把哥哥送回家,然伯伯送你们俩回去,不用担心这个。”
沁一闻言,乖乖的拿自己小外套开始穿。
严正港见文家河一点醒的意思都没有,把服务员下来买了个单,让严卓立牵着沁一,然后穿上大衣,找了两个男服务生帮忙,把文家河弄到他宽大的背上,背人出去。
停车场离饭店有些远,两个孩子在前头走,严正港背着喝醉的文家河在后头慢慢跟。
背上的人瘦的只有一把骨头,根本没重量。
严正港背着他,双手穿过文家河腿弯,在林荫大道下走着,晚风拂面,十分清爽。
严卓立跟沁一在前面跑着玩,不用他操心。
夜色正好,几颗繁星在头顶挂着,一轮明月快到十五,也隐约有了圆的迹象。
这一路踱步在人行道上,不少人回头看这组合。
严正港四十六岁,保养极佳,看上去也才30出头。那股子沉稳静却让他高大身影更添一层魅力,不少年轻姑娘都回头多看,满眼爱慕。
为他这幅好皮相,更为爆棚的男友力。
背上的人儿忽然抽动一记,像被什么惊着。
严正港把他往上送了送,大掌扣人腿更紧,“喝醉难受吧?谁让你喝那么多,你酒量多少不知道啊,没练过还非要跟练家子比,这不活受罪么。”
文家河迷迷糊糊分不清今夕何夕,觉得难受,下意识往严正港发间蹭了蹭,小猫儿似的哭着撒娇,“难受……老师您别骂我了,难受活该,我认还不行?”
严正港步伐一滞,一股邪火气直冲天灵盖,浑身都是燥的。
“文家河。”他偏头,嗓子哑了,“你叫我什么。”
叫什么,文家河趴在他背上,傻乎乎地想还能叫什么?
您是我的爱人,是我灵魂伴侣,是我一生望而不及的执着——
他想到这些,忽然就咧嘴笑了。
孩子气地咬严正港的发,说:“原来您没长耳朵,连我说话都听不见的。”
严正港闭上眼睛,只觉一种无法抑制的闷痛从心口蔓延向全身。十五年前那分别时的刻骨铭心,再一次冲他扑面而来,让他险些无法呼吸。
文家河这罪魁祸首丝毫不知,一双手软绵绵的勾起了他脖子,又醉醺醺亲他耳朵,“老师,今晚的火锅真好吃,就是酒太苦了,一点都不好喝。”
“哪有好喝的酒?”严正港知道再这样下去一定会乱了,把文家河从背上放下去,“你给我站稳了。”
文家河突然被放在地上,头脑一阵晕眩。
他一脸茫然,大眼睛眨巴眨巴看严正港,里面全是委屈难过。
“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严正港脸色铁青,板着脸还得一只手拽着他,怕他摔过去,“二两猫尿给你灌醉成这样,早知如此,就不该喝。”
文家河眼前在晃,气血也不足,双腿软的根本站不稳。
严正港说的话她一个字都听不见,只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觉得口渴。
下一秒不知哪来的勇气,垫脚扑进严正港怀里,笑呵呵捧着他脸送上一个吻。
他眼神迷离,又笑,觉得春风荡漾,“老师,这么多年了,您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帅,连冷脸骂人都是好看的……”
刹那间电光火石,严正港也被他拽下去。
路上行人纷纷回头看着这个醉鬼,却没当回事。
喝醉的人什么都能干出来,哥俩好的戏也不过寻常一桩。
根本没人考究到他们的从前过去,只觉得这个醉鬼长得有几分姿色,被他亲的那个却冷着脸,不知道是不是烦他。
文家河亲完没两秒,晕的又朝后要倒。
严正港咬牙骂了句“小祸害”,一把抄起人抱起来,不顾行人目光走进停车场,把他弄进后座。
一侧车门关上,他安顿好两个孩子也坐进去,一左一右守着文家河,让他别掉下去了。
站在空旷场地,严正港边掏手机叫代驾,边点着烟,猛吸几口。
妈的,太燥了。
他心里骂人,这火锅怎么后劲这么大,这顿饭酒到没喝多少,就是这股子辣劲儿直冲脑壳,逼着他想骂人,还想做些什么发泄出浴火。
半根烟抽完,严正港硬邦邦的脸没一点缓和。
他随手翻微信,好友申请几十条,文家河的排在最上头,他儿子已经帮他同意。
顺头像点进去,瞧见昵称处“嘉禾望岗”四个字,严正港心脏一震,差点眼瞪炸裂。
嘉禾望岗——
十五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十五年就是5475天。
文家河这十五年来,难道一直叫这个?
家河,望港?
来电在掌心中震动,他没看是谁,乱糟糟下意识接通:“喂。”
贴上耳朵,那头是老太太:“你跟卓卓他妈又怎么了?电话打到我这儿,哭的像什么似的,以为她要给人发丧,这大半夜的。”
老头老太太不常打电话,两家人各过各的,逢年过节才聚个头。
严正港一听林雁告状,脑门青筋开始跳:“您消消气,她说什么了?”
“还能说什么?说你不回家,带儿子出去吃垃圾东西,还说外头有人了,有相好的。”老太太不偏不向,林雁说的原封不动还给严正港,问他,“到底怎么回事?这岁数不好好当爹教育俩儿子,在外头乱来什么?”
“哪儿乱来了?您甭听她瞎扯。”严正港心头烦的要命,又不能敷衍老太太,“卓卓学校压力大,我带孩子出来吃个火锅,怎么就成在外头乱搞?她这是污蔑。”
“得了吧。你那德行我还不知道?”老太太说,“我可告诉你严正港,你结了婚就别乱来,更不能祸害人家小姑娘,搞什么虚头巴脑的空头承诺。人家爹妈娇生惯养养到大,是给你一个四十六做小三的?你怎么想的你,真要当烂黄瓜呀,作践自个儿?”
“您这说的什么?”严正港烟烫到手心倒抽一口气,“哪有小三小姑娘,这都林雁说的?她哪只眼睛瞧见我包养小三了?”
“她没说。”
“那您还问?!”他差点抽不上气。
“我猜的。”老太太说,“你年轻那会就喜欢女模特,大长腿大奶子,长得越漂亮越待见,玩儿的可乱着呢。”
毕竟亲儿子,她不能把话说太难听。
本着劝和不全分,说:“你跟卓卓他妈过半辈子了,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你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她一个女人在家打理上下容易么,就凭这点,有什么事你不能让着你老婆?非让她哭着找我,求我做主?”
严正港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有人敲他天灵盖,烦的脚底板都开始发麻。
“没哪回事。”他说,“这都多少年了,当初结了婚我就没在外头玩过,倒是她成天在家里头跳舞拉那些个女的搞联欢,还怨起我来了,真是。”
甭管怎么输,林雁毕竟是他两个儿子的妈,有些事也不能跟老太太说。
夫妻俩当初生完孩子就有一个共同默契,只要不牵扯到利益,不闹腾太大,该怎么玩怎么玩,随便。
严正港常年在外头开会,出差,跑案子,哪有时间玩?
他头上都快绿成青青大草原,如今退了休,有时间见见朋友,林雁还不乐意,倒打一耙。
严正港越想越烦,最后心说,她这个人啊,真是坏透了。
难道她自身就清白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