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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这么说。”严正港先把车开出去,顺着大道往市区中心走,“沁一太乖了,我家里两个皮小子没闺女,跟她在一块也遂了心愿,哪来的辛苦。”
文家河知道他喜欢沁一,这份情谊装不出来。
抿了抿嘴,他看窗外蓝天都晴朗了一些,“我看沁一夜挺喜欢你的,这孩子跟港哥有缘分,没办法。”
严正港笑了:“可不是么,沁一折小宝贝儿长得这么漂亮,性格又好,你说谁能不喜欢?”
文家河苦笑,“这这话就别说了,还真有人不喜欢。”
他觉得这孩子可怜。没带祝福出生,亲妈又不疼爱,到头来一生气还骂自己闺女弱智……哪有这样的人?哪有?
严正港瞥见他面色不好,猜到那电话谁打的。
当着孩子面不能多说,趁红灯,严正港拍了拍文家河的手:“熬过去就好了,就当是渡劫。”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甭说沁一,就连卓卓也被人欺负。他一盘算,觉得这俩孩子还真是同病相怜。
严卓立说不出什么想吃的,一商量,最后还是吃火锅。
老北京涮羊肉倒是很好,只是里头火炭子往外飘,羊肉那股膻味又怕孩子接受不了,最后干脆去吃了老重庆火锅。
严正港经常在外面吃饭,对这一带挺熟。
刚一进门,经理认出他来,急忙安排包厢。
“坐大厅还是坐屋里?”严正港问文家河,“你说吧,我都行。”
“在外边吧。”文家河不大喜欢密闭空间,“挑个靠窗的座,正好也能看看外边。”
把人带进卡座,你亲自去拿菜单。
这家店有自助饮料,严卓立跟他爹吃过几回,特别轻车熟路。
外套一脱扔严正港腿上,抬脚就跑:“爸爸,我去接可乐了啊。”
“回来。”严正港无奈,儿子外套折好放在一边,“你带妹妹一起去,看沁一喝什么,你帮她接。”
严卓立就折回来,胳膊在空中画两个圈,伸到沁一面前:“来吧,公主,我们去进攻可乐。”
沁一被哥哥逗笑,一口小白牙露出来,小手放严卓立掌心,从卡座上爬下去,跟哥哥跑了。
文家河看他俩像小猴一样跌跌撞撞跑,来往又都是客人,忍不住担心:“慢点,别摔了,别撞到人——”
可惜俩孩子眨眼消失,哪还看得见。
茶水果盘送上来,严正港把几个杯子餐具冲一遍,给文家河倒茶:“他家是从云南进的苦荞茶,这茶特别香,而且喝着解腻,尝尝。”
茶汤清澈泛黄,迎面一股粮食香气。
火锅店暖和和的,文家河穿着白色卫衣,一双手捧着自己的杯子,面颊被熏的发红。
舌尖触碰到茶水,果然清冽甘甜。
他冲严正港笑起来:“港哥,这茶真好喝。”
严正港许多年没见过这样灿烂的笑容,心神恍惚。
他看着文家河愣了几秒,才回过神,笑道:“是,这个茶水确实好喝。”
老爷子爱喝茶,他平常喜欢囤各种各样的名茶,几十万一斤的都不当回事,如数家珍。
平常吃饭没觉得什么,文家河一说好喝,严正港才低头,细细又品了品。
可能是吧。和15年没见的老朋友坐下来喝喝水,聊聊天,他分不清美味的究竟是茶,这飘满牛油香气的环境,还是惜别许久的人。
坐在卡座,一时无言。
文家河望着自己的杯子,始终不敢抬头多看严正港一眼。
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让人回味,他忍不住想起许多年前,那时候严正港不愿意在家做饭,也是经常带他出来吃,去各种大大小小饭店。
文家河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分不清,此时此刻是现在,还是十五年前。
饭点一到,餐厅陆续进来,时刻很快把其他吧台占满。
“怎么还不回来呢。”文家河坐不住,搓了搓腿,“挺长时间了,不会有事吧。”
“那边是自助区,好吃的多,都是些蛋糕零食什么的。”严正港安慰他,“放心吧,卓卓跟我来过好多次,不会出问题。”
他这么一说,文家河笑笑,就不能再担心。
“让他俩慢慢拿吃的,咱先看菜单。”严正港原本想等两个孩子回来,这长时间不见影,估计卓卓肯定带沁一在那边开吃,招呼文家河,“沁一爱吃什么你给她点,让他们先上菜,不够再添。”
文家河哎了一声,拿起笔,在菜单页上画钩。
男人爱吃的无非那些,服务员收走单子,很快把锅底先端上来。
跟孩子吃饭就得多方面考虑,锅底严正港做主选了个鸳鸯,一半红油麻辣一半骨汤三鲜,口味一应俱全。
“还能吃辣吧。”
他突然开口,文家河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现在还能不能吃辣?”严正港把陆续上来的菜往里头挪,怕两个小孩儿打翻,“菜放里边,咱俩方便下,到时候直接煮完让他俩吃,省的弄一地。”
“好。”文家河顺着他的大掌把其余几样也拿进里头,这才说,“现在不怎么吃辣椒,沁一不能吃辣的,饭量又小,一般都是她先吃,剩下的我随便对付几口。”
严正港抬头看他,“家里谁做饭?”
“我做。”文家河眨着眼睛,没什么底气,说话有些慢,“沁一妈妈舞蹈团很忙,没时间弄这些,家务活我都干。”
“下了班再买菜做饭?”
“嗯,有时候来不及,早晨就在外边买。沁一妈妈嫌我做饭不好吃,吃的也少,都是我跟我闺女俩人开火。”
严正港笑了笑,心里说,你这娶个老婆可真行,处处都得顺人家心意,到头来把人养的猴子山中称霸王,反倒把你们爷俩踹了。
文家河心思敏感,有些话说了他就多想,严正港索性没提。
婚姻嘛,就那回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念得下去就念念不下去不念。多简单。
一张菜单上全,几个服务员又开始上第二张菜单。
严正港是老主顾,跟经理又是朋友,有什么好菜品分量给的都多,先紧着这桌上。
脑花鸭肠摆出来,后边几道菜越看越眼熟。
他赶紧叫服务员,“是不是弄错了,这些菜刚才上过一遍。”
他不说,文家河没留意。
转头去看,桌上该有的都有,就是重复。
“没上错。”服务员笑着说,“刚才上的是这位先生的菜单,现在上的是您点的。”
“不是吧。”严正港怀疑,两张菜单展开一看,上边画勾的只有两三道不同,剩下全都重复,连数量都一致。
他猛然间反应过来,冲文家河笑了:“你看看咱俩还真是有默契,菜都点的一样。这些怎么办,留着还是先让他们撤,待会儿不钩吃再加?”
“先撤了吧,太多吃不完。”文家河反应慢半拍,等服务员把菜拿走,这才意识到严正港说了什么。
蓦然间,捧起茶杯喝水,一张脸染上一层粉,颜色直铺到脖子根。
“这俩孩子真跑丢了?”太久了,严正港一看时间,准备起身逮人,“十分钟还没回来,卓卓这小皮猴子逮沁一跑哪去了,蹿的这么匀。”
他还没从卡座出去,文家河说:“来了。”
“来了?”严正港一扭头,一大一小俩孩子跟传菜员似的,一人端着好几个盘子往这这边走,热的满头是汗。
严卓立嘴上还咬着一只满当当的杯子,估计是饮料。
文家河忙接过来:“怎么弄这么多好吃的?”
“累死我了。”严卓立终于能说话,大喘一口气,“文叔叔,你跟我爸吃小菜,他们新上的凉拌猪耳,特香,大家都在排队,我抢了个第一。”
严正港止不住乐,“行啊小子,想的还挺周到。这凉拌猪耳朵是新上的吧,以前没见。”
“当然了,这三十八一盘,据说是他们的新镇店菜品,反正他们说好吃,尝尝呗。”严卓立在严正港身边坐下,捧着可乐吨吨吨,“嗨呀,真爽。”
文家河被他这副壮士饮酒的模样逗笑,低头看女儿,小沁一捧着一杯牛奶学哥哥,也在那儿吨吨吨。
小不点掌握不到大哥哥的精髓,吨半天,喝的小鼻子尖上都是牛奶,一层白沫。
严正港乐坏,掏出手机一拍,怎么看怎么想笑:“哎哟宝贝儿,你可真是可爱死严伯伯了。”
严卓立凑到老爸身边,“爸爸你加文叔叔好友了吗?”
严正港抬头,看文家河,“就是,这么长时间我只有你号码,没加你联系方式,都忘了这回事儿。”
他把手机递给文家河:“来来来,加上加上,往后联系方便。”
严正港手机外头是一层意大利小牛皮,一针一线扎出来,拿着手感又韧又软,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掌温很高,上头残留温度,刚好烙进文家河手心。
他这几年很少社交,也没加过别人,甚至连微信都少用。
严正港突然后来一个难题,文家河对着他的手机屏保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找微信app。
严正港对他放心,不是外人,那些东西也不怕文家河看。
这么重要的贴身物件给文家河,他抽纸巾给卓卓:“去,给妹妹擦擦脸上的奶渍。”
严卓立乐的伺候人,跑到沁一身边往地上一蹭,不嫌埋汰似的,就那么半跪着给“公主”擦脸。
擦干净了,怎么看沁一怎么觉得可爱。
嘿嘿一乐,干脆抱起来小奶团,把人折腾到严正港身边:“当我们家孩子吧!我爸爸有钱,我让他给你买公主裙,天天给你弄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