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受什么伤,晕倒应该是受到了什么精神刺激。”
“那他是受了什么刺激?”顾峻问。
医生觉得莫名其妙,他看了眼面前这个还挺人模人样的病人家属,说:“他受什么刺激不得问你这个家属么?或者你等他醒了,自己去问问。”
“好,谢谢。”
顾峻回了病房,帮忙送夏繁来医院的警察已经走了。
夏繁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皱,好似困在了什么噩梦中。顾峻伸手抚平他的眉心,心里一阵后怕。
昨晚夏繁说的那些话刺激到了他,今日夏繁出门时他便跟在身后。
他亲眼见着夏繁进了酒店,又凭借着和酒店的关系打听到了夏繁要去的房间,酒店经理还告诉他,预订房间的人,姓王。
没管酒店经理藏不住的吃瓜表情,顾峻怒极,报警说王总意欲强奸。
强不强奸另说,顾峻知道夏繁的性子,没有人能强迫他做什么,而这样的举动无非是让王总吃苦头。至于是未遂还是既遂,得看王总做到了哪一步。
谁知他踹开门时,面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又十分庆幸自己进门之前真的报了警。
若是他真的来晚几分钟,夏繁会不会受到更大的伤害?
顾峻不敢去想这么可能性,光是想想他都接受不了。
他握住夏繁的手,如此才能给自己安定的力量。
而夏繁这一睡,直至月上中天。
他醒来时,病房里没开灯,只有从门上小窗透出了走廊的些许光亮。
顾峻拉着他的手睡得正熟,两条长腿委屈地窝在椅子和病床之间,价格昂贵的西服外套也不知何时落到了地上。
夏繁沉默地看着他,心想昨晚才说了那么伤人的话,怎么今天还要巴巴地凑上来。
他这个人,说话半真半假,还有一些事从未坦白。
顾峻问他为什么,他没法说,也不敢说,只好挑着伤人的话,可伤了顾峻的心,也没让自己好受到哪里去。
高中毕业,他和顾峻上了不同的大学。
其实如果他想,他是能和顾峻继续成为校友,但他故意选了离顾峻学校很远的一所大学。顾峻当时半开玩笑地说:“以后找你就不方便了。”
那时他背对顾峻,收拾不小心被顾峻带回家的东西。他想了很多种回答,却选了最冷漠的一种:“大学还要继续约?”
顾峻沉默了片刻,随后一笑:“也是,那以后有缘再见吧。”
而当自己抱着一堆杂物从顾峻家离开时,好像他和顾峻之间的牵绊就此斩断了,又何谈什么有缘再见。
夏繁告诫自己,这就是最好的选择。
无趣的大学生活开始,他漂亮又聪明,一入学便引来许多人的疯狂追求。
大一是恋爱的重灾区,从前不敢向他示爱的人,此时大胆得令人咋舌。不管是只见过一面的学长,还是班上的同班同学,他们要来夏繁的联系方式,轮番向夏繁求爱。
但夏繁从未想过恋爱,他也不敢恋爱,肉体关系是他唯一能接受的亲密关系。
难道和这些人约炮?夏繁不会考虑。出于某种原因,他的意象目标是年长者,而在常年累月的丑化下,连相貌都不十分重要了。
可是如狂轰乱炸般的告白需要制止,夏繁用了最高效的方式,他和所有人说:“我有男友了。”
这话说一次有人信,说两次也有人信,而说多了,又从未见过夏繁的男友,旁人就不信了。
他们问夏繁:“你说你有男友,但是我从来没见过,肯定是骗我的。”
品德不怎么高尚的,则极其自信地说:“又没结婚,还有我撬不动的砖?”
夏繁不得不补充细节,说:“他和我不是一个学校,你们自然见不到。”
在旁人的怀疑之下,夏繁还给这位假男友安上了各种背景,而随着细节逐渐丰满,他完全是将顾峻作为模板了。
他甚至能套用他和顾峻之间的经历,说他自己去过男友家,还见过男友的家人;说他去看男友比赛,在场下给男友加油;说男友对他多好,只是如今异地无法享受。
说得多了,不少人又对夏繁口中的男友产生好奇,马上夏繁的生日要到,有人和夏繁说:“你男友肯定会过来给你过生日吧。”
夏繁本想以“他学习太忙来不了”为理由,但转念一想何不做戏做全套。
他飞去了顾峻所在的城市,在没有告诉顾峻的情况下,来到了顾峻的大学。
他知道顾峻的专业,但不清楚顾峻的课表,所幸凭借着好相貌找人问到了。
课程结束,教学楼前人来人往。
顾峻格外出众,几乎刚出教学楼就让夏繁看到了。
夏繁本欲上前和顾峻打个招呼,但视线稍微一偏,就瞧见了挽着顾峻臂弯的年轻女孩。
他目送着两人走远,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却没管自己在冰冷的寒风里站了多久。
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信了,夏繁自嘲地想,可能他潜意识里已经把顾峻当男友了。
夏繁自知无趣,也不该打扰顾峻的新生活,他买了时间最近的一张机票,又一个人去了机场。
却在即将登机的前几分钟,接到了顾峻的电话。
风声呼啸,顾峻边奔跑边问他:“你现在在哪儿?我听人说你来学校找我了。”
“我……”电子屏显示出了夏繁乘坐的航班信息,他说:“我不在你学校了。”
“那在哪里?”顾峻又问:“你订了酒店吗?今天这么冷,你早该告诉我你要来。”
“嗯,对。”夏繁起身往机场出口取走,“我在你学校附近订了酒店,不过我现在出门了。”
夏繁说了个当地的知名餐厅,“正在这儿吃饭。”
“好,你等我,我马上过来。”顾峻挂了电话,那风声从学校一直吹到了机场。
夏繁心中涌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情绪,好像是得意,又好像是愧疚。
他本想问顾峻,你女朋友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呀?
而这个答案不用问就十分清楚,没有哪个女生会接受,可顾峻心中的天平就是朝向了夏繁,这又有什么办法。
他赶去了和顾峻约定好的餐厅,又在路上提前订好了房间,圆上了刚说的谎。
顾峻风尘仆仆地赶来,眉毛上还挂着雪花。
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问:“你怎么突然来了?”
那语气听起来有几分期待,好似只要夏繁说出什么话,顾峻立刻就会单膝跪地做出什么不得了的事。
“因为想找你帮忙。”夏繁开门见山地说。
“那怎么不给我发消息?现在天这么冷。”
夏繁道:“然后还想来这边玩一玩。”
顾峻抓住了重点,“你一个人吗?”
“一个人。”
顾峻想说要不我带你在这边转转吧,可是想到即将来到的考试和写不完的作业,他实在抽不出时间,只能退而求其次地说:“那我给你推荐推荐吧。”
“玩不是重点,是我觉得这件事必须当面和你说。”
说完这句话,夏繁便亲眼看着顾峻的面色变得严肃,但严肃的表面下是藏不住的渴盼。
“你说,我能帮忙一定会帮。”
“那我先问一下。”夏繁朝他微微俯身,明知故问:“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不是。”
“不是单身啊。”夏繁坐了回去,“那就帮不了我了。”
顾峻:“你总得告诉我是什么事。”
夏繁抬眼,说:“我想让你假装当我男朋友,这样也可以?”
顾峻没有给出答案,但夏繁知道他心动了。
那天晚上顾峻将夏繁送回酒店,他想留下来坐一会,却被夏繁以“你不是单身”的理由拒绝了。
夏繁很清楚,这个选择对顾峻来说是煎熬。
他也觉得自己像个美貌且恶毒的绿茶婊,但这是他能为顾峻做的最大让步。
第二天夏繁就走了,顾峻来不及送他,待飞机落地才知夏繁已经离开。
离夏繁的生日越来越近,顾峻始终没有答复。
这个结果在夏繁的预料之内。
得不到回应人是会累的,顾峻放弃他转身投入另一段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夏繁觉得这样很好,顾峻不该将心放在自己身上。
生日那天,夏繁所在的城市下了大雪。
从他睁眼开始,生日祝福就没断过,礼物也接了一个又一个。但除了生日祝福,每个人都会来问他一句:“你男朋友呢?”
夏繁礼貌说谢谢,而后回答道:“他太忙,来不了了。”
有人说:“那这男友做的不太合格啊。”
有人说:“你说的男友,其实是假的吧。”
还有人说:“要不和他分了吧,我不会让你一个过生日。”
“不了。”夏繁张嘴便道:“他来不了我也爱他,不能给我过生日,这证明不了什么。”
到了夜晚,雪花纷纷扬扬,已经盖住了大地,更阻断了来往的交通线路。
学生们都窝在寝室里不愿动弹,被暖气烘得昏昏欲睡。
而就在这漫天飞雪中,夏繁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他按下接通,电话那头是有些失真的声音。
“雪下太大了,我在路上被堵了好久,手机还没电了,只能先借司机的手机给你打个电话。”
“你在哪个寝室?我马上就到。”
“7栋。”夏繁说。
“好,我快到了。”
夏繁赶紧下床跑到阳台去,素白的天地中只有一人的身影。
那是踏雪而来的顾峻。
顾峻没有料到这座城市的气温,一下车便冷得无法接受,只得临时买了一件并不合身的厚棉袄。
他裹得像头英俊的熊,艰难地向赶下楼的夏繁挥了挥手,示意他在这儿。
夏繁哈着白气,一时无话。
他看着顾峻好不容易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了他。
“送你的生日礼物。”顾峻说。
夏繁看了眼时间,说:“已经过了。”
顾峻颇为尴尬地笑了笑,“没办法,路上太堵了,本来下午能到的。”
夏繁将礼盒收好,说:“但还是谢谢。”
“那你之前说的,让我当你男朋友,现在还作数吗?”顾峻道:“我已经被甩了。”
最需要证明的时间都过了,还能作什么数?
夏繁点点头,说:“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