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周没有联系，开学当天什跃早早就来了胜辉，明明只是十来天没见，跨进校门的时候甚至都有些紧张。
什跃走到图书室，门还是关着的，旁边的墙上贴了一张告示，上面写着新学期图书室的使用时间变更，由之前的早上八点改为十点，而负责老师的名字并不是骁晟。
难道骁晟辞职了？
什跃生出这个疑问，心也开始慌了起来，到底自己从南顺市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从他上飞机开始，一切都变了。
新学期的“变化”还不止这点，接下来才更让什跃意外，铃声响起，走进来的英语老师竟然是骁晟！
骁晟跟大家简单说明由于英语老师出了车祸，在他住院的这几个月就由骁晟暂代英文老师，刚好A班第一节就是英语课。
也许是不安的心放下了，什跃不再像之前那样觉得烦躁，他完全沉浸在骁晟的声音中，用手撑着脑袋看着讲台上为大家讲解的骁晟，但骁晟一眼也没多往他这儿扫。
终于下课了，解答完学生问题后骁晟抱着讲义离开教室，什跃立即跟了出去，他叫住骁晟：“骁老师。”
“有事吗？”骁晟转过身看着什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骁晟歪了歪头，表示不明白什跃在说什么，什跃补充道：“我是说，你是什么时候回皋阳市的？”
“啊，好像是14号。”
“都快半个月了，为什么没联系我？”什跃担心地看着骁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没看到我写的字条吗？”
两人就这么站在走廊上，过往的同学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骁晟直想快点离开，于是敷衍地说：“字条我看到了，我最近很忙，还没时间给你打电话。”
“那你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可能是信号不好吧。”
什跃死死地盯住骁晟，“我每天都打，一天起码打了不止二十遍，每次都在通话中。你把我拉黑了吧？”
什跃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已经开始有同学因为好奇而驻足，骁晟赶紧制止什跃再继续说下去，“没有的事。”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快上课了，老师也要准备下堂课的资料，有什么话等下午放学我们再说。”
“不行，你今天很奇怪，我等不到下午放学那么久。”
这时候预备铃声响了，走廊的同学纷纷进了教室，什跃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跟骁晟对峙着。
“预备铃响了哦。”骁晟提醒着，什跃不为所动，骁晟叹了口气，只好退步：“好吧，不然这样，午休时间你到办公室找我，我们再好好谈谈？”
对方已经做了退步，什跃也只好答应了。
几个小时什跃一直心不在焉，终于到了午休时间，连饭都没吃就直接去了办公室。
他敲了敲门，A班班主任王顺把门打开：“什跃啊，有什么事吗？”
什跃道：“我是来找骁老师的。”他越过王顺，见骁晟正埋着头在写东西。
“骁老师——”王顺朝里喊：“有学生找你。”
“哦，好的。”骁晟抬头一看是什跃，便道：“你进来等等吧，我得把这点收尾做了。”随后埋下头继续写着东西。
什跃走进办公室，站到了不会干扰到骁晟的地方，老师们陆续去用餐，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俩，什跃静静地看着骁晟，等待对方抬起头。
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知道骁晟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专注到忽略掉一切，过了有半个多小时，骁晟终于放下了笔。
他稍稍抬头，活动下颈部，看到什跃还站在旁边有些惊讶，他一拍脑门儿，“你还在这儿啊，一直没出声，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是你太专注了没注意到我。”什跃冷着脸说：“我们说好要好好谈谈，我怎么可能会先走。”
骁晟有点伤脑筋，他用手挠挠脸，目光落在了地板上。
“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我都说了是因为太忙，也没看手机，你说打不通，可能是信号不太好。”
“别说这种一听就会被拆穿的谎言行吗，要我现在打打看吗？”
说着什跃摸出了手机，按下快捷键，呼出号码后开了免提，从手机里传出一个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骁老师，请你看着我。”骁晟的目光移回了什跃的脸上，什跃上前两步，看着骁晟的眼睛：“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什跃……”骁晟刚想说什么，办公室门被打开，已经吃完饭的王顺跟周老师边聊着边走进来，骁晟起身走近什跃：“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什跃乖乖地跟着骁晟离开办公室，骁晟把什跃带到辅导室，两人进去后骁晟把门关上，他背对着什跃站到窗前。
“什跃。”骁晟开口了：“我们分手吧。”
骁晟的声音很轻，轻到什跃以为刚才是自己的幻听，他又重复了一遍，话音刚落，只听身后‘咚’的一声，他转过身看到凳子被踢倒在地上。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吧。”什跃握紧拳头，又慢慢放松，这么反复做着来调整自己的心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别再说这种话了。”
“你忘了那时候我说过什么吗？交往过程中如果觉得不适合就随时终止关系，你也同意了不是吗？”
“那是因为……”
“说好了是试试看。”骁晟打断什跃的话，“现在试过了，既然知道不适合，那就干脆分开吧。”
“你凭什么单方面说不合适？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没有什么是沟通解决不了的，为什么非要分手？”
骁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不擅长拒绝别人，如果说自己没有喜欢过什跃，只是不忍心看到他因为被拒绝而难过的表情才接受，虽是事实，但那样给什跃的打击会更大吧？
果然还是打从一开始就别给对方希望得好，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
“跟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是不是干妈又逼你相亲？”什跃替骁晟找了个理由，“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只能这么想了。”
骁晟没有回应什跃的猜测，什跃转身要走，骁晟叫住他：“你要去哪儿？”
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什跃什么都还没说，但直觉告诉骁晟现在不能让他走。
果不其然，什跃道：“我要去南顺市。”
“你去南顺市做什么？”
“去找干妈，跟她说清楚我们的关系。”
“你站住！”骁晟拉住什跃，“你疯了吗？”
“我没疯，她逼你相亲是因为不知道你有喜欢的人了，只要告诉她你有在交往的对象她就不会再给你介绍别人了。”
“你让我出柜？！”
骁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就连魏宸都没有说过让他出柜这种话，如果换作是魏宸一定会说‘没关系，我等你’。
就算是兄弟，什跃跟魏宸在处事方面果然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对。既然你说不出口，那就由我来说。”
什跃第一次有了喜欢到认真想要过一辈子的人，他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开对方的手，以前所不明白的，魏宸就算跟魏海断绝父子关系也要守护的感情，在喜欢上骁晟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明白了。
在南顺市还好端端的，一回来骁晟就说要分手，什跃所能想到的只有这个理由：在自己离开之后钟月如又给骁晟介绍了女人，还不知道跟他说了些什么才搞成这样的。
“不行！”骁晟果断拒绝，“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我们的事。”
“那也行，干脆找个人假扮你女朋友，既可以避免她再给你介绍女人，又不会妨碍我们交往。这样也不用分手了。”
“那之后的事情你有想过吗？既然有‘女朋友’总不能一辈子不结婚吧，你认为这样的谎言能骗得了我妈多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说到底你就是要跟我分手？”
“什跃……”
“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什跃打断骁晟的话，他看着骁晟的眼睛，恳求着：“让我想想，先不要分手，好吗？”
“什跃，问题根本就不在这儿，跟我妈没有关系。”
“那到底是为什么？！”什跃几乎是吼出来的。
骁晟越是不说为什么，他就越是烦躁，有原因还有沟通的机会，就连原因都不告诉他，大概对方真是铁了心要分手，没有挽回的余地。
什跃感觉到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闷闷地很不舒服，有种说不出的委屈感。
沉默片刻后，骁晟轻叹口气：“你哥哥……是不是叫魏宸？”
闻言，什跃愣住了。
他睁大眼睛看着骁晟，嘴巴张了又张，发不出任何声音，良久，终于勉强挤出几个字：“你都知道了？”
骁晟没有说话。
什跃赶紧解释道：“你相信我，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跟小宸的事？”
“我看过你的照片。刚开始我很恨你，我哥为你跟家里决裂，你非但没在身边支持他，反而只留下一封信就不负责任的消失了。可是后来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有苦衷的，我会对你隐瞒，是因为我怕你会离开我。”
“你应该早告诉我小宸不在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啊，他已经走了五年，就算告诉你，你也什么都做不了啊。”
“你根本不知道。”骁晟摇摇头：“如果一开始你就告诉我他已经不在了，我们就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什么意思？”
骁晟垂眼，自顾自地说：“不该这样的，我们怎么能做那种事情，我怎么可以跟小宸的弟弟在一起……”
“所以这就是你要分手的原因？”
什跃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之前想过骁晟会因为魏宸的关系拒绝他，但现实的感觉比想象中还要让人难过。
心脏很痛，像被人紧紧捏住，什跃微微仰头，用深呼吸来舒缓疼痛感。
“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么，就因为一个已经过世的人，你就把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把我们的感情都一并否定掉了吗？”
“那是你的感情，不是我的。”
“……你在说什么？”
骁晟抬眼看着什跃，“对不起，我知道这么说你可能会很难接受，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小宸都已经不在了，我有什么资格再去接受别人的心意。”
“我是不知道你以前发生过什么，因为你都没有告诉过我啊。单方面说分手，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吗？”
“我就是这样的人，自私又虚伪，不值得你喜欢。”
是没开窗户的缘故吗？什跃觉得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脑袋还有点晕，这是缺氧的症状吧？脚也有点发软，站都快站不稳了。
“无论如何都要分手吗？”嘴唇很干，什跃伸出舌头舔了又舔，十分困难地咽下唾液，他轻声问道：“那我可以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
“你有没有……有没有喜欢过我？”
“没有。”
什跃不死心，他抱着最后一丝期待地问：“哪怕有一刻对我动过心，有没有？”
如果骁晟说‘有过’，他还可以再争取一下，然而听到的还是：“没有。”
“那我算是什么？”什跃终于忍不住大吼出来：“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替代品吗？”
骁晟再次摇摇头，平静地说：“我从没把你当作小宸的替代品，你们根本不一样，我只是不忍心看你难过才答应跟你试试看的。”
什跃记得，在南顺市的那个下午，骁晟曾对他说过‘喜欢’，然而那都不是真心话。
被骁晟否定的不光是什跃的感情，还有他这个人，不管做得再多再好都没有用，只要不是魏宸就不行。
什跃自嘲地笑了起来：“你真厉害，骁老师。”
眼睛里温热的东西快要流出来了，他多一秒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什跃倒退两步，然后转身打开门跑了出去。
骁晟不自觉抬手想要拉住什么，门被重重关上，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缓缓地把伸出的手臂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