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来帮你吧。”李颂自然地走到裴叙身边抱起一摞册子，对着围墙一般的视线道：“已经完成册子的同学再不提交过期不候喽，我们要抱到团委办公室了。”
因李颂这一番话，拥挤的人群如同通关的俄罗斯方块一般少起来，盯在裴叙身上的视线少了些。李颂有种莫名的骄傲，下意识地扬起下巴。丝毫没意识自己还穿着睡衣，脸上也没来得及修饰一番，就是脑子一热，兴冲冲地跑到人面前来。
“谢谢。”裴叙对帮忙把东西搬到办公室的李颂说，侧头缄默地看着李颂额头的汗珠滚落到脸颊，顺着平缓的曲线蔓延到脖颈以下的空荡，横亘在外的锁骨漂亮地兜住，他喉咙没来由觉得干涩。
“师兄，”面前人穿着睡衣顶着一头呆毛，眨着一双极亮的眸子喊他。
“嗯。”
“你觉得职业规划是应该按照薪资还是梦想为目标奋斗啊？”
裴叙许是没想到会从李颂口中听到这个问题，又或者是没想到他会在这种有些暧昧的时候问，他垂下睫毛还是给出自己的回答：“人很难纯粹地为一件事物坚持下去，无论是薪资还是梦想都不能成为唯一，或许折中来说，两者中和最好。这样其中一方受挫的时候还不至于完全迷茫。”
“谢谢师兄！”李颂根本就是把小册子某个不起眼的问题搬来随便一问，听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全用来打腹稿了，接下来的话才是重点。
“师兄，谢谢你的解答，作为答谢，我请你去东门吃小吃吧。”毕竟参照裴叙的日程表和两人熟稔程度把人骗去外面也不太现实。
“就今天晚上好吗，正好杨绘学姐说广场舞社团有活动，我想去看看。”
裴叙略微迟疑片刻，点头说好。
李颂觉得自己暗示得已经非常明显了，我作为你社团的一员今天晚上要来参加活动，你怎么也应该出来接待一下吧，给我点特殊优待什么的。
结果他跟在后面划完了整场活动的舞曲，其间踩到陈期的脚八次，胳膊甩到旁边的人三次，被后面跟跳的人嫌弃要求换位置两次。
“他不会不来了吧？”李颂将陈期拖出舞池，勾着头张望。
陈期因为国庆假期好不容易有点闲暇时间，被李颂拖来跳广场舞的时候还有点感动，以为自己的好基友是怕自己走火入魔，结果进入舞池后接受了假期的第一支冲击双奏曲。一是这个社团的社长是裴叙，人家的pu学分早在大一就修满了；二是李颂拖着他只是为了那个给他带来冲击的男人。
还是倒贴的。
“哎，来了来了，你走吧。”李颂一个肘击把陈期捣进舞池，迈着娇羞的步子朝舞池外的人跑去。
“师兄，你来啦。”李颂拿腔拿调地放软声音喊，颇有点猛男撒娇的意味，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在脑海里打了个寒颤，把嘴角扯下来。但转念一想自己没有壮硕如牛的八块腹肌，薄肌一层不至于让人畏惧，何况他身条还算是苗条的，脸蛋长得又好看，撒点娇应该无伤大雅，于是他再次放任他的颧骨升天与弯月并肩。
“师兄，我请你去东门吃东西吧。”
从报刊亭前的广场到东门有两条路可走，李颂选了靠近操场的那条，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主要是人多。
“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啊，好像还有人拍照哎。”李颂这么说着，身子却又贴近了几分。
校内的人骑着电瓶车呼啸而过，带起的风让裴叙指尖触碰到一处陌生而柔软的布料，和旖旎的晚风正配，他不自觉蜷缩起指尖，想要捕捉那一份痒意。
“好好走路。”被提问者答非所问。
李颂觉得裴叙或许是出于医学生照顾人的职业习惯，自然地走到道路外侧让他靠近围栏，挡住了疾驰的车辆和闪烁的镁光灯。
可是，这种细节就没必要现在让他享受到啊！！不说他容易春心荡漾，放浪形赅，而且，挡住了他还怎么被别人拍到啊！！这可是和裴叙孤男寡男，深更半夜地走在路上哎！他没广播通报全校已经是低调了，哪怕成为绯闻男友也是男友啊！
于是李颂又故作自然地走到外侧接受镁光灯洗礼，侧过头一脸关切地问裴叙：“师兄，如果别人不小心误会了怎么办啊？你不会生气吧？”
“不会，我不太看那些东西。”
“啊，什么？”
“就是别人的评价，我不太看。”
李颂觉得按照他设计的剧本裴叙下一步就应该说“所以你喜欢我不要有负担”然后深情款款地把他按在墙上激吻，结果惨淡的现实是如此地不懂浪漫。
“这是菜单。”裴叙说，递给李颂一张大大的透明卡牌，上面写满了所提供的的小吃种类。
李颂接过，心不死痒痒着故意和人家指尖相碰希望擦出个电石火花，结果裴叙就跟化石似的屹立不动，除了紧缩变化的瞳孔看不出和标本有屁的区别。李颂讷讷收回手，低下头去看菜单。
浏览菜单的同时一边内心吐槽，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来过，来过几次的人那还用看菜单啊，他都会报菜名了。就冲这，他也得表演一下什么叫熟练，最好把臭豆腐，烤鱿鱼，猪大肠都来一份，对了，重点还得是变态辣，想着李颂口水都快流下来，他开口冲着早就称兄道弟的老板说。
“老板，可以给我来一份冰粉吗，我要椰奶味的，谢谢。”
老板看到李颂的脸一副被雷得不轻的样子，还是点点头吆喝。
“师兄，我点好啦，你要吃什么？”李颂这么问，可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臭豆腐的香味牵着走。
裴叙顿了顿，唇角的弧度几不可察，“一份臭豆腐。”
原来是同好，早知道就点了，不过吃这个还是容易败好感吧，李颂内心嘀咕。
最后是裴叙付的钱，“今天中午谢谢你帮我搬东西，还是我来付吧。”
裴叙把吃了一块的臭豆腐推到人面前，“我不吃了，你吃吗？不吃我扔掉了。”
李颂没经得住诱惑，把一份齁得要命的冰粉和臭豆腐全部吃完了，甚至最后没能把控住形象，打了一个饱嗝，这过程中裴叙只是安静看着。
之后整个国庆假期李颂再也没看见裴叙，无论他是去社团活动还是图书馆都没能如愿以偿。李颂和陈期说，这一切都是他上次打了饱嗝的过错。
直到最后一天假期结束，李颂认命地躺在床上，和陈期哀嚎：“怎么这个国庆一眼都没看见裴叙啊，早知道就答应老吴和她们出去聚餐了。”
陈期在楼下看着电影，席间朝上匆匆翻了一个白眼，‘那你理想的国庆假期应该是怎样？’
“七日七夜吧，要求不高。”
陈期觉得这人是单相思魔怔了，开口讥讽：“你手是太长时间没用了，现在连扳手指头都不会了？国庆假期不就是整七天吗？”
“我说的是动词。”
“……冒犯了。”
陈期听不下去李颂怨妇般的惨叫，拔下头上的耳机，“你要是真觉得假期和裴叙没一点进度，你现在不是能把人联系方式要来吗，你们都在一个群里了，中间认识的人那么多，你还愁没有渠道？”
“对啊，我怎么都忘了这件事，谢谢你，大猛一！”
“艹，你能不能去死，劝人做gay，天打雷劈！！”
可惜回应陈期的只有李颂捧着手机的淫笑，陈期无奈，选择逃避现实再次戴上了耳机，将外界隔离。
李颂飞快打开企鹅上的群聊，在群主和管理员之间犹豫了一会，毅然选择了管理员。群主肯定是裴叙，管理员应该都是学姐好说话，他要做票大的，直接打入敌人内部，拿下统领的微信，谁还看得上企鹅啊。
【我是来自同一群聊“荷花广场舞社团”的李颂，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顶着舞花头像的很快通过开启了聊天框，李颂觉得对面的学姐一定神明大义，体贴人情，不然也不会把社团土到掉渣的舞花当头像。那要个裴叙微信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他先扔过去一张“海盗猫”的表情包。
【我是海盗猫，学姐可以把裴叙的微信告诉我喵？】
【我不是学姐。】
【学妹？学弟？学长？我是海盗猫。】
【我是师兄。】
李颂眉头一皱，觉得屏幕对面那人奇怪，丝毫不觉得自己更像神经病，【师兄？我师兄只有裴叙的。】
似乎这句话是触发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聊天界面一直显示在输入中，末了弹过来一张二维码。
【你扫我。】
“我去，我去我去！”李颂惊呼，陈期的耳机也被震得掉下来。
“你有毛病？”
“我有裴叙微信啦！哈哈哈。”
“哦。”
“你就这反应？”李颂不满意，拿过一个枕头朝陈期扔过去，陈期稳稳接住。
“不然呢？哇塞，哥哥好厉害啊，好羡慕哥哥啊！煞笔。”陈期戏精上身可把李颂膈应不轻。
但即使李颂加上裴叙微信一段时间后两人也依旧没什么进展，聊天界面还停留在第一次问好。果然人只会想要得到的更多，永远都不会知足。
李颂又想起自己还有个外援。
【包租婆婆】：“你要制造机会啊，找点什么小忙麻烦人家，一来一往回报不就有交集了。”
李颂关上手机，觉得有道理，决心制定具体作战计划。正巧陈期刚从图书馆回来，把雨伞控干扔到地上，李颂逮着人问。
“帮忙？那还不简单，现在外面就在下雨，你就可以和他说你被困在某个地方了没带伞，能不能请他给你送一下，一般都不会拒绝吧。”
于是李颂打着伞到食堂，殷勤地把伞借给一对无助的小情侣，自己对着雨帘打字。
【师兄，外面下大雨了，陈期有课，我被困在食堂忘记带伞了，你能不能来带我一下啊，我好可怜的。】
李颂怕人家觉得没必要，又具体描绘了雨的状况。
【师兄，雨好大的，比依萍要钱那一天雨还要大。】
李颂怕人来的时候不够逼真，扮不了楚楚可怜的模样又特意冲进雨幕走了一遭，终于把自己搞得一身湿，站在食堂门口滴答滴水，踮着脚翘首以盼。
结果雨越下越大，到后面拍在脸上的触觉李颂甚至觉得是冰雹。
雨哗啦啦地像是能摧毁一切信号，李颂又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依旧没有回复。他有点失落，估计裴叙是不会来了，而现在的雨况就算是有伞也走不了。
“啪嗒”猛地一声巨响，李颂抬头看见前方花坛的树木应声折断，被雨水冲走。
李颂不免有些发怵，或许他之前夸张了，但现在的情况是依萍这个天去要钱估计都得没命花吧。
食堂的工作人员端着一摞盆出来，雨水漫上台阶地下水道容易被堵住，得提前疏通。
李颂和旁边几个男生帮忙拿盆铲水，清理干净的时候雨也小了下去。
不知道是那个人带头泼了第一盆水，反正在台阶厅堂下的几个人像是疯了一样玩起来，惊笑着，躲闪着。
李颂在雨幕里笑得直不起腰，让人从后面灌了一盆水，他被惯力带着踉跄了一下，转身加入战斗。
于是裴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隔着距离，李颂的笑声被蒸腾很多，可还是像潮湿的雨水一样攀附到裴叙的耳边来。
李颂发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处理一组实验数据，麻烦得很，手机一直是静音。等看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虽然内心怀疑人不会在那里等着了，说不定找了其他人帮忙，可还是拿着伞冲出来。
就看到说自己可怜的人笑得那么嚣张，那么肆意。
雨下得不大，他却被困在原地，像是一个世纪，只聚焦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