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两个，三个……”李颂觉得自己好像是鱼缸里游曳的水草，整个身子置于水中般提不起力气，风跟着波浪流动，他看到许多向上方涌起的泡泡。颜色各异，点点闪烁。
“啪”地一声，所有泡泡破灭。他从水中被人连根拔起。
C大的校园里，明灯错落，每个人的眼眸中映射出璀璨的光芒。草丛中娇艳的花朵正盛放，人潮汹涌中操场上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明月当头，月光混着霓虹灯撒遍每个角落，舞台上的人正花枝招展地跳着热舞。李颂在陈期的搀扶下踉跄着挤出人群，大口呼吸着宽敞的空气。
“李颂，你说你至于吗？你要是在你的学业上有这份劲头，你早就代表国家出征奥运了。现在好了吧，帅哥没勾搭成，脚还给崴了，你这不正顺了付元的意吗？”
李颂拧着眉头哼叫个不停，听到陈期的一番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着舌头凶巴巴地开口，“气死我了，付元跳完这个舞还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帅哥的魂呢，等轮到我就什么都不剩了！我总不能次次都输给他吧。”
说完又做出要吐的动作，陈期赶忙扶着人到树边，给人顺了两下背，递过去拆开包装的水。
陈期扶额，“你们俩至于吗，从高中到大学还没完呢？”
“没完，这辈子都跟他没完！”喝酒的人说话声音似乎都格外大，李颂扯着嗓子叫唤，陈期觉得树上枝头的叶片也跟着颤了颤。
“哎，我说军训时候你们体育部不是挺多人对你有意思的吗？你怎么找不到男朋友呢。”
陈期搀扶着李颂走向医务室，肩上的人闻声一脸震惊地望向陈期。他眼睛对不准焦，只望到陈期的下巴，上面还有层刚冒出的青茬。
“我找的是男朋友，他们那找的是炮友。再说了，体育部那群人基本上都是死直男，各个憋着火，在外面玩得特别花，男男女女生冷不忌的，你就不怕我得病啊？”
“那总比你天天和我分享小黄文来得强，你再找不到男朋友，我就要先发疯了。”陈期没好气地说。
“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啊？”陈期又追问。
“很简单啊，我就想找个普通的男朋友。”李颂整个身子跟摊烂泥似的倚在陈期身上，回答这个问题时倒是正了正身形。
陈期多少感到些安慰，就听到那人悠悠开口，“伤心的时候能躲进他八块腹肌的胸膛，然后用20厘米的小弟弟把我干得爽翻天，每天过着‘日日夜夜’的性福生活。”
“……”他就不应该问。
“医务室到了，你自己进去，艺术院马上就要走秀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美女。过会来接你行不？”陈期这样说着，头已经勾着朝向操场的方向。
“滚吧，重色轻友的家伙，算什么朋友。”李颂扶着墙，笑骂。
陈期边跑边回头，“我可没有你这种小处男朋友，再见。”空荡的走廊回起声响，在夜色中更加明显，还带了立体环绕的效果。
“小处男，小处男，小处男……”
“操，陈期，你个大煞笔。”
嘎吱一声响，凉意从脚后袭来，李颂觉得自己的脚脖处一定攀附了不少水草。于是他认真地向后方低头看去。
他看到白色的衣角，挺拓的面料，被微风轻轻掀起一角。上面没有褶皱，却让李颂觉得像水里的涟漪，像屋檐下的风铃。
“进来。”
医务室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门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制服的颀长身影，皮肤是一种俊美的白净，健康而不病态，手腕指节上的紫青血管清晰可见。眸子低垂着，满脸冰霜，似乎因为外界的喧闹而有些恼怒。
“对，对不起。”李颂看到这副帅得惨绝人寰的脸没来由地心虚，错开眼，磕磕巴巴地说。
那人不为所动，将李颂浑身上下扫视了一番，侧身让李颂进来。
“脚怎么了？”白皙修长的指节停在李颂的脚踝处轻轻按压，低头给李颂清理伤口。李颂能闻到他身上清爽的剃须水的味道，带着柠檬般清爽解腻的气息。
“不小心扭到了。”李颂漫不经心地回，盯着他直挺的鼻尖，微抿的唇，视线下移，停在他的胸牌处。“值班学生，裴叙。”，心想原来叫裴叙，名字还挺好听的。
裴叙给李颂上完药，又给人揉了一会让淤血化开，起身开始收拾用具，“好了。”
李颂屏住呼吸，打量着人，似乎是怕别人发现，哪怕喝醉了也会在这个人面前有种莫名的紧张感。好像又回到学生时代每一个被老师拎上讲台自我介绍的时刻，局促不安。
医务室的空调打得很低，窗户外的夜幕像是静止的暗河，水面是上纹丝不动的寂静。李颂却觉得酒精在此时挥发起来，充斥在空气中，烧得他浑身发燥。
李颂看见裴叙端起盘子起身，那抹白色身影变得迷糊，四周的景物旋转起来。耳边又响起动感的电音，气味蒸腾混合着溺水般的窒息感。他伸出手挣扎。
“唔～”硬朗的下颌像刀子一样在他的唇瓣上划出一道血口，所有的感官都集中涌向一处。他的心脏像是每一次3000米集训结束后，才有的充血般的轰鸣。
裴叙冷冷地看向这个因惯力作用吻上自己下巴的人，好脾气被磨得一干二净，他可不想在新学期开始就处理医患关系。
他带着审视的意味，冷冷问：“你知道正常下一步流程是什么吗？”
李颂扑在那白色涟漪中，格外惊讶它的柔软，掌心下的触感像是阳光下刚晒过的床单，亲肤中还带着股痒意。
“以身相许？”他下意识出口，左脚还搭在床上，只上半身闯出结界。
“是缴费。”裴叙大致能从这人的鼻息中判断出是个醉鬼，不想搭理，稳住人的身形后松手，弯腰捡起地上的药瓶。
对哦，再怎么样也要按照流程走，不能因为自己是新主顾就坏了规矩。李颂这么想着，找回自己的声音，故作老成道：“那你一晚上的收费标准是多少啊？”
裴叙收拾棉球的手顿了一下。
噗嗤一声，掀开帘子后面走出一个男生，混不吝地看着李颂笑。
“早就听说大一新生人才济济，没想到啊，这么快就见到卧龙凤雏了。”那男生将手搭在裴叙的肩头，被裴叙拍开，却依旧是一副笑脸，歪着头，“不过，我说小学弟，你这是恩将仇报吧？”
“李颂，好了吗？”陈期从门外探出头来，吸引了几道视线，准备接人走。
“师兄，你那个学院的啊？”李颂不为所动，看着裴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裴叙闻声将目光移了移，瞥了一下确定自己的着装不会让人产生迷惑性的疑问后，又朝李颂投去同情的目光。
李颂脸刷得一下燥起来，自己问得这是什么问题，不是医学院的难道还能是畜牧院的不成？随后李颂看了看穿着制服的那人对着自己像对着小白鼠一样冷淡后，突然觉得也不是没可能。
李颂看着面前的人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脑内天马驰空。医学院的那肯定很爱干净吧，不过看上去有点瘦弱，也不知道那方面怎么样。但是长得实在是太帅了，李颂愿意为他降低标准。
“李颂！！！”陈期揪着人就跑，觉得丢脸，刚刚那眼睛差点就贴在裴叙的身上了。
他真的不想用“猥琐”来形容自己的朋友，可是那辣手摧花般变态的笑容实在让他找不到更好的词汇。
今天一个朋友过生日，都是一个大学城的，离得不远，他和李颂都去了。十几个人大多都是高中同学，很少有生面孔，聚在一起没法理智，疯得不行。乱七八糟的酒兑起来喝个没完。
本来是想结束后直接回宿舍，结果李颂突然想起来还有新生联谊会这茬，吵着闹着也不能错过找男朋友的机会，硬是拖着他挤进去。结果一朝崴了脚，帅哥没勾搭成，自己倒是成了笑话。
“天啊！！那个勇士就是你啊？”食堂里陈期杵着筷子用音高八度的声音喊道。
“你小点声！我当时喝醉了，脑子不清楚……”李颂将一口黄焖鸡恶狠狠地咬进嘴里，鼓着腮帮子含糊道。
想到今天校园论坛的热爆帖，自己还跟在后面附追了一条，表示非常想知道那个要嫖裴叙的勇士是谁，结果竟然是自己的怨种朋友。
“不过啊，也不能怪人家拒绝你，不是你没有魅力，而是你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陈期觉得不能打击李颂脱单的积极性，不然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开口宽慰道。
“你认识裴叙？”
陈期翻了一个白眼，“你关心一下你的朋友好吗？我就是医学院的啊，裴叙是我的直系学长好吗？”
“那你快跟我说说裴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李颂突然贴近陈期的脸，眼巴巴地哀求人家，“说说，说说，说说嘛。”
“行行行，闭嘴。告诉你，在我们医学院裴叙简直就是大神人物的存在，三年来稳坐专业第一的宝座，他在大一参加的创新创业项目就申请到了国家专利，而且已经投入市场使用了。
“不过嘛，和他优异的成绩同样吸人眼球的是他惊为天人的容颜，在我们这届有个叫徐泽宇的新生前，他一直是票选校草的断层第一。而且，超级洁身自好，坐怀不乱，三年来不知道多少漂亮的男男女女前赴后继，都没能让他多看一眼。”
“你是第736。”
“736是什么意思？”
“就是第736个表白被拒绝的人，”陈期低眼翻着手机，看论坛帖子的进展，猛地抬起头来，“不过你是个例外，因为貌似还没有人一上来就这么劲爆的，起码裴叙应该记住你的名字了。”
陈期把手机举到李颂面前，发帖人已经揭晓了勇士的姓名。李颂一战成名。
“这么说，还是个纯情选手喽？”李颂听完咬着筷子傻笑，丝毫不觉得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