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的会议室中,九位选手和工作人员终于坐到一起。

  编剧,表演老师,造型设计师,资深化妆师,导演。

  节目组派来援助的五位老师不说像四位评委那样功成名就,在各自的领域也是小有名气,此刻竟愿意与外界隔绝,为一个限时三十分钟的片段齐聚一堂。

  一组的队员在台上时虽然心虚,但处于这种明晃晃的偏爱中,还是忍不住兴奋。

  为他们指导的导演曾在大导手下做过副导,后来自己执导,拍了不少古装片。

  他和其他几位老师恰巧都合作过,连磨合都不用,直接替周池规划起来。

  “……我和编剧争取三天把剧本写完,咱们演员先跟着表演老师学一学北浔礼仪,剧本确定后,用两天时间确定角色,定妆,后面五天拍摄。”

  他看向周池:“周老师觉得可以吗?”

  周池微笑:“我在这方面还是个新人,自然是都听您的。”

  其他选手也跟着点头,乐得轻松。

  哪怕江导提出给楚清筠执导,他们也没有什么压力,没有编剧,表演老师,甚至没有化妆师,楚清筠再厉害,难道还能写剧本?想赢他们,实在是太难了。

  与此同时,简单商量好流程的二组人刚刚往食堂走,不少观众都留将两个通道双开,对比起两组的状态。

  ——一组导演的安排跟楚清筠没有什么区别诶,我稍微对二组有点信心了。

  ——安排流程有什么用?我不信楚清筠能写出比专业编剧还好的剧本。

  ——说真的,二组其实根本没有努力的必要了,这场比赛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他们就算折腾出了作品,肯定也是被碾压的结果。

  ——抽卡的时候我看他们好像不太难过,还以为是想摆烂了,但看他们认真的状态,好像还不想放弃。

  ——笑死,两个通道一起看,真的好像教育观察实验,楚清筠他们就突出一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比一组还认真。

  ——我想起第一场公演了,当时看的直播,小猫掰断手指之后还是没把手抽出来,我又害怕又绝望,以为这场表演肯定废了,没想到最后他还是冲出来了,小猫这次也没有放弃,说明就还有希望。

  ——节目又上热搜了,我看到有网红和大V在为二组发声诶!大家去增加热度,把节目组送上去!抽签在规则内,没有转圜余地,但至少别让节目组操控最后的投票!

  ……

  观众们眼睁睁地看着,在一组会议解散,各自回去休息时,楚清筠将史书看了一遍又一遍,其他人被邵然带去练习室,对着镜子练习古礼……都忍不住憋屈难过。

  就像是看求生的人在泥沼中使劲挣扎,看搁浅在沙滩,简单呼吸的鱼类拍打鱼鳍,他们看着屏幕中的九个人,在一场几乎没有悬念,注定会输的比赛中,向死而生。

  节目组上了一整天的热搜,从早上的背景音乐事件,到控分,到堪称霸凌的赛制,再到如今,愤怒的观众骂了一轮又一轮,就连很多不喜欢看综艺的路人,都知道这个前段时间很火的节目有黑幕,稍微了解一下又发现,被骂得最狠的人是曾经风评不错的阳光偶像周池。

  大概是因为这次的不公平实在是太明目张胆,简直就是在拿观众当傻子,节目组买的水军没有扛过那些靠楚清筠的舞台或是真假少爷之争营销而来的观众,被骂到关评论。周池,星辰少年,综艺总导演……甚至周氏旗下的企业号都被波及了。

  “有完没完!怎么又是楚清筠!”

  周立金正在家里陪周太太吃饭,接了一个电话后,气得摔了盘子。

  周家的大儿子周航也在旁边,他是公司的总裁,也接到了同样的消息,放下手机后提醒道:“上次庭审,集团的股票就有些波动,如果让舆论继续发酵,我们受到的影响会更大。”

  “真是找回个祖宗。”

  周太太从上次请人喝茶丢脸,就再也没看过节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周立金说出这个名字,立即开始埋怨:“又是他有什么新鲜的,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上次庭审直播,楚清筠偏要当众提交银行流水,让外人觉得他们对他苛刻,引得亲戚朋友都拿怪异不解的目光盯着她,让她好几天不想出门:“明明是他自己不提要钱的,怎么,他不要我还得上赶着给他?”

  “那你也要公平一点,至少表面要过得去吧。”

  周立金怒目而视:“要不是你差别对待,楚清筠也不会对我们这么大怨念,说不定早就同意退赛嫁人了,你看看因为这个节目,闹出多少事来!”

  周父埋怨周母,周母埋怨楚清筠,在这个家里已经是常态,周航没管他们,在手机里找出观众整理出来的瓜,默默看完,开口打断了夫妻俩。

  “爸,当初你认回楚清筠之前说会帮他找养母,有得到过消息吗?”

  周太太听到儿子提起这个人,不由蹙眉:“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WD为了报复,放了一段录音刺激他,楚清筠说那是他养母的声音,以为周池知道她的下落。”

  周航三言两语讲明了发生的事,抬眼看向父母。

  四年前他还没有进入公司,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等回家那天,周池正哭哭啼啼地收拾行李离家出走,他们一家三口连带着所有的仆人一起出去找人,把当天搬回周家的楚清筠在门外晾了几个小时。

  周航从小在祖父家长大,跟周池不熟,对楚清筠那个所谓的亲弟弟也没什么感觉,只是那天回家之后,周父周母忙着扶周池进屋,他出于礼貌,想要跟楚清筠道歉,却对上后者透着冷意和嘲笑的双眸,像是在看一个被周池玩弄于掌心的蠢货。

  他自小就被别人仰视,还是第一次被那样看,不由对楚清筠生起些兴趣,只是后来楚清筠去上大学,还留起了长发,偶尔见面也看不到眼睛,这份好奇渐渐就淡了,再注意到这个弟弟,还是因为周池的经纪人被审判,愤怒的网友冲到他的账号下骂人,

  “这怎么可能!”

  周母声调提高:“当初邻国警察都放弃搜救了,我们花了不少钱,几乎把她失踪的那个村子搜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小池当时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怎么会知道?”

  周父在一旁点头:“你说是WD……我记得他们的总裁刚接手公司,平时就有些无法无天,有可能是他查到楚清筠有个养母,故意找人模仿录的,小池善良,这件事跟他应该没有关系。”

  周航点头,继续问:“那WD那边需要我解决吗?”

  放人家已故养母的录音刺激人,这样阴狠的手段,就连他看了都心惊,楚清筠跟他再不熟,毕竟也与他有血缘关系。

  “解决什么?那是你弟弟签约的公司。”

  周母先周父一步开口:“小池为了我们,被骚扰都不敢说,楚清筠倒好,在那个节目上张口闭口管那个死了的女人叫妈妈,他考虑过咱们家吗?小池的公司也是一样的情况,他被报复那不是活该么。”

  “就是你这种思想,才把他越推越远的。”

  周父怒道:“不给亲生儿子零花钱就够丢人的了,他被欺负也不管,你是想跟他彻底决裂吗?”

  周母:“怎么就是欺负了,他自己听错了怪谁?小池可还在WD呢,我们为了楚清筠找WD的麻烦,不怕小池难过吗?”

  ……

  两人又吵了大半天,最后做出决定:什么都不管。

  周父靠在椅子上叹气:“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周航:……

  他没有多说,点头称是。

  *

  而大厦内,导演也接到了新世界平台领导的电话。

  面对对方的质问,他也表现得很无奈。

  “……我们当初是为了展现公平性才选择采取直播的模式,什么都暴露在观众的目光下,如果不在赛制上动手,那根本没法控制结果,您是知道的,节目组也有霍总的投资,周池的粉丝基数大,也接受不了他失败,我真是不好拒绝。”

  对面听了,沉默半晌,问道:“你能确定这次周池会赢吗?”

  “呃……”

  导演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回答。

  当初改了威亚的赛制,周池一个有半个多月基础的人都没比过楚清筠,再往前一点,赵义安排人绑住楚清筠双手的时候,应该也是确定他会演砸的。

  对面的声音有些惊讶:“不确定?”

  都已经被打压到这个地步,还不能确定稳赢,这听起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导演沉声:“是……这个选手实力很强,也很有野心,节目的热度有一半都是靠他拉起来的。”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

  对面显然不信:“《演技巅峰》的风评现在已经快要影响到平台了,无论你答应了WD什么,都不能让那些人再骂下去。”

  十分钟后,节目组发出了一个声明,先就背景音乐的事道了歉,然后解释抽签真的是早就设计好的规则,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抽卡结果,最后公布了最后一场比赛500名观众评委的遴选规则。

  [现场的500位评委,将从微博网友中选出,想要参加的观众可以点击报名通道,我们会根据粉籍、职业进行筛选,让最后一场比赛绝对公平公正。]

  这一公告写得极有诚意,不管观众信不信,总之是将之前的问题都解释了一遍,平息了一部分观众的愤怒。

  节目中,还在对着空白的文档翻看史书的楚清筠也迎来了节目组的道歉,赔礼是能够在比赛当天优先选择出场顺序。

  二组的选手们都有些无语。

  节目组像是来搞人心态的,这个歉还不如不道。

  他们缺的是出场顺序吗?楚清筠之前的几次表演已经说明了问题,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出场顺序不过是鸡肋,哪怕这次换成了大众评审,观众也不是傻子,总能对事实有基本的判断。

  “猫哥,时间不早了。”

  有几个队员听过节目组的道歉后,纷纷回宿舍休息,何月见楚清筠又拿起书,担心道:“你不去睡觉吗?”

  “我再看一会儿,”

  楚清筠抬眼:“你去休息吧,明天接着练。”

  “你不要一被关心就说讨厌的话转移话题。”

  何月佯怒,隔空朝他挥了挥拳头,随即放轻语气:“咱们现在的处境,就算输了也一点都不丢人,我选你的时候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咱们无愧于心就行,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头顶的灯光映在楚清筠泛着水色的眼瞳,看着像是含着泪水,而等摄像头靠近,看的人又会发现,那只是因为这双眼睛实在太亮而产生的错觉。

  他不置可否:“放心,我没什么压力。”

  何月:“可……”

  没等她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男声:“说什么呢你。”

  何月回头:“席同?”

  席同手里捧着个小盒子,皱着眉头:“以我老板的能力,根本不会输。”

  何月早就习惯了席同对楚清筠不顾一切信任,闻言好笑道:“我当然知道猫哥有实力,但咱们不是太缺人了么,挑衣服化妆都要咱们自己来,时间也不够用。”

  “那是普通人。”

  席同路过她,将盒子放在楚清筠手边在他身后站定:“我老板不一样。”

  何月挑眉:“哪不一样?”

  楚清筠也很是好奇,转头看他:“我怎么不知道我哪不一样?”

  席同对上楚清筠的视线,绯红瞬间爬满两侧脸颊,双眼因为害羞,泛起水光。

  何月:?

  大家好好地说着话,大哥你突然脸红什么?

  楚清筠耐心有限:“快说。”

  犹豫着抿了抿嘴唇,害羞又郑重其事地面向何月,一字一句地回道:“当然是因为他是楚清筠。”

  然后像是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抬起双手,害羞地把脸给捂上。

  何月:……

  cp粉:!!!

  楚清筠:呵。

  直播间一直若有若无,萦绕在所有人之间的低沉因为席同的捣乱消失殆尽,除了cp粉们兴奋的尖叫,之前忙着抱怨、担心、以及骂节目组的观众也忍不住笑了,发出了一片片“哈哈哈”弹幕。

  何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语地甩了甩手,转身离开。

  席同对她的态度十分不满,捂着脸的两只手岔开手指,露出眼睛,跟楚清筠告状:“她不信任你。”

  楚清筠的表情有几分嫌弃:“是你太夸张了。”

  “我这是发自内心的信任,怎么能叫夸张……”

  对方委委屈屈地拉张椅子,坐到楚清筠旁边,看起来很不服气:“你绝对会赢,就算输了,也是赢。”

  这句话倒是真的。

  就像何月说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会产生更坏的影响,最重要的已经不是赢不赢,而是赢多少。

  席同时而展现出的聪明总是能让楚清筠觉得意外。

  他笑笑,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谢谢,我确实想赢。”

  席同猜对了自家宿主的想法,又得到了肯定,立即恢复兴奋的状态,把刚刚放在桌上的盒子打开,与此同时,哄小孩般发出一声“锵锵”。

  是一个粉红色,上面放着樱桃的精致蛋糕。

  席同从怀里掏出一跟蜡烛,插在了蛋糕上:“蛋糕太小了,我就插一根意思一下。”

  观众:??!

  不少人都在心中惊讶,今天难道是楚清筠的生日?

  只要稍微一想想,他们就忍不住心绞痛,如果真的是楚清筠生日,让他在生日这天经历这些,也太让人痛苦了!

  有人连忙去找楚清筠的身份信息,发现官方资料上说他的生日是在五月份,纷纷松了一口气,只有一些曾经做过周池粉丝的人意识到了不对:这个官方的生日,跟周池是一样的……是他真实的出生日期。

  果然,楚清筠抬眼:“今天不是我的出生日期,也不是我身份证上的生日。”

  “但你之前过的都是这个生日。”

  席同点燃蜡烛,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意外看到的,很多养宠物的主人都会把捡到流浪小猫的那一天当作小猫的生日……”

  观众听懂了,原来是养母领养他的日子……

  听起来更虐了!

  今天确实不是楚清筠的出生日期,而他身份证上的日期也是福利院乱猜的,今天,实际上是妈妈领养他的日子。

  第一次庆祝时,妈妈在不能吃奶油的他面前炫了一整个蛋糕:“别不服气,小子,你早就出生了,今天是为了庆祝我有了个喜欢气我的儿子一周年,是我的节日,懂?”

  小孩垂着眼装可怜:“对不起妈妈,我还以为您是为我庆祝生日。”

  妈妈吃蛋糕的手一僵,连忙哄他:“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主要是我不知道你不爱吃奶油,觉得没面子才这么说的。”

  熊孩子飞快地瞥了她的脸一眼,依旧委委屈屈地摇头:“不是的,今天不是我的生日,我没有生日。”

  妈妈急了:“谁说的,今天就是你的生日!”

  楚清筠抬头看她,非要她说出个合理的解释,才肯认同这个生日。

  对方一时梗住,随口编了个主人捡猫的理由,说完了又觉得不太对劲,赶紧找补:“啧,我的意思是,虽然咱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在确定母子关系的瞬间,我们的命运就已经连接在一起了,从原来的两条小路走到了一条路上,就像是重生,所以这一天是我们共同的生日。”

  难哄的敏感小孩终于有了点笑模样,好奇地问:“那如果小猫不是好猫,妈妈会扔了我吗?”

  听他这样问,女人便明白这熊孩子其实什么都懂,她刚刚根本不用费劲解释,不由有些惆怅:“小破猫再坏能坏到哪去,你放心,就算你尿床拆家,妈妈也不会不要你的。”

  “那你要跟我拉钩。”

  楚清筠伸出小拇指:“我这样聪明的小朋友,绝对不能被扔第二次。”

  妈妈因为他这句话心疼到落泪,当晚走遍蛋糕店,给他买了个几乎被时代淘汰,极其难找的蛋白霜蛋糕。

  从那之后,他们再过生日,都是每人一个蛋糕。

  如果她还活着,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会不会看到他的节目……

  席同见他半天不说话,有点发虚:“我不是想戳你的心,我就是,就是想着今天好歹要庆祝一下。”

  楚清筠看着他,双眼微眯,看不清情绪。

  “老板……”

  席同哭丧着脸:“抱歉,你别难过。”

  楚清筠:“席同,”

  对方支楞起来:“怎么了?”

  楚清筠伸出手指,推开他越凑越近的大脑袋。

  “你没有工作的话,等节目结束,继续做我助理吧。”

  观众:!!!

  席同:“什么!”

  男人像是猛然得知自己中了彩票,一下子站起来,然后突然想起自己在楚清筠那里的身份是系统,而不是所谓的助战“亲朋好友”,又赶紧坐下,不住点头:“那太好了,我没有工作!正好需要一个工作!那个……蛋糕……”

  楚清筠已经习惯他的一惊一乍:“我不吃奶油。”

  “这不是奶油,是我刚才去厨房,做的酸奶慕斯蛋糕。”

  席同眼巴巴地看着他:“我查了,乳糖不耐可以喝一点酸奶,我放的不多,里面大多是草莓果肉。”

  楚清筠挑食严重,几乎不会尝试新食物,席同内心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还是有那么一点期盼,表情忐忑地盯着对方。

  漂亮到不像真人的青年放下书,一口气将蜡烛吹灭,接着抬眼瞥他。

  “如果我说不吃呢?”

  “我也准备了蛋白霜的,藏在门口了。”

  席同有些失落,老实回答:“但我真的感觉这个更好吃,我想给你最好的。”

  楚清筠扬了扬眉,表情毫无波澜,看得席同十分紧张。

  这是吃还是不吃啊……

  就连看直播的观众都跟着紧张起来,期待这份心意能被收下。

  下一秒,楚清筠用勺子挖了一小块,送进嘴里,咽下去后,对上男人紧张期待的表情,不由嗤笑。

  “还可以。”

  观众们:好耶!

  可按理说最应该欢呼的当事人竟然没有跳起来。

  导播非常上道地切到对着席同正脸的摄像头:只见这人半张着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已经开始吃第二口,第三口的楚清筠,目光呆滞又殷切。

  ——他因楚清筠刚刚的那个笑容看呆了!

  观众们再次被都逗笑。

  ——我的天啊,你瞧瞧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

  ——如果席同不是小猫亲自认证的朋友,我真的要以为他是私生饭了,他真的好不正常……

  ——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小助理你天天跟在小猫身边,怎么还会看呆啊!

  ——席同真的好神奇,这是我唯一嗑生嗑死,但是完全不怀疑他们真搞在一起的cp,他们到底是真朋友还是灯下黑啊?

  ——cp未必,但抽签结果肯定是灯下黑。

  ——前面的我恨你,小助理好不容易把气氛拉回来,就不要提一些晦气东西了。

  ——呜呜呜呜我要哭了,怎么这么温馨美好啊,感觉生气一整天的心脏被治愈了。

  ——啊啊啊啊啊快亲上去!求求了!

  ……

  画面中,席同呆楞着看楚清筠吃完了一整个小蛋糕,才慢慢回神,双手重新抬起,害羞地覆盖在脸上,只能从指缝中看出他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楚清筠:“你说门口还有蛋白霜的蛋糕?”

  “嗯嗯。”

  席同道:“您还吃吗?”

  “拿来吧。”

  楚清筠捏捏眉心,也像弹幕后的观众们那样,似乎因为面前男人的捣乱,变得轻松许多。

  “今天心情好,可以多吃一点。”

  *

  信息量极大又累人的一天结束,几乎所有选手都睡过头了,一组任务不重,气氛轻松,很多人磨磨蹭蹭到下午才起床吃饭,主视角中,反而是五位老师忙忙碌碌,编剧奋笔疾书,导演和其他人商量起了妆造,尽职尽责;而二组的人发现自己睡过头后,都有些懊恼,匆忙起来后纷纷愣住,不知道该做什么。

  “我们应该干点什么……”

  柏维作为唯一没有主动选择这组的选手,没敢发太多牢骚,但绝望还是从眉毛、眼中、语气里表现出来:“队长说写两天剧本,总不能整整两天都在练走路吧。”

  “你在想什么。”

  何月笑道:“别忘了咱们没有化妆师,摄影棚的细节也要布置,要做的事多着呢。”

  柏维僵成石像,更加绝望了。

  “楚清筠和邵然呢?”

  慢慢聚在宿舍门口的众人见两个主心骨不在,都有些慌张。

  好在队伍里还有一个相对靠谱的苏雅,他按住开始满地乱转的陈小迪:“去昨晚的会议室看看,他们应该还在写剧本。”

  众人听说剧本就头痛,气氛沉痛地跟着苏雅往会议室走。

  等到了会议室,楚清筠和邵然果然在里面,楚清筠坐中间,两边分别是邵然和席同。

  邵然和席同都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一组中最应该难过的人反而神采奕奕,坐在节目组分配的不联网笔记本前,劈里啪啦地打字,听见门开的声音,抬了抬眼,稀奇道:“今天竟然还能看到你们。”

  宋旭阳:“你是不是找打?”

  一直坐在旁边小凳的席同站起来,一副当真了的模样。

  宋旭阳跟席同一直不对付,哼哼一声,拉开邵然另一边的椅子坐下去。

  其他人跟着落座,何月还是很困,趴在桌子上看楚清筠:“你写了多少啊?”

  楚清筠:“大概一半。”

  队员们:“一半?”

  观众:“一半!”

  席同点头:“一半。”

  要知道,一组的编剧老师才刚开始写,楚清筠怎么就一半了!

  何月瞪大眼睛:“你昨晚不会没睡吧?”

  楚清筠忙着打字,席同作为他的嘴替,回答道:“睡了,又醒了,他昨晚睡了四个小时,早上六点起来的。”

  邵然苦笑:“我被他拉起来的,你们聊,我先趴着补补觉。”

  楚清筠手上不停,淡淡地“嗯”了一声,完全看不出只睡了四个小时。

  反倒是他旁边的席同眼底乌青,眉间全是疲态。

  何月已经忘了昨晚和席同的矛盾:“你也只睡了四个小时?”

  席同木着脸:“我没睡。”

  节目组为了营造全封闭排练环境,把之前的两人宿舍调整成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楚清筠作为队长,直接把宿舍平分给演员,助理和工作人员,大家再按想法互相换。

  换着换着,就将席同的床换到了楚清筠旁边,他昨晚兴奋得一宿没睡,瞪着眼睛,在红外成像中呈现出浓浓的黑色,吓到了不少打开直播随便看看的观众。

  选手们不知道这么多,看到席同分给他们每人一张打印好的计划单,都以为他忙到没法睡觉,想到自己竟然睡了懒觉,都有些心虚。

  席同也不怕他们尴尬,还一个劲儿地提:“这是我老板和邵然在你们睡觉的时候列好的计划表,时间紧迫,所以大家再休息一会儿,吃完饭后,在今天练好东冉雅步和北浔阔步,明天开始就分头干活。”

  众人的紧张感也被调动起来,低头看那张写得密密麻麻的计划表,一边听席同讲解。

  “江导在最后三天来指导,在那之前,你们要做到能够以舞台剧的模式表演下来,其他需要准备的幕后工作有服化和初步的场景搭建,节目组给每组四个摄像,二十个场务,其中有四位化妆技术不错,再加上何月的助理,我们拥有五位化妆师。”

  何月猛地反应过来:“对啊!我姐会化妆!她可是美妆博主!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其他人对何月提出感谢,席同继续道:“他们正在看节目组提供的教学视频,用其他工作人员练手。虽然是很多年前的,但里面的妆造都很有代表性,化出来很有韵味。”

  一上午旁观了全程的观众们简直不能更同意。

  现在一些电视剧常常被吐槽审美画风单一,为了让演员更好看,所有的古装人物都化着现代浓妆,毫无代入感,常常有不少观众都怀念早期电视电影的妆造。

  所以在楚清筠他们看到教程中的妆容时,观众们都急切得很,生怕楚清筠不采用,而楚清筠一点头,弹幕上满是欢呼。

  “还有苏姐,你的助理是汉服爱好者,我们就让她带人去服装库里,把属于那个年代的北浔服装都带过来,等本子出来,再根据角色选衣服,不出意外,第四天就能拍定妆照了。”

  演员们点头,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但同时看着两个直播间的观众却知道,缺少了专业人员,楚清筠他们能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了。

  ——楚清筠运气还真好,以为他完了,结果又是看过史书,又是美妆博主,又是懂汉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赛制是为他设计的。

  ——塘解又来视奸了?没看到他们哭天抢地,要气死你们了吧。

  ——我都要被气笑了,有些人还要不要脸,美妆博主和化妆师哪个强?拿汉服爱好者跟造型师比?这叫运气好?不是楚清筠想出让演员助理参与进去,那些人从哪来!

  ——奉劝塘解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二组直播间现在气氛好是因为小猫他们虽然被欺负了,但还是咬咬牙起来继续干活,你越在这边舞,你家正主越惹人讨厌。

  ——别理引战的,大家专注直播。

  ——他们努力有什么用,其他做的再好,没有剧本也是白搭!我才不信他们这么快写出剧本来,坐等楚清筠翻车!

  ——我觉得未必,《长春宴》本身就是历史名场面,电视剧电影都快改烂了,只不过他们的厉帝要么按照后来朝代的史书丑化,要么过度美化,要么恋爱脑,哪一版都有骂的,楚清筠只要看过几个,把他们的优点综合一下,未必不能看。

  ——能看和优秀是两码事吧,给一组写本的可是专业编剧。

  ——反正我是很期待,楚清筠看待很多事的角度跟大部分人都不太一样,本来就有点疯疯的,让他给疯子写剧本,说不定能更好。

  ……

  在一片混乱没有头绪的时候,目标明确、自信强大的人就像是定海神针,楚清筠看着完全不受影响,一边写着剧本,一边拉着邵然确定了所有要做的事。

  而席同就像是他最趁手的工具,不用他多说,就能将他的交代全部实施,效率高得惊人,仅仅一个上午,就追上了一组五位老师的进度,也给了观众莫大的希望和底气。

  昨晚气氛趁沉重,一片骂声的弹幕先是被席同昨晚的闹剧安抚,又被雷厉风行的楚清筠打了针强心剂,一个个心态都好了起来。

  队员们在对其他的事情有头绪后,也开始担心剧本,楚清筠恰好打字打到手累了,停下来听他们聊天。

  节目组提供的古文只占了半页纸,选手们对文言文不熟,但都多少听过这段典故。

  故事的主角是历史上著名的君王之一:厉帝殷诡。

  不祥的封号,不祥的名字。

  他出生在北浔皇宫,七八岁时北浔灭亡,父亲被害,他和母亲、几位兄弟被拘在仇人眼皮底下生活,十五岁时手刃已经臣服敌国,为东冉做事的大哥,起事复国。

  二十三岁以前,他的风评极好,作为前朝皇族,他的文才武艺能传到东冉公主的耳中,他艳丽的容貌让敌军的将领都不顾生死愣在马上,宣称要将他强娶做妾;他仅用了七年,就把东冉人打回南边,夺回了属于北浔的大片土地,同时也镇压了北边总是犯边的外族人。

  可二十三岁后,他便开始酗酒炼丹,时而有疯癫之状,荒淫暴虐,草菅人命,反复无常,三十岁时穿着妇人衣服,爬上城楼,坠落而亡。

  有不少心理学家和史学家都研究过殷诡,心理学家觉得他是精神疾病培养皿,同时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强迫症、被害妄想、性别障碍、应激相关障碍和性心理障碍,并且是反社会人格,只是二十三岁之前太会伪装;

  史学家们则多数认为他并没有任何问题,他的疯癫只是伪装,实际上是在以此为武器,达到自己的目的。

  否则没法解释为什么他每次发疯的受害者都有迹可循,而北浔的政治也没有被影响,朝堂文武贤德,地方官员清明廉洁,北浔的律法到现在都很有参考性;百姓的生活也安定富足,文化蓬勃发展,诞生了新的艺术形式和很多著名婉约诗人;邻国每年冬天都要凿坏冰河,就是怕北浔的士兵顺流而上攻打过去。

  这样一个毁誉参半,集合各种矛盾于一身的帝王,自然会受到注目,有人爱他爱得痴迷,有人恨他恨到觉得喜欢他的人都三观不正,两方辩手从古时写诗互相阴阳,到纸媒时代的登报对骂,再到如今互联网上键盘大战,一代又一代,此消彼长,从未停止过。

  这段古文摘自北浔的史书,它发生在殷诡二十三岁,是击退了一场政/变后的庆功宴,大概是怕皇帝怪罪,并没有写得太细,但只看满篇的“帝恸哭”“帝唏噱”“帝掩面低泣”“帝大怒”的描述,也能看出他的情绪有多不稳定。

  很多人都觉得这篇古文中藏着殷诡发疯的秘密,是各类专家研究殷诡最重要的一篇文献,只是这么多年来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答案。

  楚清筠看了一晚上的《东冉通史》中对描述殷诡是从敌国的角度,极尽诋毁,而那本历史小说,更是把属于殷诡的功绩强挪给了其他帝王,才引来众多骂声。

  节目组的目的很明显,是想要他们往负面演。

  楚清筠对此有些疑惑,他失忆时,网络上占上风的恨殷派,观点中立的人都会被骂冷血,节目组如果想害他,应该引导他美化才是,所以他在很多地方都空下,想要先了解现在两派的战斗风向。

  但看着队友们眼中清澈的愚蠢,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问,席同是个只看过原著的废物人工智能,同样无法给出答案。

  “我感觉这些年演厉帝的人就没有不挨骂的。”

  陈小迪聊得起劲儿,渐渐忘了摄像头的存在:“去年有个短剧,观众发现演员特意扮丑,把那部剧骂到下架了。”

  众人恨不得冲上去堵住他的嘴:圈里大佬都不能随便讨论这些事,他也太敢说了!

  楚清筠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

  队友蠢一点还是有好处的,他不用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