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南挑了轻松的说, 但程归知道他想表达的不止于此。

  未来会有无数个张至宝那样的人,或许罪有应得,或许逍遥法外, 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陆守南会一直在。

  程归安静会儿,同样不形于色,似乎是很随意地点了点头。

  “走吧。”

  两人并肩下楼梯,离开了这里。

  *

  回去之后, 陆守南便一直琢磨着那本极其枯燥无聊的清代小说, 里面的字是繁体字。所以每个字都不一定认识, 组合起来就更不认识了。

  但只要前面吊的胡萝卜够诱人,即使再困难也是能克服的。

  有什么事情比揭露冷酷的程归一直暗恋自己更美妙呢。

  “朝旁边挪挪。”陆守南搬来个板凳,对书桌前的程归说。

  这张桌子足够大,可以容纳两个人。

  陆守南坐在旁边,摆开胳膊, 把程归一挤。他架势十足,正准备翻开书, 想了想, 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友好地替程归带了一杯,搁在旁边。

  “用的玻璃杯, 不过是新的。你不会介意吧?”还装模作样地问。

  程归低头写字,没有理会他。

  外面接近中午的阳光撒在侧脸上, 陆守南忍不住伸手摸了下, 皮肤总是滑滑的软软的,又捏了捏。

  稍微玩了一会儿,继续回到桌前, 把凳子调整成舒适的角度。

  端坐。

  挽起一些袖子,借用了程归的一支笔和一张纸, 神情虔诚地翻开书。

  心里给自己打气。他可以的!

  当年好歹也是自己凭努力考上的电影学校。

  最后一步再把手机调整成免打扰模式,终于开始了阅读之旅。

  整整一上午过去,程归在最后一项计划表上打了小勾,转过头,看看陆守南。

  竟然没有在睡觉。

  只是眉头拧得很紧,坐姿充满纠结,手放在脑袋上无意识地揪着头发,桌面上已经有一撮遇难者遗体。

  只见陆守南扫了几行之后又重新回到开头,缓缓阅读,再回到开头。

  挺帅气潇洒的一个人被折腾成这样,程归羞愧。

  “你感觉怎么样?”

  听他开口,陆守南立刻从书中世界离开,回答道:“挺轻松,看懂第一回了,他们要去参加科举了。”

  就是没找到主人公是谁,人名真多。

  “不要再看了吧。”程归说,“我故意为难你才让你看的。”

  “为什么?”陆守南皱眉,仿佛难以置信程归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程归低头,垂下眼睛。

  “登陆给我看看。”

  “不要。”

  “那我就继续看,头发薅完算了。”陆守南自暴自弃。

  “......”

  “再说吧。”程归稍有松动,合上了他的书,“先去吃饭。”

  由于陆守南阅读得太过入神,所以没有提前订餐,两人一起出去吃。

  选了家人少的面馆,悠哉地坐在角落,和每对情侣一样,平淡而又有滋味的一顿饭。

  不过正乐不思蜀中,陆守南忽然就接到了王重山的电话。

  “陆守南,你戏还拍不拍了?还有我那个新编剧呢?”

  王重山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让人怀疑和前阵子不是一个人。

  “不是您让我先处理事情的吗,王导。”

  陆守南用筷子挑着碗里的面,慷慨地分给程归块牛肉。

  礼尚往来,夹走了程归鸡腿面里唯一的鸡腿。

  “我之前那是气话,本来也没以为你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既然现在已经过去,就快点回来吧...”

  陆守南只分出一点点注意力听,专注地看着失去鸡腿的程归。

  只见程归微微一顿,垂眼看看转眼间只剩下白白面条和青菜的碗,抬头望着陆守南。

  陆守南笑了笑。

  “好了王导,先不说了。等重新开拍通知我一下就行。”

  等电话挂了,他顺便打开手机看了看,果然舆论已经反转得差不多了。

  宋颂的父亲替女儿公开道歉,那些莫须有的证据只需要澄清即可,又因为陆守南平日品行良好,所以扭转很快。

  大家将矛头集火了他的公司。

  【泪目,守南竟然是被冤枉的(滑跪)。】

  【不是这什么垃圾公司?为什么这么恨艺人】

  【陆守南以前采访还说和公司上下都是好朋友呢,太残忍了】

  【更愧疚了】

  在网友的焦点下,公司的各平台评论全部沦陷,乔琳名下债务被查出,还有目击者曾看到他丈夫在赌场输钱哀求。

  一切不过短短半天时间,就全部沦陷。

  陆守南挺感慨地放下手机,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发现程归还看着他。

  还有他筷子上被咬过的鸡腿。

  空气一时安静。

  “不好意思,本来想逗逗你,忘了。我去重新买一个。”

  陆守南努力弥补,把热气腾腾的完整鸡腿重新送回程归碗里,还加了鸡翅和卤蛋,超豪华版。

  看着程归低头吃,他也弯了弯嘴角。

  *

  晚上陆守南靠在床上,享受和程归待在一起的美好时光。

  稍感寂寞。

  “程归,你非要坐在桌子前面看吗,到床上来呗。”

  程归转过头,看到陆守南靠在床上,一只腿踩着地,另一只腿曲起搭在边缘,身上睡衣领口半敞,抬手拍了拍身旁柔软大床。

  “不要。”他冷酷道,不过目光还是稍作停留。

  床头灯光昏暗,衬得陆守南本就英俊的五官更加完美,还有优越的身材比例和经过锻炼保持的良好身材,像幅氛围感摄影作品。

  “来吗?不打扰你。”擅长说台词的嗓音循循善诱。

  “......”

  程归安静一会儿,拿着手里的书,起身。

  床上的人立刻露出笑容,把过来的程归揽在怀里,柔软的头发蹭在下巴上,低头就能亲到。

  拽了个小被子一起盖上,美好而静谧。

  陆守南把手机静了音,今晚给他发消息的人格外多。显然都是因为网上事态平息,重新联络起关系来。

  真无聊。陆守南正想放下手机,专心搂着程归,忽然接到了个电话,是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喂。”

  他正想起身出去,那头传来了带着点鼻音的女声:“守南,帮帮我。你不能完全忘了我们以前的关系。”

  陆守南:“......”

  耳朵正巧挨在旁边的程归:“?”

  程归抬起头,拽住他的衣服。

  于是陆守南重新坐回去,坐姿端正,声音也充满了正气:“请问哪位?”

  “我是林琳。”

  林琳害怕自己被拉黑,专门换了个手机号:“我在网上被骂得太过了,还要扒我和魏冶的身份信息。现在真的受不了,能不能麻烦看在我们以前是朋友的份上帮帮我。”

  “哦。林总啊。”陆守南强调,“前公司的老板。”

  他看着程归,心不在焉道:“那你为什么收宋颂的钱呢?”

  “对不起守南。我当时太需要钱了。”

  “你可以和我说。”

  “我不知道你不会把钱借给我去帮魏冶的,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他对女儿一直很好......”林琳忽然抓到稻草似的,“对,你看在我女儿的份上,帮我一次吧。她上次还问怎么好久没看到你。”

  陆守南和所有小孩关系都挺好的,每次工作人员带娃来公司都吵着要和他玩。

  想到那个小女孩,本来根本没打算理会的陆守南稍作停顿。

  程归也想起来了,之前在医院里有过一面之缘,他们还一起吃了山楂糖。

  脸蛋肉嘟嘟的,什么错误都没犯却要面对着这一切。

  陆守南应该也是相同想法。

  他最后开口:“行吧。最后一次了,林琳。之后我会和公司解约,以后当作不认识。”

  挂掉电话,陆守南又给陆承礼拨过去。毕竟把林琳摘清这事儿感觉还挺麻烦,交给专业的人做比较好。

  一边等待接通一边摸着程归的头发:“吵吗?要不我出去吧。”

  程归摇摇头。

  陆守南笑了一下:“真喜欢你。”

  刚刚接通的陆承礼:“......”

  “你有病吗?陆守南。”

  “没和你说话。”陆守南嘲讽,声音和刚才判若两人。

  “什么事?大晚上别人不睡觉。”即使陆承礼在公司,他也要这么说。

  陆守南给他描述一遍。

  陆承礼风度全无:“真能给我找事情做,你以为你是甲方吗?还打电话布置任务。一边去。”

  电话挂断前,陆守南问:“陆承礼,你还记得我脑袋上面有块地方为什么不长头发了吗。”

  那头瞬间没声,显然也想起来了这个惨痛的故事。

  人小时候都犯贱,喜欢跟比自己大的玩。

  比如陆守南在上小学以前,每天就颠颠地跟在陆承礼后面,即使陆承礼嫌这跟屁虫太烦,总是变着花样欺负他。

  直到陆承礼有天和同学踢足球,抬脚抽射时准确击中了在旁边观看的陆守南,脑袋正好磕在旁边石头上,鲜血直流,缝了好几针。

  陆守南从此再也不找陆承礼了。

  “你提这事...”陆承礼声音明显弱了下去,最后强装冷淡道,“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程归在旁边听了个全程。

  略有沉默。

  他仰头看看陆守南,少见地展露出好奇。

  陆守南低下头给他看,于是程归认真地找了半天,一头浓密的黑发间什么也看不出。

  “哪里。”

  陆守南认真指点:“这里,当时很疼的。”

  虽然程归还是没有看出来,但觉得对于一个没上学的小朋友来说,缝针肯定很痛。

  他也在陆守南指的位置上亲了一下,像之前陆守南亲他头发那样。

  感受到一点温热的触感,还有程归心疼的情绪,陆守南停下其他动作,忽然静止。

  觉得再来几针也不是不行。

  “你哥是因为这个才一直让着你吗。”程归问。

  “让着我?”

  陆守南难以置信,他捋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小疤:“他以前把我埋沙滩里划的。秋天,脱光了硬埋。要不是我妈发现得早都盖到脖子上了。”

  然后伸出手指,指节侧也有痕迹:“骗我去给乌龟翻身,被咬的。”

  “小时候每次在墙上画完画栽赃我,替他挨了多少次打。还把暗恋的女生骗到家里来给我玩换装游戏,当娃娃折腾,换了一堆裙子不说,最后还忘给我穿上衣服,冻得发了三天烧。”

  “还有...”

  程归抿抿唇,没有忍住,露出一点牙齿:“这么可怜。真的穿裙子吗。”

  他的五官很漂亮,但因为性格的原因一直冷着,像完美精致的雕塑。稍微做出一点表情就很生动,比如现在这个笑容,如同春和景明,满室生辉。

  让人看着愣神。

  陆守南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愣了几秒,低头吻住程归。

  程归手里还拿着书,计划没有完成,于是推了推他。

  之前陆守南还信誓旦旦地说什么程归要学会拒绝,不要照盘全收。

  实际情况就是越反抗越兴奋,他很快就把程归按在了床上。

  昏黄的灯光中床的动静显得有些暧昧,衣料摩擦声,还有若有若无的水声。

  陆守南一边吻着,一边覆上手,把讨厌的书抽出来,丢在一边,十指相扣。

  等松开的时候,程归一片水汪汪的,喘着气看陆守南。

  陆守南遮住他的眼睛,低声问:“今晚让我在你的计划表里插个队吧,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