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守南酒量一向不错, 但现在仅仅是一点酒香，就让他有些醉酒的感觉。
他抬起头，原本托在程归脸侧的手摩挲了一下：“你清醒吗？”
“不。”程归回答, 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眼睛，睫毛不断地颤动。
陆守南顺着他：“会断片吧？醒来是不是就忘了？”
“有可能。”
陆守南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那我得趁机多做点什么。”
“为什么。”
程归问完之后，空气忽然安静下来，陆守南的内心犹豫挣扎。他只是看着程归就觉得心跳加速, 无法控制地想要靠近, 拥有。
以前觉得可以按部就班, 理智行事，现在那点妄想逐渐增长，速度已经不受控制。
不过尽管他已经把对方的习惯摸透，在感情方面程归依然像一个神秘盒子，不知道打开之后是夏娃的苹果还是潘多拉魔盒。
又过了许久许久, 陆守南才声音有些哑地开口。
“程归，你对我是什么想法。”
他背对着程归, 目光看向别处。
半晌之后没得到回应, 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不知是不是这句泄露了关键词，聪明如程归肯定能察觉出来。
是打算就此疏远吗。
陆守南小心翼翼地回头, 发现程归已经睡着了。
“......”
沙发上的人闭着眼睛，在午后的阳光下, 睡得很安稳。睫毛和乌黑的头发跃动着光点, 脸颊和耳垂带着点淡淡的粉色，嘴唇比刚才更加水润。
陆守南看了会儿，叹口气, 把他抱到主卧去，拉上窗帘, 盖好被子。
被子拉上去的时候，梦里的程归就很自然地抬了抬下巴，一副乖巧无知的睡颜。
让别人心神难安。
陆守南走出去，拿着手机把玩半天，犹豫一下，又拿起来。
最后“啧”了声，靠在沙发上打字。
【陆守南：李唯，你说我该表白吗？】
李唯倒是回得很快，不知是不是记挂着另一个群里1:8的赌注，如果成功，可是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
开始的回复话语还是延续了李医生的惜字如金。
【李唯：该。】
【陆守南：拒绝了怎么办？】
【李唯：......】
另一边李唯看着手机，有点不相信这是陆守南发出的话，从小到大这人想做什么就直接做了，从不在意后果，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徐高和其他几个人正好来他诊所玩，难得看到李唯这副表情，都新鲜起来：“哎哎哎，你一直跟不上大家的梗。现在这副表情就叫地铁老人手机。”
李唯看他一眼：“沙盘玩坏了记得赔。”
“哪能啊。”徐高摆了个小人在沙滩上，“最近真无聊，自从守南拍戏去了，有种空巢老人的感觉。说起守南，群里那个赌注你还记得吧，可得赔不少，让你站在人民群众的对面。”
李唯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回复陆守南。
【李唯：事情还没有发生，就在为结果担忧。】
【李唯：你需要改变你的认识。你现在误认为情况是薛定谔的猫，不开盒子猫就不会死。但其实他喜不喜欢男生，喜不喜欢你都是确定的，你要做的只是迈出去，看看里面是红球还是白球。不敢面对只会错过。】
【李唯：加油守南。拿出当年头也不回离开陆家的勇气。】
【陆守南：我靠，你打了好多字啊。认识你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打这么多字】
【陆守南：不愧是兄弟/赞，关键时刻还是不一样。你说得对，我去试试。】
李唯也期待着自己的那笔奖金。
另一边陆守南充满了力量，在卧室门口徘徊良久，不时放轻脚步进去摸摸看看，甚至还伸出指头探了探程归的呼吸。
怎么还不醒。
他抬手看了看表，都快超过往常午睡时间了。
但程归睡得很香甜，翻了个身，下巴埋进被子。正好朝着陆守南。陆守南抱臂，垂眼看着，时间就在不知不觉中过去。
后来眼睛有点酸，陆守南踱几步，在程归书架上看了看，收回目光，还是算了。
他宁愿无聊着。
忽然听到嗡嗡一声震动，发现刚才放在床头柜的手机亮了下。这是程归的手机，陆守南没有理会。
但还在一直嗡嗡嗡嗡，响个没完，似乎又打来了电话。
于是他踱过去，看到备注“妹妹”，顺手接起来。
“喂？”
“哥！你让我带的书忘记给你了，什么时候来拿呀。”那边传来清清脆脆的声音。
“我不是你哥，什么书？”
程灿曦也听出声音不对，迟疑道：“那你是谁？偷了我哥的手机吗？”
“...我偷了手机还在这里和你聊天呢？你哥在我这里。”
“噢噢，不是绑架的意思吧，就是待在一起吗。不好意思，我印象里他很少和别人在一块儿。”
陆守南闲着也是闲着，一边拿着手机走出去，一边语气凶恶起来：“被你发现了，就是绑架。赶紧来赎，不然撕票，我们最喜欢收购学霸的脑子。”
他演得过于逼真，程灿曦没了动静，可能是看了看手机号，小心地问：“那我哥还在吗？怎么赎？”
“啧，按理来说是不给赎的。只是我们这里正好紧缺一个胖乎的小女孩，你那有资源可以来换。”
“......”
“有吗，没有立刻撕票！”陆守南捏动餐桌上抽纸的塑料袋，压低声音，“撕拉撕拉”中制造出紧迫的感觉。
“有，先别撕。我就是胖乎的小女孩。”
陆守南忍不住笑了笑，还挺意外的：“你说你哥那么聪明，你怎么呆呆的。我是陆守南。”
“啊？”那边声音羞涩起来，“你怎么还和我哥待在一起。”
现在距离吃饭结束已经过去了挺长时间。
“你小孩不懂。”陆守南敷衍，“你刚说什么事儿来着，什么书落你那了，他还缺书看？”
“是啊，他特地发消息让我带给他，不过这本有点特殊。让他什么时候来拿呀？”
“算了，我去吧。”
陆守南抓起车钥匙，跑了一趟。
程灿曦站在门口迎接，手里拿的不是一本，而是一摞书，厚厚的，感觉还挺吃力。
陆守南下车接过来，看着封面，愣了一下。只见卡通的画面充满童真童趣，上面歪歪扭扭地绘着Q版字体：《汉字小故事》，翻开也全是图画，应该是给小孩介绍汉字和文化。
“这什么？”
“我哥以前给我看的，让我带过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程灿曦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陆守南让她回去了。
自己坐在车里，看着花花绿绿的书，翻来覆去。
肯定不是给程归看的。那么在这个房间里，唯一剩下的人就有很大几率。
陆守南轻轻摸了摸凹凸的字体，程归怎么这么好。
*
午后的太阳逐渐西斜。
在卧室的大床上，程归睫毛眨动一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照例抬起手腕看了下表，觉得今天表的指针位置有些陌生，正愣着神，外面门锁忽然响动。
还没完全清醒的程归对上了抱着一摞书跑进来的陆守南，头脑空空。
陆守南穿着外套，看起来从外面刚回来。看到程归坐在这儿，挺激动地过来，握住程归的手：“程归，我喜欢你。”
“......”
程归意识缓缓恢复，想起来刚才表上的时间。已经快四点了，而之所以睡这么久的原因，是中午喝了些白酒，然后被陆守南抱到了沙发上，再然后——
清晰的画面和声音都回到了脑海中，程归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会断片。
差不多醒了神，他把目光挪到陆守南身上，手被捏得有点疼，用力抽也抽不出来：“你干什么。”
“我表白。”
“不要表白。”程归对陌生的场面微微有些慌。
陆守南望着他：“...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程归已经习惯了陆守南的不按套路出牌，知道自己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一般就事论事，“我们都是男生。”
“我知道。那又怎么样呢。”
“你说你恐惧同性。”
“其他同性，但是我喜欢你。”陆守南看程归好像没有太抗拒，颇有点中彩票的意外之喜，难不成程归也不完全直。
他趁热打铁：“在一起那种，不是小猫小狗。是爱情。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谈恋爱好不好。”
信息量太大，刚睡醒的程归只能被迫开始思考。
“有什么区别吗，和现在。”
程归经历过的表白无数，第一次朝稍微深一些的方向去想。
“我会对你好的。”
“现在也好。”
“...我会经常亲你。”陆守南看着那张微抿的唇。
“那不要。”程归拒绝。
陆守南笑笑，认真拉过他的手：“有很多区别。我们会成为家人，一直待在一起。但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也对你好。程归，你不要用左脑想，你用右脑想。”
程归显然没听明白，继续低着头沉思。
陆守南没说什么，摸了摸他的脸：“起床把衣服穿好吧，不要感冒了。我告诉你一声而已，没要怎么样。”
他潇洒地转身出了门。
掏出手机。
【李唯：成功了吗。】
【陆守南：失败了。】
【李唯：怎么会。】
【陆守南：伤心。他不喜欢我。你们什么时候来找我，喝酒都没人约。】
李唯对着手机屏幕沉思一下，也挺伤心。
【陆守南能否成功1:8（9）】
【李唯：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一连发了n个最高金额的，把在场兄弟们都一愣。
“靠，什么鬼？守南都已经战败了？”
大家没功夫抢红包，纷纷陷入了悲痛之中。毕竟是陆守南人生中第一次失恋，兄弟们商量一番，一堆闲人捣鼓着买了最近的机票，立刻动身前往。
*
“陆守南，你为什么不说话。”
程归看着一直保持同一个阅读姿势的陆守南，有点不安，来到面前问。
陆守南朝他张开手，把程归榄在身边：“没事，我郁闷会儿。”
程归有些不自在地攥了下衣服下摆，是因为他导致的，但他做不到答应。
什么叫一直在一起。曾经以为最亲密的家人都会分开，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直或者永远的。
“和你没有关系。你有主动权。”陆守南搓了搓他，十分励志，被拒绝了反而得强打精神安慰程归。
程归抬眼看着他，有些走神。
陆守南是很帅气的，怀抱也很温暖，很多人都喜欢他，他和很多人都会生活得很好的。
“你这书是给我带的吗？怎么这么好。”陆守南扬扬手里的彩色绘本，“真的很有意思。”
程归也说不上来，他对之前的情景有些留恋。
就是自己坐在书桌前，陆守南就在身后看书，只要安静地待在一个房间就让程归充满安全感。因为那些书都不适合陆守南，他挑了适合的。
“真的没关系。喜欢不喜欢的那些你就当忘了吧，咱们继续做朋友。”陆守南拍了拍程归的肩膀，“没有什么的。”
*
深夜，南镇机场附近的小酒馆里。
陆守南挺无语地戴着兜帽从外面进来，瞄了一圈，朝其中一个桌子走过去。
南镇是慢节奏小镇，这里的小酒馆和徐高在北明开得那家是一种类型，清得不能再清，只有位驻唱歌手，弹着吉他，用沙哑的嗓音低声唱歌。
“我服了你们了。太闲了吧。”陆守南落座，看着这一圈闪现的发小。
“守南，这就是你的不对。兄弟们赶了这么久的路，就为了借你个肩膀。”
“我怎么瞅着你们还挺兴奋的。”陆守南接过徐高递过来的菜单，挨个看了看。
可以带程归到这来玩，上面的简餐感觉还挺好吃的。
“我不喝酒了。一会儿还得回去。”
他在程归睡着之后才看到的消息，开始甚至以为是恶作剧。
“那不行。”行家徐高叫了点酒，“赵子明家的车行在这边也有生意，已经让人送辆车来了，不用担心。”
大家伙儿大老远跑到这来，氛围都到了，不喝也太说不过去。
他们还是给陆守南灌了几杯，走个流程。
“守南，可以开始倾诉了。”氛围中，江天睿提醒。
“也没什么其实。程归就是不喜欢我呗，继续当朋友好了。结果比我想象得要好。”陆守南从桌面的筐里摸了块糖吃。
“啊？他怎么这样。渣男，不喜欢了还吊着你。”赵子明充当破口大骂的角色，以前在江天睿失恋的时候都是这种。
“说什么呢。不许这样说程归。”陆守南用折起来的糖纸丢他，“天下不喜欢的多了去了，难道你喜欢人家，人家就得喜欢你？”
赵子明：“......”
这流程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