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响起来, 立刻有其他声音进行支持。

  “再对视一下呗,完成这个环节。”

  “程同学记得把眼镜摘一下喔,这样才算是对视。”

  “......”

  陆守南看程归都已经晕乎了, 便摆了摆手。

  程归游戏精神再次振作,摘下眼镜,缓缓抬起眼睛。

  先是眯了眯,才逐渐聚焦, 朝陆守南看过来。

  没了眼镜的遮挡, 更是如一汪荡漾的春水, 因为微醉,残留的那点冷意变得若有若无。

  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直接地把陆守南给倒映进去,睫毛轻轻颤动。

  陆守南拍过挺多戏,面对这个场景却有些接不住,胡乱地在周围乱看, 又觉得鼻梁嘴唇这些距离都近得暧昧,最后停留在程归额前的头发上。

  程归觉得他没有遵守游戏规则。

  抓着对方衣服的手借了点力, 另一只手微蜷, 用食指关节抵在陆守南下颌上,没用什么力道, 就调整了陆守南的角度。

  陆守南垂下眼,正好和程归对视。

  两人接触的时间太久, 体温仿佛完全置换, 程归身上极淡的香味萦绕在两人鼻尖,几乎都能辨别出可能是柠檬或者薄荷一类清凉的种类,夹杂一点衣服上太阳的味道。

  【静待花开(9)】

  【盛荣:我忽然觉得我们有点多余】

  【赵子明:我擦, 怎么感觉程同学完全拿捏我们守南】

  【徐高:没眼看,陆守南怎么怂成这样, 真想按头啊】

  【江天睿:他俩真的配,这个场景对我来说好像有点残忍】

  【杜理:没在现场,求图】

  ......

  程归觉得陆守南的眼睛特别明亮,像有光一样。

  他从六岁之后就喜欢会发光的东西,比如漆黑路边的路灯,空荡房间里的白炽灯,还有星星和月亮。

  要是有温度就更好了,比如他其实最喜欢的是太阳。

  迷迷糊糊的,程归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酒意上涌,眼神变得迷糊,耳垂染了层薄薄的红。

  陆守南觉得除了之前向李唯描述的那些症状,比如心跳和呼吸加速,他现在还出现了别的反应,比如感到了燥热,还感到有点干。

  如果说到此为止依然能找借口自圆其说,那么接下来身体上其他的变化,就让陆守南开始怀疑人生了。

  在只有一点苗头的时候,他及时把程归眼睛一盖。

  匆匆道:“我们得先走了,程归晚上还有别的学习计划。”

  无视其他人的挽留,他带着程归逃也似的朝外走,差点撞在玻璃门上。

  “守南,你是不是也喝酒了。”身后的人见他理智剩的不多,赶紧拦住。

  把人重新按在座位上,江天睿让家里的司机来送他们。

  等待的时间里,让程归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每个人喝醉之后状态不一样,看来程归就是安安静静地睡觉,上眼皮和下眼皮仿佛黏在一起似的。

  另外几个在这里聊天,但陆守南心不在焉,聊了半天也没聊起来,于是徐高看看表:“要不,再来一局?”

  真心话大冒险表盘又转起来,这回倒是正正好好地指向了陆守南。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赵子明一边问,一边侧头把这个转盘看了看,怎么可能这么巧,肯定藏着点东西。

  研究完之后和徐高对视一眼,徐高神秘地笑了笑。

  “真心话吧。大冒险来不及了。”往常最灵敏的陆守南今天不在状态,直接把手里酒干了。

  他在真心话那堆里摸了摸,随手抽出一张来,展开。

  【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顿了顿,看着这张牌,半天没动作。

  其实从前他们玩的时候也有人抽到过这张,当时罚完酒之后互相起哄,挨个回答了一遍。

  只有陆守南坦坦荡荡地说没有,没带一秒犹豫,甚至还有点不屑。

  如今再次面对,他的犹豫落在别人眼里就极其明确了。

  【静待花开(9)】

  【“赵子明”修改了群头像】

  原本开了条缝的荷花换成开了一半的,粉白的瓣透着光,还有绿色的茎和嫩黄的蕊,长势良好。

  外面司机的车在这个时候来到,“滴滴”地按喇叭,这张卡片最后被轻轻搁在桌子上,陆守南带着程归先回去。

  程归已经彻底睡着了,而且在酒精的作用下睡得很沉,不过睡相很好,乖顺地闭着眼睛。陆守南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上,把对方的脑袋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思绪很乱。

  人的深层意识,浅层意识和表层意识往往不一致,现在陆守南就是,深层和浅层的高高兴兴统一了,表层还在挣扎。

  他转过头看看程归,抬手拨了一下对方挡在眼睛上的头发。

  外面夜景呼啸而过,树和花草都披着夜色,路灯暖黄的灯光被行驶的车辆拖得很长。

  车子停在A大门口,保安坚决不让进去。

  “大爷,这真是你们的学生。看起来多聪明啊,一副学霸长相。”费了一番口舌之后,陆守南指着靠在他身上的人。

  “可别骗人了。昨天领导刚开会,最近有很多网红来学校里乱拍乱演的,晚上不给进。”保安大爷警惕地看着他俩,越看越可疑,而且陆守南还有点眼熟。

  陆守南无奈,在程归口袋四处摸摸,看有没有学生证。

  只摸了衣服口袋,确实没有。裤子口袋拍了拍,大概没有。

  眼看大爷的目光越发犹疑,他只好努力把程归摇醒。

  “程归,你有办法进去吗?”看到对方动了一下,他赶紧问。

  “嗯。”程归应了一声,没有动作。

  “什么办法啊?”

  “......”

  陆守南架着他,想想还是算了吧。即使程归能进,也不放心他这种状态下一个人上楼。

  “要不你和我去酒店?”似乎只有这个办法。

  话挺有争议的,一直见他们拉拉扯扯的保安大爷听了这句话,立刻投来了炯炯的目光。

  心虚的陆守南立刻此地无银:“我会另开一间房的,不过不知道你带没带身份证。没带也没关系,我那个是套房。”

  “切。”保安转身进了保安亭。

  真能装。

  陆守南把程归带到酒店,还是莫名有点心虚。

  又去前台也此地无银了一番,最后得知没身份证确实不能办理入住,才非常遗憾,并无可奈何地带着程归上去。

  他确实拥有一个套房。

  “你先站在这里,我开门。”

  陆守南把程归放在一边,开始摸索房卡。

  隔壁的房间门却忽然响了一声,走出来个熟人。

  “守南,带人回来了?”让陆守南很讨厌的声音响起来。

  这一层大多是他们剧组的人,郑少铭的房间就在他旁边。

  听到这样的污蔑,行得正坐得端的陆守南立刻站直,从容起来:“带我的朋友回来,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把程归挡一下。

  但郑少铭已经看清了,自带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朋友?我怎么记得上回你俩还是陌生人啊。这位陌生人怎么还好像喝醉了。”

  “和你没关系。又不是谁都像你一样。”

  “守南,咱俩真不能继续当朋友了吗?我现在对你真没意思了。”

  “你能不能远一点。对一个把你当朋友的人起非分之想,在没坦诚的那刻你就辜负了信任。”

  这里只有两人,陆守南说的直白。那件事情是他们友情的终点,也是陆守南恐同的起点,稍微一提,彼此都心知肚明。

  郑少铭果然无话,看着陆守南掏出房卡打开门,把程归带进去,把门关在他面前。

  他安静一会儿,也转身回去。

  陆守南对郑少铭方才的眼神和话有些不舒服,玷污了他和程同学目前为止还非常单纯的关系。

  他先把程归放在沙发上,准备去客卧收拾收拾。

  衣服忽然紧了紧,只见程归把他攥得更用力了,倒不像是随手一抓,倒如同溺水的人抓救命稻草那么用力。

  程归眼睛闭着,眉头微皱,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

  “程归,你先松一下。”陆守南义正严词。

  程归还处于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似乎睡着又似乎醒着,他感到自己正在一片汪洋大海上漂浮,四周都是黑的,又冷又茫然,但中央莫名有团篝火。

  他不知道为什么海上有篝火,但抓着芦苇,想靠近一些。

  程归把陆守南拽倒在沙发上,额头贴了上去。

  他整个人都放松地压下来,陆守南没法动弹。安静夜晚间,衣物的悉索声格外明显,他小心脏砰砰乱跳。

  早知道让郑少铭进来搭把手。顺便证明一下他的清白。现在有谁能证明他的清白。

  但程归在贴上他之后就变得很安静,清浅的呼吸很有规律。

  陆守南莫名其妙地被迫在沙发上躺着,感受压在身上的热度。

  某个在酒馆里被刻意忽视的部位又开始蠢蠢欲动,誓要把被扼杀的苗头重新进行下去。

  靠。

  陆守南怀疑人生。

  刚还正义谴责郑少铭呢,他现在和郑少铭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看着程归放松的睡颜,对方这是完全信任他。

  真不是个东西。也不清白了。

  陆守南试图用高尚的道德感对自己进行净化,但程归无意识地动了下,脸颊在身侧蹭了蹭,手指搭上他的腰。

  “......”

  陆守南放弃了,他起身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准备送到客卧。

  却发现客卧床单和被子全都没有,找了半天也没发现。索性直接把程归抱到他的床上放下,这里客房阿姨都是每天来打扫的。

  他给程归把被子盖严实,自己随便拽了个毯子,回到沙发上。

  夜晚,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盖上小毯子,在狭窄的沙发上别扭地入睡,当作是某种道德上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