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风特效闪个没完。
程归动手关闭：“是广告。”
“我好像看到守南的名字了。”
“嗯, 老师，是他买的广告。”程归平静。
黄寿中想起来陆守南是明星，买些广告推销自己也是正常的。只是这弹窗形式实在是有些流氓, 要是哪天投放到他的手机上就不好了。
他这种老年人都不一定会关，如果在会议途中更是会很麻烦。
“下次我见到和他说，让他别买这种。”黄寿中当机立断。
他继续让程归搜索号码，还给自己女儿发了语音, 让有课程问题就积极向师哥提问。
成功添加了卡通头像, 对方向程归打招呼。发了学校专业姓名, 程归看着“材料学专业”几个字沉默一下，复制到备注，不知道自己在她的专业课上会有什么裨益。
黄寿中非常满意。
等程归出了办公室，掏出手机，打算看一看这个吵闹的特效怎么关掉。
刚点进APP, 那条带翅膀的加粗评论立刻飞了过来
【恭喜你呀，幸运的小粉丝, 接下来是偶像回复你的内容】
【陆守南-星云认证：支持灿烂の曦阳】
......
程归这才划拉回去看了一下, 发现自己的留评已经盖起高楼，不知道是不是如同程灿曦所说的效果不错。但是他这回没有运用那种反黑技巧, 说的是实话。
陆守南的确是送他去医院，还把帽子给他才被黑了很多条, 即使不是帮程灿曦追星, 这也是应该做的。
他没什么表情，深藏功与名地把页面退出。
吃完饭之后回到宿舍楼，在楼下意外看到带着小狗溜达的陆守南。
本来这一人一狗站得挺隐蔽在玩, 但是小狗认识程归，歪过头看了看, 圆墩墩的一个立刻冲过来，绕着腿激动转圈，短短的尾巴摇得飞起。
程归手指动了一下，但还是没摸，朝陆守南点了下头。
以前完全是印象不好的陌生人，自从上次医院过后，已经把对陆守南的关系值平移了一下，划分在同学和陌生人之间。
程归在这方面划得很清晰，心里有一套看不见的尺。
陆守南还不知道他被划在尺里了，估计本来是想扭过头，打算像程归以前对待他那样假装不认识，但程归这一点头让他顿了顿。
对方动作很轻，
挺别扭地也点了一下头。
只是本来在和狗玩，这狗忽然跑到人家脚下，他在这里显得有点多余。
不咸不淡地寒暄两句：“你们认识？”
“......”
“嗯。”程归点头，小狗也热烈地摇尾巴。
“哦，认识多久了？”
“从出生开始。我认识它妈妈。”
还好陆守南刹了个车，没说出“哦，世交啊”，这种话来。他这才想起来程归本硕都在A大，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他这个第三者在旁边踢踢石子摸摸树，目光也没处着落。直到程归进了楼，小狗才恋恋不舍地跑回来。
备胎啊。
陆守南蹲下，挺不是滋味。
手机响了一声，掏出来看看，发现黄教授给他语音留言，让明早到研讨教室去，在那里更有氛围。
【陆守南：黄教授好，请问研讨教室具体是哪里呢？】
【黄寿中：让程归带你去】
“。”
【陆守南：不用麻烦的教授，程同学有自己的事情，那个教室是在教学楼吗？】
【黄寿中：顺路。他本来就要来院楼，我和他说一下。】
“......”
*
第二天一早，两个沉默的小男孩从宿舍出发了。
乌龙之后，陆守南也没再穿他的那件冲锋衣，随便套了件最普通的黑色宽松t恤。但他随便的衣服也不便宜，版型挺括，越是简单越显得身材挺好。
程归上次感冒之后都穿得稍多一些，这次还是灰色外套。
现在这个时节景致是真的很好，洁白的玉兰花在郁郁葱葱的叶片之间盛开，叽叽喳喳的不知名鸟类站在枝丫上乱叫。
还有花坛里五颜六色的小花，空气间氤氲着淡淡的芬芳。而且暖洋洋的，流浪的小猫声音叫得绵长，带着春日独有的慵懒和情致。
虽然两人是一起走着，但陆守南招猫逗狗，容易被新鲜的东西吸引注意力，要稍落后一些。
这么一落后便不用再目不斜视，前面人的背影和着整个景色尽收眼底。程归外套帽子整理得一丝不苟，遮住了一点后脑勺，但露出的黑发在春风里看上去很柔软。
气质这么冷，竟意外地适合春天。
陆守南电子手表上的心跳检测有些异常，滴滴嘟嘟地响了几声。
程归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看。比刚刚陆守南一路摸溜过的所有花都好看。
响声更大了。
陆守南一边摘表，一边迈开步子赶上。
两人来到院楼，程归把他带到研讨教室。
黄寿中看到他们招了招手：“程归，你去办公室把东西拿到这写吧，有问题就能直接问我。”
程归点点头，回来的时候陆守南已经打开剧本，和黄寿中研究开了。
于是他坐在角落里，开了自己的电脑打字。
今天没有旁人，陆守南也没什么避讳，和黄教授说了自己的想法。他对待每个角色的态度都很认真，是研究过的。
程归之前在星云上看到过简介，只大概知道主角是个年轻教授，少年成名，对文字一腔单纯的热爱，但个性偏执，结局不好。
“我觉得不是偏执。”陆守南说观点，“他是正常的。但因为年纪太轻，心智成熟方面和社会地位不匹配。”
零零碎碎的信息从程归耳朵灌进去。
树言是主角的名字，长得好又有天赋，很早就发表了颇具造诣的著作，被有心之人捧为少年文学家，金钱地位一夜之间全部拥有，还有不少不知真假的爱情。
但他也被这些禁锢，后来一件一件逐渐失去，像是捅完刀子朝外慢慢地抽，漫长痛苦里逐渐陨落。
黄寿中也从自身经验给陆守南讲，他经验丰富，专业知识又过硬，两人聊起来还挺精彩的。
经过一上午，黄寿中和陆守南都挺尽兴，程归的工作也已经完成了，大家都挺满意。
放松下来的黄寿中摘下老花镜，靠在椅子上喝水。他的腰也不太好，坐直久了都累。
程归便去替他收拾东西，把桌上散着的纸和资料都收起来。
桌上的纸都摞在一块儿了，张张散落，陆守南也在整理他的东西。
外面一阵风吹过，桌上的纸纷纷打了飘，振翅欲飞似的。程归赶紧把已经离开的那张伸手压住，刚按在桌面上就听到“啪”一声，陆守南手打在他手背上。
“不好意思。”陆守南赶紧抬起来，他也是想去压纸的。
“没事。”程归淡淡。
手可不像没事的样子，原本白皙漂亮近乎完美，现在很明显地红起一片，似乎还有点肿。
陆守南琢磨着要不要仔细看看，正常同性之间用这种力度打到别人手应该要的吧。
“真的很抱歉。”于是他挺自然地拿了一下，像拿起一个砖头那样。
触感倒和转头截然不同，带着一点冰冰凉凉，像是块挺柔软的玉，让欣赏的人很想摩挲两下。
不过几秒，陆守南便若无其事地放在桌子上，像放下一个物件。
程归把手抽回去，继续整理。
带着这块红红的，就很明显。
他把这一摞递给黄寿中，打算去吃饭。陆守南寻了个由头继续和黄教授聊天，想稍微把离开的时间错一下。
结果程归正好接了个电话，在门口停下脚步。
于是屋里陆守南只能继续硬着头皮交谈，把黄寿中都搞得莫名其妙：“不去吃饭吗守南？”
“马上去，哈哈。”
“对了守南。不知道你们那个广告是怎么买的，下次不要买那种流氓软件。”黄寿中忽然想起了这件事。
“什么流氓软件？”
“就是你们明星不是要传销自己吗，买手机上的广告。”
“...黄教授，那是营销。”
“差不多吧，反正别买了，程归手机都中毒了，下次让他给你看看。”
陆守南也没太听懂，但就看到黄寿中一副疲惫的样子，也不好再停留，只让老师好好休息便告辞了。
出来之后本想从程归身后绕过去，就听见对方语气难得带了一点着急。
“你不要哭。发生什么事？”程归说，“我现在回去。”
转头和陆守南对上目光，陆守南莫名地就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走吗？”
程归点头答应：“谢谢。”
刚刚程灿曦给他打了个电话，上来就哭得很悲伤，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电话还被挂断了，他确实担心。
陆守南也没多问，按照地址加快油门把他送回去。
“我在这里等你吧。”车直接停在了单元楼门口。
程归顾不得和他说什么，快步上了楼，开门之后愣了一下。
只见沙发上好端端地坐着宋雅桐和程振生，都板着脸，看上去挺生气。程灿曦则站在客厅中央，无声哭泣，眼泪从圆圆的脸颊滑落。
程归知道自己来的不对。
果然宋雅桐转头看了他一下，拢了拢乱七八糟毫无风度的头发，斥责程灿曦：“说没说过没事别打扰你哥，谁让你偷偷给他打电话的。”
程振生本来似乎是在教育程灿曦，见他来也没再继续了。
“程灿曦，到屋里反省去吧。”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暂且休战。
于是程归被程灿曦拉到屋里。程归平息了跑上来的呼吸，本来想稍微说两句，以后不要打这种只哭不说话的电话，会让别人很担心。
但看着程灿曦一把鼻涕一把泪，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没说什么。
他递过去张纸。
程灿曦不需要他开口问，把伤心的事情都告诉他。
“哥，今天我那个追郑少铭的同学把手机带去学校，我看她给郑少铭签到，被老师发现了。老师就请家长去学校了。”
程归早已不记得什么郑少铭，但对这个原因眉头微拧。
“我真倒霉。只是看了两眼，就被连座了。”程灿曦擦眼泪，“不过那个同学也倒霉，她的手机被老师没收了。她已经连续签到312天，还有53天就可以得到超级粉丝昵称和至尊大礼包，还有去粉丝见面会的机会。”
程归：“......”
“她哭得比我还惨，但是没人理解她，只有我理解。当年我也遭遇这样的情况，还好我有哥哥，但是她没有。”
程归看着她挺认真地说这件事，微微垂下眼睛。内心深处不可能毫无动容。
“只有53天啊。哥，我能求你件事吗。”
“............”
“不可能的。”程归冷酷，“我并不认识她。”
“签到只需要在页面点一秒。哥，哥，哥。53天之后就再也不用点了。呜呜..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没关系。”
程灿曦眼睛挺大，还是独属于小孩那种清澈，里面溢满泪水，强忍着不流下来。脸蛋两颊已经哭出了红晕，看上去非常可怜。
“你好好学习，别再分心。”程归声音没什么波动，“都15岁了。”
程灿曦知道这就是同意的意思，瞬间高兴起来，含着眼泪一笑，把两颗泪珠都给挤了下来。
“哥，你真是最好的哥哥。我小时候不懂事...”她又难过起来。
程归站起身，打断了她，让她把那同学的账号和具体操作流程给他发过来，反正只有一秒钟的事情，程归觉得不影响什么。
无非是花给陆守南的时间少一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