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猫,我不清楚。

  他很聪明,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很快。

  入学的这一个月时间,成绩像坐火箭一样往上窜,他本可以做到全校名列前茅,但是我多次看见他考试的时候做到最后开始睡觉,打靶的时候,他可以做到全中,却总是脱靶一两个到迪诺的靶子上,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当然啦,天之骄子就是这样,因为太受欢迎所以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因为一切都得到的太容易,所以也不会珍惜。

  因为没有什么是需要奋不顾身去努力得到的,所以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莎士比亚说过,整个世界是一个舞台,所有男女不过是这舞台上的演员,他们各有自己的生活场所,一个人在其一生中要扮演很多角色。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一无二要扮演的角色,包括我,一只猫也是如此。

  而他却是个才华横溢的演员,可以扮演成任何角色。

  他就像是飘荡在这个世界的一抹幻影,身边好似簇拥着众多形形色色的人,却谁也走不进他的内心,就这样一天一天晃荡在人间。

  在这个名为生活的舞台上,所有人都有欲望,都有未来的方向,都在往自己的路前进,唯独留下了他停在原地彷徨。

  太宰治——这个我从水里随手捞起的少年,我始终看不明白他在这个舞台上真正的角色,连他想去往的未来都是模糊的。

  我和他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厚厚的墙壁。

  我看见了他,却始终碰不到他。

  忽然间,我就没了脾气。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围了我。

  对于一个这样时刻都在寻找自己的孩子来说,一只猫莫名其妙地发疯和跳脚是难以理解的。

  他甚至看不到同类,又怎么会看到脚下还有只猫咪呢。

  更不要提知晓身为“客体”的猫咪的想法了。

  而现在,他买来了我喜欢的零食,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的样子,让我有点茫然。

  我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其实我生气里更多的是恼羞成怒。

  我来自一个战火纷飞文明落后的忍者世界。被称为忍者鼻祖的六道仙人是我的造物主。

  被世人恐惧,忌惮的天灾,九大尾兽,二尾猫又,正是在下。

  所以,我深知人类从来对其他生物都是傲慢无礼的,人人都说千手柱间是忍者之神,是结束了百年战国纷争,开辟了和平的伟人。

  但是这位伟人保持世界和平的想法就是抓我们九个兽去和其他四个国家的人谈判,想给哪个村几尾就给哪个村几尾,他的弟弟还提出要求其他几村用钱来换,但是这位伟人说了这是和平的诚意。

  总而言之,没人在乎我的想法。

  本以为这个孩子不一样呢。

  我一直在找眼睛里会映出完整的我的人。

  那天夜里,他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变得像镜子一样,那里纯粹干净,倒映着一个完整的我,优雅的我,不是别的什么,只是妮可·贝斯特,一只黑色的小猫。

  只是看着我就会让我产生一种好像被全心全意信任了的感觉。于是我的心上忽然落上了一份责任。

  我相信那天月夜我看到的脆弱是真的,他在迷茫,在找一个能牵住他的存在。

  当我把他从水里拖上来的那一刻,我以为我们就缔结了某种联系,但是一切似乎是我自作多情了。

  很难说他还愿意陪我玩这么久猫仆扮演游戏是为了什么,也许对于一个能轻而易举看穿他人内心的孩子来说,看不懂的猫更有趣吧。

  但假若他是能懂我的内心,那么我一定会羞愤到想找个地方钻进去,为了一切,我的自作多情和自说自话。

  “说不定当猫更好呢。”

  所以,我其实是被这孩子羡慕着的。

  可遗憾的是,这是因为他对我一无所知。

  再聪慧的人也无法可知猫的内心。

  这个时候我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巨大的悲哀,而这个悲哀的对象不是被我可怜的漫无目的寻找自己的太宰,而是我自己。

  我渴求被理解被倾听,可我寻求的对象却不是能听懂我说话的同类,我固执的在人——一个我明知道很傲慢并且不能懂兽的种族——里寻找心灵挚友,无视了身边那些真的能倾听我的生物,因为被误解而生气跳脚自顾自发疯批判人类,以此来拱卫自己的尊严,这种行为,矛盾而又可悲。

  我鄙视他们,却又渴望得到他们的友谊。

  我崇尚理性,却又总是陷入自己臆想的狂热。

  我认真活着,却又只是活在选择性看到的世界。

  我追求理解,却又害怕真的被看透内心的孱弱。

  是的,人不会听懂猫的声音,所以我永远可以在内心窃笑他们的愚蠢。

  然后再对着月光哀叹一声,唉,高处不胜寒,这孤独而无趣的猫生呵!

  “妮可,再不吃饼干就凉了哦?”

  当我从纷乱的思绪中逐渐窥见自己的内心的时候,我对小心翼翼讨好我的太宰产生了一点愧疚。

  养一个幼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