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能扭曲时间或者抹去记忆的妖怪吗?”
话音落下, 我才反应过来自己将内心话说了出来。接着就像是为了掩饰一样,我在漏瑚与花御反应过来之前,将它们收了回去。
像是扭曲时间和抹去记忆这样的事, 库子的幻想术式也能做到。毕竟那可是只要想得到,就能做得到的能扭曲现实的幻想术式。
想到这里, 我捡起之前被我抛在一边的疑惑。
昨天遭遇的咒灵是能引起人类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在那片由咒灵术式构建的幻境当中,我除了看到我家公寓那扇门,其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我确信以及肯定我们家没有出现过任何能令我感到恐惧的事,而且我曾在幻境坍塌的一瞬瞥见门内站着一个人,是我绝不会认错的永远都会笑脸迎接我回家的库子。
若真的是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恐惧, 那么幻境中的库子未免年龄有些太大,看起来不像是国中生时期,更像是高中快毕业的阶段, 身上还穿着蓝色的校服。
这和现实中的库子完全不一样。
现实中的库子可是东京都立咒高的学生, 就算是校服接受一定程度的修改, 本体的颜色也不会有大幅度的改变,像那样的校服很明显就是来自其他学校。
回想到这里, 我总觉得越是复盘就越是产生了更多的疑惑。
我怎么会因为一段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虚假记忆而感到恐惧?!库子可是与我一样提前招募进入东京都立咒高,怎么会是像幻境当中那样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 笑脸迎接我回家。
我为这段虚假的记忆感到愤怒。
但是一旦换个角度思考,若是这段虚假的记忆是真实存在过,那么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仅存在于我的幻想当中,又或者是某人构造的幻境呢?
越是思考, 我就越是觉得这个可能性极为恐怖。
我本应停止思考, 远离它才对,可我却像是中毒者一般无法停止对这个可能性的思考。
万一是真的呢?万一呢?
恐惧从内心深处向四周蔓延, 伴随其而来的还有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的仿佛处理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的味道。令人作呕的味道却让我的记忆越发的鲜明,以前被我忽略的细节在此刻争先恐后地向我展现自己的存在。
明明是入学当天被从树上摔下来的库子砸进医院,我却觉得那是很久之前发生过的事。明明从未见过那两个小孩,我却莫名有种曾经见过面的感觉。明明灰原与七海都还好好的活着,我却为何有那么一瞬间疑惑过灰原为什么还在……
过去的记忆就像是喷泉一样涌出,有印象的和没有印象的都像是幻灯片一样不断地在眼前闪过,最后停留在我家的那扇大门。
“推开吧。”
仿佛有谁在我耳边低语,蛊惑我将那扇大门推开。
“推开吧。”
低语仍在继续。
犹如幻灯片一样闪过的记忆停留在那扇大门,仿佛受到蛊惑一样,我和记忆中的我同步了,伸手搭在门把上,只要轻轻一拧,我就能推门而入。
咔哒。
门被拧开了。
我紧张着我到底能从这段记忆里看到什么。
应该只是做的一个梦吧?我应该只是将梦境的记忆当成了现实发生过的事,我怎么会不是和库子在同一所高中呢!不会的,一切应该都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
——拜托啊……千万只是一个梦。
我在内心祈祷着,然后看着记忆里的我推开那扇大门,身着蓝色校服的库子扬起灿烂的笑容对我说“欢迎回来”。记忆回想到这里暂且一切正常,令我感到恐惧的事应该在后面。
于是我压抑着急躁的、不安的情绪,努力回想接下来的事。
但是,我失败了。
记忆停留在库子扬起灿烂的笑容对我说“欢迎回来”那一刻,接下来的事无论我多么的努力都没办法回想起来,所以我只能无奈地揪着最后的画面去抓细节,试图从中找到恐惧的真相。
虽然只是记忆,但是努力地回想细节后,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化身玉藻前。
这是我前不久调伏的特级咒灵,它像个背后灵一样地站在库子的背后,扬起的振袖像是蝴蝶的翅膀在库子的背后展开。
化身玉藻前的动作看起来不像是平常的晃动,更像是对某人的威慑。
我作为化身玉藻前的持有者,它自然是不可能对我进行恐吓,那么根据当时的情况思考,就只能是库子了。想到这里,我的疑惑压制了对记忆产生的恐惧。
我怎么可能会对库子下手啊!就算要下手,也只会是那种事情上的事!我可是对我拥有的所有咒灵都设下了一个束缚,就算是我的命令,那些咒灵在束缚的限制下,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库子的事!
我在心里止不住地吐槽我竟然沉浸在虚幻的记忆里,竟然会觉得昨天在幻境里看到的所谓的“内心深处的恐惧”是真实发生过的事。
说不定一切都是那个咒灵编织的假象,而且库子明明就和我一样入学了东京都立咒高,怎么可能会是幻境中那样穿着其他学校的校服在家里迎接我回家。
想到这里,原本憋闷难忍的心一下舒缓起来。
——我怎么可能会对库子下手!
我再一次在心里重复这个想法。
虽说确认了那段记忆都是虚假的,但为了那个万一,我还是加强了对咒灵的束缚,以免将来出现失控的情况。
毕竟收集那么多咒灵的最终目的是为了保护内心重要的存在,如果收集的咒灵伤害了想要保护的存在,那我做的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库子我呀]:醒了吗?晚上要不要去外面聚餐?
[库子我呀]:“要不晚上我们背着夜蛾校长偷偷溜出去玩吧”......硝子是这么说的,灰原他们同意了这个计划,所以来问问杰是怎么想的。
看到库子发来的信息,我有些沉默。
不要背着夜蛾校长啊!校长绝对会生气的吧......我是在心里这么想的,但是手指却回复道:好的,要去哪里?
信息发送过去后,库子那边很快发过来一个OK的表情,然后发了一张图片,上面画着路线图。
[库子我呀]: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在画星的地方集合吧!
我看着库子发来的信息,大脑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现在出发?出发去哪里?
——你这地图是一比多少啊?!起点是哪里啊可恶!
完全看不懂地图上标注的路线,我强烈怀疑这地图是某只害虫画的,但是现在情况由不得我多想,我得赶紧出发去寻找库子去了哪里。
库子的行动速度太快了,估计这条信息发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溜出去很远了。
然后——
事情如我所料,我果然没找到库子在哪里。
——可恶啊!到底是谁画的路线图啊!一比多少你倒是说一下啊!
我盯着手机上的路线图,都快把手机屏幕盯穿了,我也还是没想明白这个路线图指向哪里。直到后面和库子汇合后,我才知道那个路线图真的是那只害虫画的。
在那之后,我和其他几人按照那只害虫的指引来到了晚餐的地点,看着庭院中央立起的巨型星星雕塑,沉默了。
原来真的是在画星的地方集合啊!你这是什么抽象派画图法啊可恶!
解决完晚饭的事,本打算再找个地方玩乐一番,可是我们偷溜出去的事被夜蛾校长发现了。回去的时候,夜蛾校长表情复杂地看着我们:“以后出门至少要打声招呼吧?”
“敞开的阳台门,空无一人的酒店房间,神秘失踪的学生们......你们是打算给酒店整出什么都市传说吗?”
眼看着夜蛾校长还要继续训斥下去,库子动作极快地将特地备好的饭盒捧到夜蛾校长面前,嘴里说着“先吃饭先吃饭,有什么大事比得上吃饭”。
被食物堵住嘴巴的夜蛾校长对我们扬了扬手。
接收到“快滚”的信号,我们几个没有停留,头也没回地迅速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完毕后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睡眠状态,然后我就做梦了,这一次清清楚楚地记得梦里都发生了什么。
失败的护送任务、惨死的灰原雄、被锁在笼子里的两姐妹……
我沉默地看着梦里的我驱使咒灵将迫害两姐妹的人杀光,看着我将两姐妹安置好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回到了那所公寓。
梦里的我面无表情地摁响了门铃,脸上还带着未擦拭干净的血液。过了一会,熟悉的脚步声从远到近,库子健气十足地声音在开门后响起。
“欢迎回来!难道是提早放假了吗?还是说……杰在逃课?”
“诶?”
“杰的脸上怎么会有血?”
忽然之间,我不再是以旁观者的视角注视着梦里的一切。我看着眼前渐渐浮现出疑惑神色的库子,紧抿的嘴唇松开。
“抱歉了,我讨厌猴子。”
化身玉藻前在库子身后展开双臂,振袖犹如蝴蝶的翅膀一样在库子身后展开,紧接着我察觉到我对于化身玉藻前的控制出现了一瞬的失控。
下一秒。
真正的噩梦开始了。
……
我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挣扎着爬上岸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无论是幻想的梦,还是真实存在于记忆的过去,回想起梦里我所做的事,绝望地意识到一件事——我是真的会那么做。
一旦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内心不断涌现对库子的愧疚。
对不起啊,将你一人留在那里……我不断地道歉。
过了很久很久,我平复好心情,决定先调查看看方才的噩梦到底是虚假的还是真实存在过的。
——就去找那个松田警官吧,他好像知道的还挺多的。
我在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