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孟易觉刚从厨房里出来就听见急促的敲门声, 和厨房里高压锅的声音混在一起,合成了一种独特的烟火味道。
她赶忙跑到门口开门,结果一打开, 她就看见季星成那张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朵上的大脸。
孟易觉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 尽归冷淡:
“什么啊, 是你啊。”
言罢,转身就走, 丝毫不管客人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的萧瑟。
面对这明显的不公待遇, 季星成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然后乖乖地跟在了孟易觉后面, 进房的时候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好在孟易觉的父母比这个无情女人对待他要热情多了。
孟易觉妈妈一看见季星成,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哎呀!这不小季吗!好久没见到你了!又长高了!”
“打球打的嘛, 而且现在我还是生长起呢,长高不是挺正常的?陈阿姨才是, 又变漂亮了!”
大男孩咧嘴笑了起来,显得阳光又开朗, 下一秒他就熟络地和孟家父母一起坐到沙发上。
孟父赶忙将装满了水果和瓜子的果盘朝着季星成那块儿推了推:
“来来来, 先吃点这些垫垫肚子, 这么大块头, 一定很容易饿!”
面对孟家父母的热情,季星成倒是毫不客气,开开心心地说了声“谢谢”以后拿起果盘上的瓜子就往嘴里塞。
他一边磕瓜子, 一边跟两个和他一样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人唠着:
“咋了?今天是孟易觉亲自下厨?”
“是啊,”
孟母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常走步路都懒得很, 今天生日却非要自己下厨,唉唉。”
“是不是嫌你做得不好吃?”
孟父挪揄道, 只不过下一秒就光荣收获孟母的一记眼刀。
“那也没让你做啊!”
“我这不是做蛋糕了?”
孟父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显得比妻子在女儿心中更受欢迎。
“你就嘚瑟吧!”
要不是中间隔着个季星成,孟母现在准得一巴掌拍到孟父的背上。
“不过呢,偶尔能吃一次女儿做的饭,感觉也不错呢?”
孟母笑语吟吟,温柔的目光投向正热闹着的厨房。
厨房的声音很大,孟易觉一时半会是听不到他们讲话的。
相比起满心幸福的孟母来说,季星成的脸色可就不是那么好看了,他手中正在磕的瓜子瞬间掉到了一地的瓜子堆中:
“我要……吃孟易觉做的饭吗?”
大男孩眼睛瞪大,不可置信地转向孟母,但孟母只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笑容,说道:
“没事的,觉觉做饭不是挺好吃的吗?”
“但是……”
季星成的眉毛扭到了一块儿,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
“她做东西好慢的……我怕还没等她把菜端上来,我就已经要饿死了……”
言语之间,成长期的悲伤一览无余。
孟家父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同笑出了声,孟父更是一下子重重地拍到了季星成的背上,对着那一张委委屈屈的小狗脸就笑道:
“没事的没事的!多吃点垫垫!多吃点垫垫!”
说着,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就要来给季星成剥皮。
孟易觉一开始带季星成回家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把这人当作要拱自家大白菜的猪一样防着,觉得那些傻里傻气的样子要么是他的伪装色要么就是他真傻,无论是哪一条,都足以让他们找到理由不把女儿交出去。
但是长久的相处下来,他们也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就是季星成和孟易觉之间,竟然真的没有一点恋爱情愫,就是纯朋友,说真的,这也是这两口子第一次见到异性之间能有纯友谊,再加上季星成各方面的动作也确实可爱,举手投足之间都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当然,不是那种任性骄纵的熊孩子,这也让他们两口子久违地又体验了一把养孩子的快感。
谁让孟易觉早熟得太快,都已经十几年没跟他们撒过娇了呢?
不像季星成,都二十岁了,还会因为吃薯片跟他们两人撒娇。
孟父正要去给他拿,就看见孟易觉幽幽的目光从拉开了的推门的缝隙中探了出来,紧随其后到来的是她严肃的声音:
“季星成,吃饭前别吃太多零食,你要是待会被我逮到吃不下去饭你就死定了!”
然后那幽幽的目光又从被当场抓包的季星成转移到了孟父身上:
“还有你,爸!人家都二十多岁了!别老把人家当成个十几岁小孩一样照顾!那傻子就是知道该怎么对付你们才装成那副臭不要脸的样子的!二十几岁的人了也不害臊!听到没,别给他拿薯片!我知道你就是为了他才今天下午特地在楼下买了五袋!还偷偷摸摸地不让我发现!不准拿出来!听到没?!”
一阵猛烈的输出之后,孟易觉白了季星成一眼,又将脑袋缩回了厨房之中,那扇粗糙的毛玻璃推门又一次关上了,隔绝了两个世界。
孟父和季星成面面相觑,先后露出了不服管教的邪/恶笑容,然后只在一瞬间,茶几上就摆上了五包各式各样的薯片。
季星成带着一脸童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一包,然后着急忙慌地往自己嘴中塞着。
“哇,这个味道好吃诶!竟然是新品,我还没吃过呢,叔叔你是会选的!”
一边吃着,季星成还不忘一边给孟父竖了个大拇指。
孟父眨眨眼,也同样顽皮地回了他一个大拇指。
孟母慈爱地看着季星成,不自觉在心里叹了口气。
上学这么多年,季星成还是孟易觉第一次带回家的朋友。
孟易觉从小就过于敏感和封闭自我了,和同龄的女生一直没有办法相处得很好,她的老师甚至还经常因为这个原因和她谈话。
……虽然孟母觉得那并不是孟易觉的错,也觉得孟易觉就算就这样一直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他们两个都还在,也还能陪着她,但是……哪个母亲不希望孩子能更幸福一些呢?虽说朋友不是一定代表着幸福,但看着孟易觉和季星成来往的样子,孟母的内心还是稍稍放松了一点。
她还是希望孟易觉能像社会中最普通的人一样,普通地获得亲情、友情乃至于爱情。
能有季星成这么好的一个朋友,她当然是为孟易觉而高兴的,但是如果……她是说如果,孟易觉能在有一个可以在她失意时给她陪伴、同她白头偕老的伴侣,就更好了,想必到那个时候,她才能真正放下心来吧。
当然,这些话她平日里不会说出口,她也不想给孟易觉过多的压力。
看着孟母那稍显悲伤的表情,神经大条的季星成脑袋终于灵光了一回,他随手塞了个橘子塞到孟母手中。
“陈阿姨!吃不吃橘子!”
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就好像嘴里含着什么一样。
孟母抬起头,然后就看见季星成含着两片薯片,将它们构成像是鸭子嘴一样的形状看着她。
她没有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这是什么!”
季星成将两片薯片咯吱咯吱地啃掉,不声不响,又竖起了一根大拇指,用着一种犀利而又坚定的目光看着孟母,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他出生于大家族里头,上至逗笑老人父母兄姐,下至安慰弟弟妹妹侄甥,他都熟悉得不行。
果不其然,被他这么一作弄,孟母刚刚那突如其来的伤感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她抹着眼泪,笑骂道:
“要是被觉觉看见你玩弄食物,到时候她又要生气了!”
季星成又一次含了两片薯片,做成了鸭子嘴的形状,满不在乎地含混不清说道:
“没事儿没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谁都不说出,她不会知道的。”
话音才落,厨房的推门便一下子打开了,孟易觉探头出来,望了望门那边之后,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视线这才把目光转移到了季星成身上。
不过好在季星成反应够快,一下子便把两片薯片都吞进了肚子里,此时正因为过于快速的吃法咳嗽不止。
孟易觉看着咳到脸都红了的季星成,还有那一地的瓜子壳,和桌子上那明晃晃摆着的薯片袋子,略显无语:
“你终于吃垃圾食品吃出报应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朋友喜欢的东西!”
季星成眼中噙着泪花,拿过一旁的盒子就动情扯着嗓子喊道:
“你的朋友可是为了你准备了世界第一好的礼物——小霸王游戏机诶!这辈子能有这样的朋友,你就偷着乐吧!”
孟易觉不想也知道这是为了以后季星成来她家的时候方便和她一起打游戏。
于是她又一次白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记得把瓜子壳打扫干净”以后就又“啪”的一声关上了推门,开始在厨房里叮铃哐当地忙了起来。
“真是个无情的女人啊——!谈恋爱都没办法改变这种女人吗——!”
季星成悲痛地说道,又一次将两片薯片含进嘴中扮起了小鸭子,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他说了什么不能说的东西。
耳朵听力还没退化的孟家两口子脸色突地一变。
“……恋?恋爱?”
孟父颤抖着声线,不可置信地发出了声音: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呢——这种事不可能的吧——恋爱——?!”
他看上去一副无法接受的样子,就连瞳孔也在地震。
“……嗯?”
季星成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脱口而出了什么,瞬间脸色就是一白。
完了,这回孟易觉铁定得打死他!
眼见着孟家两口子就要来逼问他了,季星成全身心只有一种即将迈向死亡的灰暗感觉,不过好在这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我、我去开门!”
含着他那个小鸭子嘴巴,季星成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唰”地就冲了出去,长腿一迈,便到了门口。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还是要感谢他救了自己,虽然只是暂时的——
然后,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季星成的思绪就随之戛然而止了。
并不熟悉、但也不算陌生的娇美面庞出现在他眼前。
那个孟易觉之前搭讪过的、美到自带风情的学姐此刻就站在他面前,提着一个精致的小袋子,脸上带着些微看见他的惊讶。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他这个嘴都不知道是不是开过光了!
想到这里,季星成摸了摸自己的“小鸭子嘴”。
要不下次自己试试考试之前大喊一声考的全会,蒙的全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