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试炼的内容, 想必你们大部分人都已经猜到了。”
白须飘飘的长老在台上指着一张地图说着:
“到达这个地方,取出其中的秘宝。”
他的手指移动到地图上那被红圈重点画出的中心位置:
“哪个团队率先带着秘宝走出秘境,就将取得本次团队赛的冠军。”
“不必担心, 长老们都已探查好了, 这个秘境对于你们来说并没有多么危险, 你们只需全力以赴取出秘宝即可。记住,这次团队赛的胜利并不仅仅是你们个人的胜利, 更是你们宗门的荣耀, 要时时刻刻将宗门荣辱记于心上, 切莫懈怠。”
“是!”
台下的弟子们异口同声地回道。
见着这个场景, 颁布试炼任务的长老非常满意,也就没有管那一两个不合群的反叛分子了。
这个反叛分子当然不指孟易觉, 毕竟她深谙人前装模做样五分钟技巧,一双大眼睛貌似专注地盯着长老盯了一整节课的时间, 就连最后那不知所云的“宣誓”环节,她都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嘴附和一下大家。
孟易觉觉得这个场上要问谁比她更反叛, 那大概只能是郑在野了。
因为人家刚一进来, 立马倒头就睡, 一直睡到现在都没醒。
活水层虽在普遍意义上是不需要睡眠的, 但也有特殊状况,那就身体过于疲劳和灵力消耗过度的状况,身体急需休息时, 修仙者还是会在此时感到困意的。
所以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仙者,最好都要保持一个健康的生活状态,并不是说一旦成为了修仙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在未成仙之前,人类到底都是人类, 会疲累,也需要休息。
另一个能勉强追的上郑在野的,那就是季星成了。
发呆大神,眼睛没放到白胡子老头上一点,光顾着追着窗外的鸟飞了,只能说是颇得孟易觉真传。
也不知道步思帷这种好学生,是怎么沦落到和他们三人混在一起的。
孟易觉看向正在给自己递地图的步思帷,眼神中不免带了些怜悯。
步思帷:?
自古秘境常出现于无人之境,眼下他们要去的这个秘境也不例外。
稍一转头,就可看到黄沙漫天,狂妄而又嚣张地蔓延在来人的视野中,无边无际,而那座“句芒神府”,就暗暗藏在那茫茫的黄沙之中。
句芒,传说中的木神,掌管树木的发芽生长,这个名字用在现今这座发掘于荒蛮死地的秘境之上,真不知是讽刺,还是悲哀。
也许这代表着葱绿再生的美好期望?也许这代表的是对过去杨柳依依的缅怀?孟易觉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这个名字究竟是时人命名的,还是这座神府真真就在木神的领地之上、是木神的传承一样 。
但不管怎么说,凡是秘境降世,都必定引一大批修仙者争先恐后而来,句芒神府也不例外。
在天选会一行人来之前,就已经有过数不清的宗门携着他们的青年弟子来过了,这座靠着黄沙的边陲小镇还曾经在这种趋之若鹜的氛围中短暂的繁荣过一段时间。
但现今却又只剩下了一片萧条。
原因无他,一是限制太过苛刻,只容许三十岁以下弟子进入;二是这秘境之中除了树就是草,偏偏还是最普通的那种,毫无价值,是而这秘境渐渐也就无人问津了。
当然,看过原世界线的孟易觉知道这秘境并不像它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鸡肋,倒不如说,这“鸡肋”不过是那位可能是木神句芒的秘境之主所使出的障眼法。
这秘境之中埋藏的秘宝,乃是各个宗门都希求的灵器,虽然到最后孟易觉都不知道那是什么灵器就是了。
在原世界线中,季星成跟着步思帷过五关斩六将,最终终于在秘境的中心区域看见了那一秘宝:
“一个浑圆剔透的小珠子,散发着柔和的光彩,只消一眼,季星成便在心中暗暗确定了,那便是他所要寻找的秘宝。”
但眼见着两人就快要将这秘宝收入囊中了,却不知从何地方窜出来一个魔族,披着苏世鸣的皮,不仅将秘宝抢走,更是将步思帷打成了重伤。
虽不知道那秘宝究竟是何物件,能让魔族都来掺一脚,但就后文之中宗门的长老们对秘宝被魔族抢走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来看,那当真是个极其重要的东西。
“付询的脸色骤然发白,平日中喜怒不形于色的训诫被忘却,他不顾宗主威严,两只大手扣住季星成的肩膀,直把他扣的发疼,沉声问道:‘你说,秘宝被魔族抢走了?!’”
而且,在那之后,虽然半分风波也没有被掀起,但在蛛丝马迹之中,还是可以看出修仙界上层的紧张,比如——步家招婿提前这件事。
但那些都跟目前的孟易觉没有关系,她现在也不过是一只可怜的小咸鱼,有谁会和可怜的小咸鱼作对呢?
抱着这种莫名摆烂的心态,一直到真正出发的那一日,她这个几乎知晓秘境之中的全部的人都没有做好计划如何去行动。
孟易觉:既然季星成是跟着步思帷动的,那我也跟着步思帷走不就行了?又不用动脑子也不用动手,多么轻松!
后来孟易觉才会明白,就算是深居简出,也会有不少人惦记着她。
她不去直面阴影,阴影就会来寻找她。
——
“吞海殿下,您已探查过了吗?”
向着吞海作揖的这位人类修士白面无须,看上去就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若是放在人间界,那任谁估计也不会想到,他今年已有几百岁。
“我已探查许多遍,但仍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大妖低声回道。
论机动力,它的确要高这些人类修士一筹,是而它也就自己揽下了寻找那人踪迹的要务。
“那这天选会,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人类修士的忧虑明显出现在脸上。
吞海沉吟了片刻,问道:
“你们那边……是怎么说的。”
人类修士咬了下唇,只觉得面上稍有红热之意:
“那边的意思……大概是,秘宝不可放过,若是落在魔族手里,只怕会……”
他已经说的足够委婉了,但出身纱维谷且非无情道的他还是对此感觉有些难堪。
这不就等同于说那群青年的安危没有那秘宝重要吗!
虽说若那秘宝真如古籍之中所写,有聚拢万千灵力、实现斗转星移之效,那的确不能让魔族得到它,但是……
若要因此牺牲有着大好未来的青年们,他总觉得……
吞海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
“那既然如此,我与你们人类那边的决定是一致的。”
“吞海殿下?!”
那男人闻言,大惊失色:
“您可当真考虑好了?!”
巨大的白虎趴俯在沙山之上,凝视着被月光染到银白的沙子和那隐藏在那沙子背后的神府。
在此世之中只仅仅余下一只的大妖,在丧失了自己的族群之后接着丧失的是自己最珍爱的那个人,纵使如此,它仍然敌过了百年岁月的侵蚀。
百年的孤独没能让它变得冷硬,而是让它变得更加脆弱。
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怕是不等这人类来说,它就会直接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吞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扭头望向无尽的月夜:
“你来找我,不是想要询问我进度如何,而是因为你接受不了他们的决定吧。”
那男人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无论说些什么,最终都逃不过白虎蓝金异色的真知瞳。
“你这又是何苦呢?”
白虎叹了口气:
“你以前虽一直避世不出,但总也活了数百年,总不至于不懂这修仙界的原则与规矩。”
“但是……”
男人皱起了眉。
但还没等他继续说些什么,吞海就发出声音打断了他:
“喜欢上一个无情道,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男人睁大了眼睛,不明白为什么吞海会知道他对那位无情道情根深种。
明明他在被派来同这位大妖交涉之前,特地查过古籍,知道这个种族的“真知瞳”虽能看穿谎言,但却无法看破内心。所以理论上来说,他们之间并没有提过有关这方面的事,所以吞海应该对此一无所知才对……
“你的那副样子,我见过很多次。”
大妖的胡须温柔而哀伤地垂下:
“耽溺于无法实现的爱恋的模样。”
这副模样就像刻在它的骨血里一般,随着阴影的到来而被唤醒。
“作为前辈,我只能劝你放弃。”
渴望无情道的爱,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因为无情道永远只爱着自己。
吞海比谁都要清楚这一点。
听见这话,男人沉默了很久,而后拱手作揖,深深地行了个大礼:
“多谢殿下教诲,但是,若是我想放弃的话,早在百年之前就应该放弃了。”
他的眉宇之间蓦然多了分悲伤之色:
“但是,无论怎样,情爱之事,都总是无法舍弃的,所以我也只能用这样拙劣的方式去自我满足。”
白虎没有说话,异曈往向远方。男人也没有说话,萧索地立在沙原凛冽的风中。
半晌之后,空气中飘来了白虎的回应:
“如果我遇到她了,我会帮你照顾她的。”
不过微小的一句承诺,却让男人脸上重又绽放了笑颜,因为吞海白虎这个种族因着真知眼的缘故,最在意的便是承诺。
吞海殿下既是这么说了,便一定会做到,这也就相当于为程沉的生命又多加了一层保障。
“多谢吞海殿下!”
那男人又行了一礼。
“你还真是将她做女儿一样看待,怕是就连你心上那位,都没有这般尽心尽力。”
即使听到了这般打趣的话,男人也不过一笑了之:
“我又怎么敢……有这种胆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