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命运的齿轮只往前，不往后。
到褚笙莱家安顿好之后，林伽青犹豫着给蒋兰和林岩安打电话报了个平安。
其实目的也不是为了报平安，就是单纯觉得自己有些不孝顺，过年都没能回家陪着父母。不过好在，蒋兰和林岩安似乎也没生她的气，只是问她在人家家里习不习惯。
林伽青摸了摸吃撑的肚皮，“挺习惯的，阿姨和外婆都对我很好。”
“家里人不错，那教出来的孩子多半也没什么毛病。”蒋兰语气还算柔和，“伽青，有时间带人家回来给我们看看，妈妈想见见这个能让你感到幸福的人，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好，到合适的时候，我一定带她回来。”
蒋兰沉默了一会儿，她和旁边的林岩安相视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林岩安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多说。
蒋兰只好咽下想说的话，又问林伽青，“伽青啊，那你现在住在哪儿，能告诉妈妈吗？”
林伽青有些疑惑，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问她住哪儿，宋姐前脚也才刚挂完电话，她把褚笙莱家的小区地址报了出去，“妈妈，你问这个干嘛？”
“哦，我跟你爸爸想买点东西寄过去，就当表示一下心意先。”
林伽青将信将疑的，“好吧。这里平时只有外婆一个人在，如果要买的话，可以买一些老人家吃的用的东西。”
说完，她又想到什么，“不过也不要买太多了，因为我也会买。”
蒋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弯唇笑了笑，“好，不抢你表现的机会，我就买一些咱们这儿的特产，可以吧？”
林伽青笑笑，“嗯，可以。”
又闲聊了几句，蒋兰让林伽青早点洗漱休息，挂断了电话。
空荡的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电视机回放的春晚还在响着，蒋兰眼眶湿润，扭头看着林岩安。
“老林，你说，我们是不是都不太会教孩子啊？一个乖，但是跟我们不亲，一个有主意，也跟我们不亲。”
“天下父母孩子，有几对能相处好的？”林岩安也只能认了，“咱们俩是没做好，现在也没办法补救了，就这么着吧。”
蒋兰抹了抹眼泪，“我现在想起伽青上次说的话，心里还是痛的，我从来没想过，她都愿意麻烦别人了，也不愿意麻烦我们……说什么负担累赘，这不是在挖我的心吗？”
林岩安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抬起手，环住蒋兰的肩膀，轻轻拍了她两下。
“伽蓝和伽青都长大了，过去的事多半是过不去了，咱们只能彼此互相装傻，才能让以后好过点。”林岩安拢住蒋兰，宽慰道：“想开点老婆，至少以后是好的，会越来越好，你说是不是？”
蒋兰两手交握在一起，额头抵上去，分明是在为过去的事情后悔。
如果能从来一次，她宁愿不要两个孩子成绩好、多优秀，只要她们快乐健康地长大，和自己亲近一点，她就别无所求了。
可是命运的齿轮只往前，不往后。
而林伽青挂完电话后，也愣了好一会儿神。
她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和蒋兰这样轻松地通过电话了，只是单纯地问一问吃了吗，干什么了，开不开心。
失明之后，她几乎没和父母说过什么掏心窝的话。
失明之前……似乎也没有。
她一度以为，她们家的人都挺冷冰冰的，也就林伽蓝待她不错，还有些姐妹温情在，会让她感觉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可眼下，她才发现，原来蒋兰和林岩安，其实也是活生生的人。
出了会儿神，褚笙莱端着热牛奶进来的时候，林伽青都没怎么注意到。
直到嘴上被人嘬了一口，林伽青抬起头来，脸被褚笙莱的手捧住，听见她问，“想什么呢，姐姐？”
林伽青抓住她的手，手掌热乎乎的，“刚刚跟我爸妈打了个电话，很普通地聊了会儿天。”
褚笙莱不太清楚她和父母的关系如何，只以为是寻常电话，“聊什么了呢？”
林伽青想了想，“聊，我什么时候把你带回家去。”
“喝一口。”褚笙莱把牛奶递到她嘴边，挨着林伽青坐下，顺势问道：“那姐姐，你什么时候把我带回家呢？”
林伽青两手端着玻璃杯，杯中是热好的温牛奶，入口温度正好，暖心暖胃。
她想了想，“阿莱，我想和你说实话。”
褚笙莱，“嗯？”
林伽青开口，“我暂时没办法带你去见我爸妈。”
褚笙莱也没生气，语气和缓的问她，“为什么呢？”
“有两个原因吧。”
林伽青喝了口牛奶，缓缓道来：“一个呢，是因为我跟我爸妈的关系，我们一直不太亲近，而且我失明之后，我们联系也不多了，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们。另一个，是因为咱们是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出柜这种事虽然大概率不会遭到他们反对，但是我也还没想好，该怎么和他们说。”
“总之，是我的问题，阿莱你不要多想。”
褚笙莱看着她嘴角的牛奶印，伸出手指替她抹去，潇洒道：“我才没多想呢，我这么可爱，你不把我往家带，肯定是因为你没想通才对。”
林伽青扑哧笑出来，“嗯，很好，就这么想。”
褚笙莱两只手压过去，把林伽青圈在了怀里，“姐姐，快点喝完，挺晚了，该睡觉了。”
林伽青知道她又想耍流氓了，连忙摇头，“不要，我吃撑了，也不困，还不想睡觉。”
褚笙莱哼了一声，“防我？”
林伽青咬着嘴唇乐，“嗯，就防你。”
“防着也没用，我就喜欢赖着你。”褚笙莱哼哼两声，起身退开，“不过，你晚上确实吃太多了，这样睡也容易胃痛。”
林伽青乖乖跟着点头，表示认可。
“那等你喝完，我们出去散散步吧？”褚笙莱看了眼时间，“九点多，江边应该有人放烟花，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
林伽青听到“看”这个字，如今也没那么玻璃心了，点了两下头，“好，我想看。”
她又担心，“可是阿莱，阿姨和外婆会让你出门吗？”
“肯定不会啊。”褚笙莱压低声音，“所以我们悄悄地溜出去，玩完再悄悄地溜回来。”
林伽青眉毛挑起来，像小孩子听到要一起做坏事似的兴奋劲儿冒了起来，“真的吗？”
她从小就想这样，违背父母“旨意”耍一次坏，可惜每次央求林伽蓝，这人都一板一眼地拒绝自己了。
“当然是真的。”褚笙莱拉住她的手，“不过也别太晚了，江边人多，确实不太安全。”
林伽青点点头，咕咚几口喝完杯子里的牛奶，擦擦嘴站起来，“我好了。”
褚笙莱看她可爱劲儿就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一口，掐住她软软的腰，“好什么好，外套穿了吗，围巾带了吗，不怕冷是不是？”
“马上穿，马上戴。”林伽青摸到自己的盲杖，“阿莱你也穿好外套，快出去看看，阿姨和外婆回房间了吗？”
刚刚吃完晚饭后，钟梁陪着外婆在看电视，不过这会儿也过去不久了，褚笙莱出去望了一眼，果然大家都回房间了。
钟梁就在对面，她到底有点虚，给林伽青全副武装好之后，拉着她的手，俩人毛着腰，做贼似的往门口走。
林伽青犯罪经验少，实在憋不住笑，脸都笑红了。
褚笙莱无奈，小声说：“姐姐，你再笑，咱们就要被抓住了。”
林伽青捂住嘴，摇摇头，又很轻地说：“抱歉，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
褚笙莱靠过去，咬了下她的手指，蹲下-身子给林伽青穿好鞋，鞋带系好，抬眼往上看，林伽青穿着她的工装裤，莫名还有些帅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同款的，非常好。
悄悄地出了家门，褚笙莱扶着门，一寸一寸地把它关上，直到听到落锁的声音，这才放松下来，牵着林伽青进了电梯。
一直到时候，林伽青才放声笑出来，脸藏了半张在围巾里，笑得红扑扑的。
“阿莱，我好喜欢这样啊。”林伽青咧着嘴乐。
褚笙莱走过去，把她壁咚在角落，“喜欢哪样？”
“偷偷摸摸的。”林伽青伸手抓住褚笙莱的衣服，靠在她胸口，“感觉很刺激。”
“原来姐姐喜欢刺激的。”褚笙莱故意逗她，“以前倒是没发现。”
“不是你说的这个。”林伽青轻轻拍她一下，“就是一起干坏事这种感觉，我很喜欢，因为从来没有人和我这样玩儿过。”
褚笙莱笑了两声，“也是，姐姐你肯定从小都是学校的标兵，和我这种偶尔会逃课的人应该不是一个世界的。”
林伽青也跟着她乐，过了一会儿，又说：“我不想做标兵来着。”
她抓着褚笙莱的衣角，捏得紧不肯放手，“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阿莱。”
又或者说，阿莱能和她一样大，和她成为同学，成为朋友，再成为恋人，就好了。
褚笙莱听懂了她没说完的话，低头吻在林伽青的耳尖，“现在也不迟。”
“姐姐，我会是你的朋友，家人，恋人，你没做过的事，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林伽青自然相信她，应了一声嗯。
出了小区，褚笙莱打了车，直奔这里的江边。
江也不是很宽，毕竟不是沿海城市，但江边上的江景都很不错，还有一个4星的景区，平日里大家都很喜欢去那边玩儿。
到了逢年过节的时候，那边更是烟花不断。
褚笙莱猜的没错，果然都这个点了，江边还是有很多人。
她把林伽青牢牢地护在怀里，生怕有人磕着碰着她，就这么一路护崽似的走了好一会儿，总算寻了个人少点的地方。
晚上有江风，褚笙莱边给林伽青带上外套的帽子，边问她冷不冷。
林伽青吸了口冷冽的空气，凉了个彻底，却笑着说：“不冷，我很开心。”
“出来玩儿很开心吗？”褚笙莱想了想，“那以后放假，我要多和你出去玩儿才好。”
“好。”林伽青身体感觉到了冷意，可头脑却昏涨。
好奇怪啊，她近来日日都沉浸在幸福里，都快变成一个傻乎乎的家伙了。
可纵然如此，她还是好喜欢此刻的自己，还有此刻的阿莱。
只要和她在一起，好像快乐就会源源不断地从心里冒出来，像魔法一样。
烟花声不绝于耳，林伽青听了好一会儿，虽然看不见，但也知道肯定很好看。她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阿莱，是不是很好看？”
褚笙莱瞥了眼天空，“还行，没你好看。”
林伽青哈哈笑起来，“你是花痴吗？”
“嗯，大花痴。”褚笙莱看林伽青的脸被风吹得都白了，鼻头泛着粉，又漂亮又可怜，简直挪不开眼。
林伽青乐起来，摸到江边的石头扶栏，试着靠了过去，好让风吹得更盛一些，别让她显得太过痴傻。
褚笙莱怕她摔着，伸手在旁边虚扶着，“姐姐，小心摔跤。”
“我的脚没有动。”林伽青跟她解释，“我很小心的，不会摔跤。”
褚笙莱，“行。”
就这么呆了一会儿，旁边路过了好几对情侣，男生都给女生买了仙女棒，还有心形的气球。
她起了点心思，把林伽青拽过来，牵着她在旁边的树边站好。
“姐姐，站这儿别动，我去买点东西，很快过来。”
林伽青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掌心里的手就抽了出去。
她的心一下也跟着空了，还莫名有些慌张。
可褚笙莱跑开了，林伽青只好不安地站在原地。
周围人来人往的，她很不安，只好把盲杖往自己怀里藏了藏，自己又摸到树干，贴着树站着，希望能借此挡住自己。
林伽青默数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褚笙莱却还没有回来。
她抠了抠自己的手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个时候，旁边走过来一个男孩子，用很轻柔地对她说：“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我注意你有一会儿了，是一个人过来玩儿的吗？”
林伽青当下就懵了，“嗯？”
【作者有话说】
来啦～～～
女孩子一个人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