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萦绕，依旧很痒。
毕竟刚认识，饭桌上实在聊不开，于是只有碗筷相碰的清脆声音响起，不闻人声。
褚笙莱有点憋不住，给林伽青夹了一筷子青菜，“姐姐，多吃点蔬菜。”
林伽青听见了有筷子敲击自己碗的声音，反应过来褚笙莱做了什么，连忙点头道谢，“谢谢。我夹菜不太方便，所以吃得很慢，阿莱你没关系吧？”
“当然没关系，我也吃得很慢啊。”
褚笙莱继续撒谎。
说实话，这样的吃饭节奏她很不适应，钟梁这种经常忙得没有时间吃饭的人，一顿饭几分钟就能解决，连带着褚笙莱也越吃越快。
哪怕她们都知道细嚼慢咽有助于消化，一忙起来，还是什么都忘了。
不过这会儿嘛，褚笙莱慢悠悠吃着，重点不在吃饭，而在观察林伽青，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烦的。
菜是林伽青自己摆的，一共几道菜，哪道菜在什么位置，她都向褚笙莱确认过了才开始坐下吃饭，夹菜的时候便按照自己的记忆伸筷子。
她每一口都吃得不多，夹一点点菜放进嘴里，又低头吃一下口饭，慢慢咀嚼吞咽，双眼看着有些无神，但是表情很认真，添了一点可爱。
褚笙莱没吃多少就饱了，实在是不合胃口，不肯委屈自己的嘴。
她刚放下碗筷，林伽青就耳尖地察觉到了，“阿莱，你吃完了吗？”
“嗯，中午吃太多了，现在一下子就饱了。”褚笙莱抽过一张纸擦了擦嘴，笑着看向林伽青，“姐姐你慢慢吃，别着急，我陪你。”
“啊，好。”
入秋之后，天黑得越来越快，房间里没开灯，便一寸一寸地暗了下去。
林伽青用不着开灯，但鉴于她还能分辨微弱的光芒，天黑下去之后视野便是一片黑暗，她就知道似乎该开个灯了。
可褚笙莱也不说要开灯，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坐在对面，林伽青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18岁的小朋友看上去，好像格外沉得住气？
末了，还是林伽青出声，“阿莱，你要开灯吗？是不是天黑了？”
褚笙莱正支着下巴呢，闻言左右看了看，“确实天黑了，开关在哪儿，我去开个灯吧。”
林伽青指了指墙壁，“就在我正对面的墙上。”
啪嗒一声，屋子里霎时亮了起来，褚笙莱有些适应不了这个光，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光来得猝不及防，林伽青一下子又感受到了一丁点光亮，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
等褚笙莱坐下，她开口：“阿莱，其实我不是完全失明，我大概能感受到一些很细微的光亮。不过它唯一的用处，可能就是让我感受一下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吧。”
光亮落在眼皮之上，察觉到那一点细微的感受时，会让林伽青觉得自己好像没出什么问题。
褚笙莱好奇，“不是完全失明，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还有康复的可能？”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了。”
林伽青对着褚笙莱笑了笑，终止了话题，“阿莱，我吃完了，可以辛苦你帮我收拾一下碗筷吗？”
褚笙莱明白她不想说这个话题，应声站了起来，“当然可以啊。”
她应话之后，林伽青便站了起来，摸到桌边的盲杖，看样子是要进厨房。
褚笙莱，“你要过来洗碗？”
林伽青点点头。
“饭是你做的，碗我洗。”
褚笙莱四处看了看，“我可以用墙壁上挂着的手套吗？”
顿了顿，补上一句，“姐姐？”
林伽青一笑，“当然可以，那就辛苦阿莱了。”
说完之后，她也没有离开厨房门口，就这么拄着盲杖站在那儿，根据耳朵听到的声音方位，将视线投在了褚笙莱身上。
这种感觉很神奇，虽然看不见，可以其余的感官却都被放大了。嗅觉、听觉，甚至是褚笙莱的一些动作搅动空气，她的触觉都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林伽青感觉到了微微的心安。
就这么几个碗，褚笙莱洗得很快，也洗得很仔细。
她抽几张纸擦了擦手，走到了林伽青面前，“我好啦，出去吧。”
林伽青点头，“好。”
转过身，褚笙莱就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落在她身后，林伽青努力迈好每一步，不让自己显得太过于难看。
脑子里想了些别的事情，自然就没注意到脚下的路，就在林伽青要直直往墙上撞的时候，褚笙莱一手拽住她的手臂，另一手下意识抬起挡在她的脑袋前。
“小心点，姐姐。”
手臂上的力度不大，林伽青又愣了会儿神，立马挣开，站到了一边，“谢谢阿莱。”
“客厅在这边。”褚笙莱好心提醒。
林伽青深吸了口气，“好。”
人与人交往讲究一个价值交换，褚笙莱今天本就是来做公益的，吃了林伽青做的饭，更应该为她再做些什么。
“姐姐，时间还早，你这次想听什么？我给你念。”
林伽青不爱机械女音，褚笙莱这种沉沉的又脆脆的声音倒还不错，上次念新闻真是忽然念起，否则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将电话进行下去。
这一次她也暂时没有想到合适的、能够与褚笙莱一起进行的活动，便顺着褚笙莱的话说：“要不还是念新闻吧？念这周的新闻，刚好我挺好奇的。”
“可以啊。”褚笙莱特意带了平板，点进人民-日报网页，刷刷浏览了一下，又输入江城日报的网址，“念一念国内国外的大事，再念一些江城市内的地方事，怎么样？”
林伽青很满意这个安排，“好的。”
近距离听别人为自己念东西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林伽青盘腿坐在沙发上，背后有两个靠枕叠着，腰部放松虚虚靠着。
褚笙莱没打算很早回去，所以今天少说要念一个小时起步。
国际大事念完了，她顿了顿，忽然扭脸看向林伽青，发现她的神情有些怅然若失。褚笙莱忽的好奇，上一次电话那头，林伽青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林伽青只是又难过了。
她是学法律的，为人和法律差不多，古板无趣，一心只想着成为最优秀的律师，旁的兴趣爱好根本入不了眼。唯一称得上感兴趣的，可能就是看新闻吧，她一直觉得人是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变动的，新闻便是最好的渠道。
以前她泡图书馆的前半个小时，一定会打开手机软件浏览一下昨天的重要新闻，有时候还会翻墙去外网看国际新闻。
眼下，她只能通过听别人朗读这种方式来实现这件事，不免低落。
“姐姐，想喝点什么不？”褚笙莱摸出手机来，想点外卖，“喜欢喝奶茶吗？”
林伽青摇摇头。
“这么晚了，也不适合喝咖啡。”褚笙莱又收起手机，“那家里有水果和榨汁机吗，我榨点水果汁喝吧？”
林伽青想了想，“冰箱里有苹果，榨汁机在柜子里，还没用过。”
褚笙莱起身，“OK，交给我吧。”
她走得快，林伽青想跟上也来不及，索性不起身了。
厨房里传来细微的动静，林伽青听着，思绪又开始飘远。突然的，褚笙莱发出一声痛呼，“啊西！”
林伽青立马回过神，直起腰身，“阿莱，你怎么了？”
褚笙莱回了声没事，继续手上的动作，将切好的苹果丢进榨汁机里，摁下开关，这才捂着脑门走回客厅里。
她坐下，“柜子门开着，没注意，一抬头就撞上去了。”
林伽青伸出一只手去，“严重吗？让我看看。”
褚笙莱盯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想了想，还是握住了，引导着她放在了自己的脑门上，“就是这儿，有点肿了。”
林伽青听见肿了就开始慌，她用指尖非常轻非常轻的碰了一下，“是这儿吗？”
确实肿了个小包，估计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但林伽青一脸紧张的样子，配上那挠痒痒似的触碰，一下子就逗乐了褚笙莱。
听她笑出声，林伽青更不解了，“阿莱？”
“有点痒。”褚笙莱躲开了，宽慰她，“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别担心啦，姐姐。”
林伽青收回手，两只手握在一起，碰过褚笙莱的那只手不断搓揉着指尖。榨汁机轰隆隆响着，褚笙莱好像又起身离开了。
没过多久，榨汁机的声音停了，林伽青听见杯子相撞的声音，很快褚笙莱的脚步声靠近了，一杯鲜榨的苹果汁被递到了她手边。
“姐姐，你尝一下，甜吗？”
林伽青接过，喝了一口，皱了眉头，“甜。”
对她这种不爱吃糖的人来说，甚至是过甜了。
褚笙莱大概嗜甜，疑惑道：“是吗？我还觉得蜂蜜放少了。”
林伽青没办法，只好又补充了一句，“其实还可以，对我来说刚好。”
“那就好。”褚笙莱拿过平板，一边浏览着一边说：“我念得有点儿渴，又不爱喝水，还好你家里有苹果能榨汁。”
林伽青嗯了一声，问道：“阿莱，你的额头还痛吗？”
褚笙莱抬手摸了摸，“好很多了。”
“我，我帮你吹一吹吧？”林伽青实在不放心，也实在愧疚，“家里还没准备急救箱，我……”
褚笙莱，“没事，真没事。”
林伽青沉默下去，过了一会儿，“好吧。”
她有些歉疚，毕竟把褚笙莱叫到家里来的是她，没能招待好褚笙莱的也是她。
正胡思乱想着，身边忽然有气息逼近，褚笙莱靠近了过来，“好吧，姐姐你还是给我吹一下吧，其实有点疼的。”
林伽青立马点头，伸出手去，褚笙莱带着她摸到了被撞的地方，林伽青微微垂下头，轻轻地在褚笙莱的额头上吹了两下。
呼吸萦绕，依旧很痒。
“聊胜于无。”林伽青心里舒坦了一些，“阿莱，好点了吗？”
褚笙莱忍不住发笑，抿住嘴唇没出声，良久，“嗯，好多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滴来啦！周末忘提前放存稿箱了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