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后,某山山头。

  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大本营,坐落着五个营帐,里面约摸住着几十个山匪。

  阮阳跑遍了江安县周围的匪营,终于在这个地方发现了年轻女子的行踪。看那少女的长相同阿南有几分相似,应当就是阿南口中的了。

  看到的样貌,阮阳便明白这些山匪为什么盯准了要拿她去讨好那位官爷了。

  兴许是为了保证的清白之身,这些匪贼难得给她单独腾出来了一间屋子,屋外有几个山匪轮流站岗,不过,就凭这区区几个臭鱼烂虾可拦不住阮阳。

  趁着夜色,他没有惊动站岗的山匪,轻巧地跃入屋内。

  还没有休息,见到不速之客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叫出来,便被阮阳捂住了口鼻。

  “你叫?”

  发不出声,只得点头。

  阮阳示意她不要出声,作势要松手,明白了,又点点头,阮阳这才收回手。

  “你、你是什么人?”

  阮阳开门见山:“你是不是有个弟弟,叫阿南?”

  “阿南……”听到弟弟的名字,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是阿南让你来的吗?”

  “嗯。”

  连问:“我弟弟在哪?他还活着吗?他还好吗?”

  “他……还好,”想起那小山匪被自己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阮阳没有直面回答,“我答应你弟弟要救你,但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真的?你能救我?”听到这人要救自己,先是大喜,再听后话又带了些疑虑,“什么忙?”

  阮阳道:“你得嫁给那个官爷。”

  闻言,的眼睛瞪大了:“我……死也不嫁!”

  阮阳不耐地“啧”了一声:“听我把话说完。我会护你周全,但我需要查出那人是谁,那人究竟做过什么事。”

  这下才领略到阮阳的意思:“你是要我……当眼线?”

  “不错。”

  她还是有些迟疑的:“我哪里懂这些……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一定会死的。”

  “就算不被他们发现,如果没有我的保护,你嫁过去也迟早会死,”阮阳不为所动,听上去甚至还略带漠然,“如果不嫁还可能死得更快,你没得选。”

  这是大实话。

  自己也知道,想到自己的结局,她不说话了,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掉。

  终于,她点了点头,眼中的泪花映着火光,显得格外坚定。

  阮阳突然问:“我看你年龄也不过十五六岁,你爹娘呢?”

  抹去泪水,凄然摇头:“在我和阿南很小的时候就都死了……这些年来,我和阿南相依为命,日子虽然艰难点,总归也能过的下去,谁成想却遇到了山匪——”

  她本垂首兀自说着,突然抬起脸来,问道:“你如果能抓住那个官爷……是不是、是不是天下就太平了?”

  在少女的认知里,只要抓住为非作歹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面对期盼的眼神,阮阳第一次生出了不确定的情绪来。

  “不知道。”他说。

  且不说那是多大的官爷,官爷背后或许还有官爷,说到底,杀了狗皇帝才能天下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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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山头离江安县有些距离,阮阳几次想回去找蒋行舟,却有些力不从心——他又毒发了。

  没两天便要被送走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在路上多做耽搁,毕竟他答应了阿南要救人家阿姐的。

  毒发起来十分痛苦,整个人就像喝醉了酒一般,意识虽是模糊的,五感却是清晰异常。阮阳只觉得经脉上有蚂蚁在爬,时不时地啃上一口,唯独啃的这一口痛彻心扉。

  阮阳从腰间摸出一枚药丸,面无表情地掷入口中嚼了。

  每次毒性发作的病程都不一定,上一世到了后期毒性深重的时候他曾昏睡了一周有余,而这一世毒性还没蔓延到那个程度,一两天便能恢复过来。

  可惜这一次毒发却不止一两天,一直到被那些人装进马车里,阮阳的脑袋还是蒙蒙的。

  许是避人耳目,他们连红嫁衣都没让穿,马车上也没有装饰,就好像是一件货物一般被塞进了马车。

  若是没有遇到阮阳,这姑娘的这一辈子就要交代了。

  马车晃悠悠上了路,阮阳驭轻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最终跟到了江源城郊的一个宅子外头。

  这些人没有要引马车入城的意思,就这么把从车上拽了下来,推搡着送入宅子的门内。

  阮阳翻身上檐,因着毒性未退,意识还有些朦胧,不小心踩碎了一片瓦,发出一声脆响,好在无人注意。

  在出发前他给过一个小瓶,里面装的是蒙汗药,要自己见机行事。就算他这两日有所疏忽,也不至于害那个姑娘丢了性命。

  是夜,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被几个家丁打扮的人簇拥着回来了。

  阮阳用力拍拍脸颊,强迫自己精神起来。

  伏于梁上,他极目远眺,这人他好像认得,正是西南郡太守,赵历。

  他之所以认识赵历,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父王与之有些龃龉。

  弘帝的母亲赵太后和这个赵历是本家,又是旁支亲戚,当年赵历还在京城任职时仗着和当朝太后的远房兄妹关系作威作福了好一阵,后被稷王赶出了京城,到西南郡任职太守。

  稷王得权时这厮还有所忌惮,如今稷王落马,他更是无法无天起来,不仅放任西南匪寇妄为,甚至还从中捞取油水。为了不落证据,他每玩过一个年轻女子就将之杀害,这段日子惨遭毒手的女子没有上百也有数十。

  只见赵历和早就候着的山匪头子说了几句话,二人大笑不止,而后山匪头子便离开了,而赵历则推开了所在厢房的门。

  房内,对镜坐着,她知道阮阳定藏在宅中某处,故而定了定心神,强挤了个笑,起身迎接赵历。

  赵历显然是被的美貌所惑,见了她后愣了几息,而后面色逐渐猥琐,伸出粗壮的手臂便要揽她。

  忍着恶心靠了上去,一副担惊受怕的村妇模样,酒过三巡之后才大着胆子与赵历攀谈起来。

  “大人,小女新搬进这个宅院怕得很,不知道能不能请哪位道长来做个法事?”

  这是阮阳先前就嘱咐好让她问的话,她一边回忆着问,一边为赵历斟酒,还不忘揩去他额头的浮汗。

  “哦?”赵历对这一番温香软玉显然很是受用,“做法事?”

  “小女知道有位道长叫涵音子,乡里都说他灵得很,不知可否能让他前来?”

  “涵音子……?”赵历举杯的手一顿,正以为问错了话,却见他笑着牛饮一口,而后又道,“那是个什么人?很灵?”

  赵历将酒杯放下,示意再给他倒满,而后起身褪去外衣,随意一丢。

  “怎么?本官这儿就让你这么怕?”赵历似笑非笑地看着,膨胀的肥脸满是狎昵,“怕什么呢?是怕——”

  说着,他放肆地狠掐了一把的胸脯,又羞又痛之下,惊叫出声。

  “——怕本官的府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的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口中只连道不敢不敢,大人的府里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是小女多想了,大人莫见怪。

  赵历这才冷冷“哼”了一声:“进了本官的门就是本官的人,死了也不是不干净的东西,你懂也不懂?”

  这话几乎相当死亡威胁,不敢再抬脸,给赵历斟酒的手也抖如筛糠。

  赵历则很满足于的这个反应,他摸了摸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脸,正要说话,又觉得酒劲上头,只想倒头就睡。

  怯懦懦地放下酒壶:“大人……您是醉了吗?”

  赵历张口嗯啊了两声,将手伸去搭在的肩上,让她扶着自己站起。走到榻边,赵历像一头死猪一样往榻上一栽,片刻便睡得呼噜大作。

  这一切,房梁上的阮阳听得一清二楚,赵历果然不知道涵音子。

  确认赵历熟睡,他才纵身跃下,见不住地抹眼泪,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道:“赵历今晚就这么睡过去了,一定不会甘愿就这么放过你,他一定会再来,到时候只消你如法炮制,趁着这厮睡着,检查检查他的贴身衣物,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但是看着这样的,他又觉得这话有些残忍,可说都说了。

  “大侠,”泪眼汪汪看了过来,鼻尖哭得通红,“我想回家,想见阿南。”

  阮阳看向榻上的睡得像死猪的赵历,目中狠色一闪。只要他愿意,立马就能送这个满手鲜血的酒肉贪官去见阎王。

  但是他不能。

  阮阳并不打算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身上,他还打算去江源城内赵历的府上找找,看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

  几日下来,阮阳发现了一丝端倪,而却一无所获。

  不过出乎二人意料的是,赵历居然一改往常的作风,把接入了江源赵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