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浮林了吧?”

  习松炀脱口而出的话语早已被疲惫填充,“姐姐现在睡得很安稳。”

  “好,你也要注意休息,别累着自己,我尽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情,然后回去找你。”

  应无识满眼的心疼早已经溢出来,可眼眸一台又与俞未的视线相触的瞬间,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着。他想开口询问习松炀关于那封信的事情,可听出他的状态不佳,随即因为心疼没了兴致。

  两人之后随便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俞未双手一摊,“你不问他?”

  应无识瞥了他一眼摆摆头。

  “这件事暂且不重要。”然后背靠在墙面双手环胸一字一顿道:“你先跟我说其他的,我要知道你知道的全部。”

  “一五一十,说出来。”

  俞未深深叹下了气,语调是妥协后带着的无奈。

  “你想从哪开始?”

  应无识目光犀利。他道:“从头。”

  “好。”

  俞未在脑海中组织好思路,抿了口水后顺着组织好的语言慢慢而出。

  “这是一个不算太长的故事。故事的开头,是不识字的小孩遇到了他的真命天子,正当他以为慢慢下去便是故事的结尾,可他错了,这段故事以他开头,当然也要以他结尾。”

  “什么?”应无识皱着眉,好像想要尽力听懂一般。

  在应无识看来,俞未这段话跟没说似的。

  要知道,卖关子可是俞未的强项。

  然而俞未却并没有给应无识一个眼神,或者是可以令人瞎想的动作。他好像又一次把自己代入进这个也有他的故事,沉浸在其中。

  他依旧对应无识云里雾里地道着。

  “这个结尾该怎么说……悲?离?”他自问自答道:“那不是,那个小孩似乎又拥有他了,不过是以身换身,以生换生。他的代价很残忍,不过这也是唯一的途径。”

  他说完有意无意看了眼此刻正沉思什么的应无识。

  听到之前的,应无识还没怎么想法,没有过于把俞未说的这个故事代入进自己的身上,可听到后面的“以身换身,以生换生”。

  他忽然之间认为这件事颇为熟悉,就好像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良久,应无识怀揣疑惑问他:“你说的小孩……会不会是我?”

  俞未想也没想便回他:“没错,是你,应无识。”

  他站起身又一次靠近应无识,面无波澜慢条斯理接着说:“那位救你于水火,成为你救赎的那个男人我想你也猜到了……”

  应无识:“……”

  俞未是想让应无识亲口说出来。只是他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还没反应过来就脱口而出。

  “他就是习松炀,也是习明年。”

  听到“习明年”这三个字时,应无识的心脏狠狠抽动一下,这个名字是压在应无识心底最深的地方,直到今天才揭开这个“谜底”,才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到底是谁。

  因为在探所,只有习松炀才能轻松打开的小盒子里的小弹珠上,赫然雕刻着这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正是——习明年。

  “他是习明年?”

  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应无识起初是呆滞在原地。他不敢相信习明年就是习松炀,其实他之前也探查过,可是就是因为离谱所以才不想继续探查下去,草草了事。

  “怎么了,不希望吗?”俞未问。

  “不,”应无识不知何时哽咽起来,“我记得他。他是我梦中落水的男人,所以在上次李舒雨给的幻觉中我才会又一次看到他,所以你跟它们都知道这件事?”

  应无识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来,越来越觉得细思极恐。

  俞未这不含糊,直言:“对,你的事情在鬼魂中传开了,只有你蒙在鼓中。”

  应无识不解:“你知道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俞未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反而理直气壮道:“一件事的浮出水面也自然而然会牵扯到另一件事,从而导致两件事受到牵连,它们包括我都在帮你隐瞒,但不过随着这件事突如其来的发酵,也就意味着你将要面对另一件被牵扯的那件事,也是你的另一个大劫。”

  就在俞未说完后的瞬间,尘封在心里多年的那件事得以解封,无数的记忆片段涌入应无识的脑海。

  起初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碎片,直到俞未所告诉他的画面都通通充斥而入时,能使自己活下去到底的意义他也终于明白。

  那个世纪对习明年的依赖,换成了这个世纪对习松炀莫名保护欲的理由。

  他能够长生的意义也正逐步揭开。

  他不算是当年的应无识,他也不算是当年的习明年,他们独立的身份似乎只存在于上个世纪,就算其中的情愫并未完全表现,但上天看得到,这个世纪的应无识也能感受得到。

  所以这一世,他们共同得到了上次未曾能拥有的机会,是以另一种身份相遇却又毫不冲突的机会。

  一切来的都恰到好处,没有所谓的不合时宜,好像这套剧本、这段故事就是为他们量身定做,为了能共赴下一次更好的相遇。

  自从上次吃完年夜饭后,瞿清言回到南凉后就很少与他们长生联系,直到这次听到齐虚离开的消息,他便向幼儿园请了几天假回来,却只发现这所原本热闹哄哄的别墅一瞬间变得凄凉无比。

  瞿清言木讷地站在门口,迟迟不敢推开这扇大门。他似乎还是晚来了一步。

  正要离开,脚向后迈了一小步转过身——

  “习松炀?”瞿清言略微吃惊。

  之后以为谁会在身后,又张望了几眼,不过这点动作都被习松炀尽收眼底。

  他双手都提着满满几包的菜,说:“应无识前几天已经回去了,你有事找他吗?”

  瞿清言摇摇头,而后又看了眼身后让他内心空落落的别墅。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习松炀摇了摇头,然后走进院子,顺便回头问了句:“不一起进来吗?”

  瞿清言:“……”

  习松炀抿抿唇道:“进来吧,我知道你此刻的心情。”

  瞿清言暗自说了声“好”后,于是上前接过了习松炀提在手中的菜。他叹息地说,语气里满是懊恼:“我昨天才得知齐兄的情况,我很抱歉没能第一时间过来。”

  “没事。”习松炀将菜放在桌子上,拍了拍瞿清言的肩膀,视线又随之落在房屋正中央的合照上,“他说很高兴能认识你,你是他见过最靠谱的人,说跟你在一起总是会不自觉放下心来,什么都不用去多想。”

  瞿清言拨动菜叶的指尖一顿,眼眶比之前红润一些,但他没让习松炀看见。

  这天下午的太阳不太炎热,光照进来显得全部是那么的耀眼,仿佛一切都未曾改变。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浮林?”瞿清言边洗着青菜边问。

  习松炀担忧地看了眼楼梯口,才是回答:“姐姐最近的状态不太稳定,我还不放心。”

  “怎么了?”

  习松炀手上的动作减缓。他说:“爱一个人坐在窗边自言自语,特别是阳光正好的时候,偶尔也会偷偷落泪一个人跑去楼顶哭。”

  瞿清言眉眼压下来,“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更何况他们……”

  “他们还没确定关系。”习松炀知道瞿清言之后想说什么,于是接住了话。

  瞿清言不在多说什么而是安静准备着接下来的晚餐。

  不多时,从楼上传来一阵脚步。

  正要炒菜的习松炀一猜就知道是姐姐起来了,于是立马丢下手中的东西飞速冲上楼,只是上去转了几圈也没见习南枝的身影,又往上找了几层。

  霎时,他心里出不好的想法,以为姐姐想不开的他随即想到楼顶,于是刻不容缓地冲上楼顶,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好在最终松口气。

  习南枝正在楼顶悠闲地浇花。

  习松炀按压着眉心,迈着无奈的步伐走过去接过习南枝手中的洒水壶,语气带有埋怨地说:“姐,你现在就应该好好休息,楼顶风大,你身体又不好。”

  谁知习南枝却又抢过洒水壶,继续浇着花。她并不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不妥,于是漫不经心说:“你不用担心我,我很正常。”

  习松炀说:“这不是正不正常的问题,是你的身体,你前几天着凉感冒今天都还没好!”

  习南枝看了眼弟弟败下阵来,宠溺地摸了摸习松炀的头,笑着说:“但我也总不可能整天在床上度过,而且今天天气不错,没什么事你放心吧。”

  习松炀说不过姐姐,只能强行把姐姐拉下楼,按在椅子上坐好,指着眼前黑乎乎的一碗东西说:“把这个喝了垫一口,你今天整天都没吃东西。”

  习南枝揉揉眼睛,指着眼前的黑暗料理,欲言又止:“这……什么?”

  “粥。”习松炀回答:“皮蛋瘦肉粥。”

  习南枝看着眼前的东西属实下不来嘴,只好说:“其实姐姐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我都好多了。”

  虽然习南枝的乐观表现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但习松炀毕竟是她的亲弟弟,总会知道姐姐对他强撑的目的是什么。

  习松炀语气放低了点,说:“姐,我知道,但我就是想照顾你,像小时候你照顾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