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珠的生命里，两个新的女人出现了，一位是要嫁给诺布的达瓦，一位是少女白玛，少女的颊上是阳光带来的红云，她跪在床上为贡嘎甲央捶腿，身材生得窄瘦，脸庞生得标志。不过，她大约还没有完全适应成为三少爷的侍女，所以，总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人。
丹珠为贡嘎甲央整理案前的书籍、纸笔，她再次望向白玛，想同她讲几句话，毕竟，他们今后是要共事的，白玛也望向了他，他们相顾一笑。
可这个笑被贡嘎甲央发现了，他抬起手，掐住了白玛的小脸，问道：“你喜欢我的仆人？”
“不，少爷，白玛不敢，”少女说，“白玛只是对新看见的一切都好奇。”
“你是我的侍女，心里只能有我，要忠诚于我，懂吗？”
是贡嘎甲央对少女白玛的要求，却使得丹珠的前额微微发汗，他是贡嘎甲央的奴仆，不过，他的心里不止有他，他更没有忠诚于他。
白玛说：“是，少爷，今后什么都听少爷的。”
比起德吉，白玛显得安静羸弱些，可丹珠察觉到了这少女是有一张巧嘴的。前几日丹珠生了心病，这几日，贡嘎甲央又得了风寒，所以，屋子里的药味难以散去，丹珠捧着盛了药汤的银碗，走上前去，坐在床边，说：“少爷，不烫了，我喂你喝吧。”
贡嘎甲央打量他一眼，然后，拿过药碗，把里面的药汤一饮而尽，药苦得他蹙眉，丹珠拿来盘子，那里面是蜜饯的杏子干。
“少爷，吃一些。”
丹珠略微失望，所以总在走神，原本，德吉离开了，他有大好的机会成为贡嘎甲央的亲信，不过在他还没有达成目的的时候，白玛就出现了。
贡嘎甲央拿了几粒杏干放进嘴里，然后，用丹珠递上来的手巾擦手，他撑着身体，彻底地坐了起来，丹珠告诉白玛：“姑娘，帮少爷整理头发。”
今日教给白玛的这些，全都是德吉当初教给他的。
贡嘎甲央说：“太闷了，今天太阳不错，出去走走。”
丹珠说：“白玛陪着您吗？或者我去告诉贡布。”
“我独自骑马去，你们都不用去了。”
“少爷，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得有人照顾。”
丹珠跪在地上，为贡嘎甲央穿鞋袜，他是低着头的，因而瞧不清贡嘎甲央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说着：“那么，你骑马带着白玛，我们三个人同去。”
丹珠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不忠诚于贡嘎甲央，可如果对他照料不当，土司夫人是要怪罪的，丹珠在窗前看向太阳，然后，拿起洁净的外衣，帮贡嘎甲央穿上。
白玛穿着一件灰色的袍子，站在两个人旁边，她小心翼翼，当丹珠为贡嘎甲央整理腰带时，她便抬起头为他整理纽扣。
秋日的天空，遥远而开阔，雪白的云丝像是羊毛，在风里变成了风的形状，三人策马向前，从官寨跑往远处的雪山，那泛着金光的湖水，倒映出他们的样子。
白玛上了丹珠的马，坐在他的身后，她问他：“少爷是个怎样的人？”
“你觉得呢？”丹珠反问道。
“少爷很威武，很有风度，很……少爷是未来的土司。”
“那一定是的。”
丹珠心口不一，说了几个字，音调全在舌尖上打滑，这时，贡嘎甲央勒马转身，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少爷，”白玛在阳光里眯起眼睛轻笑，说道，“我和丹珠都觉得，您一定是未来的土司。”
贡嘎甲央问：“是想……哄我开心？”
“不是的，少爷，我是真心这么觉得。”
白玛的嘴巴，正是主子们都爱的那种嘴巴，她的双手环抱在丹珠的腰上，又与贡嘎甲央讲了好几句话，丹珠沉默不语，后来，他才发觉贡嘎甲央在看向他。
这种相视，没有浓情也没有默契，而是充满的博弈和打量，丹珠与贡嘎甲央看向彼此，是在看两片深不见底的湖泊。贡嘎甲央忽然伸出了手，他说：“白玛，上我的马，我抱着你骑。”
用不了多久了，丹珠在想，这些都是很正常的，用不了多久，白玛也会像德吉那样，真正成为贡嘎甲央的女人了。
白玛下了马，伸出了手，把指头放在贡嘎甲央的掌心里，然后，她便坐在了他的怀抱里，健壮的骏马向前狂奔去，马蹄声里是少女银铃似的笑声。
丹珠也甩动缰绳，跟从在他们的身后，马儿飞过浅浅的河沟，溅起清澈的浪。
阳光越来越耀眼了，然而，这种阳光没有丝毫的灼烧感，顶多是为多风的秋季增添了不起眼的温度，丹珠下了马，把水囊拿给贡嘎甲央，他说：“少爷，喝一些吧。”
贡嘎甲央躺在草地上，白玛躺在他的臂弯里。
“丹珠，会射箭吗？”贡嘎甲央忽然问。
“少爷，我不会。”
“那可惜了，几日后父亲带我们去围猎，我原本想带着贡布，再带着你。”
“少爷，我……”丹珠换了一种说法，他说，“其实会一些，只是，很多年没有碰过了。”
“小时候学过？”
“是的，从前和三小姐骑马的时候学过。”
“那你这几天先练练，让贡布教你，”贡嘎甲央用胳膊遮盖着直射的太阳，说道，“我身边的人，应该都是英勇善战的，包括白玛。”
白玛趴在贡嘎甲央的胸口上，说：“少爷，我不会射箭，是真的不会。”
“改天我教你。”贡嘎甲央说。
拿着水囊的手腕发酸，丹珠干脆跪在了草地上，他说道：“少爷，渴不渴？喝一口吧。”
贡嘎甲央这才坐了起来，他接过水囊，仰起头吞下几口，他将最后一口水含着，然后低下头，送进了白玛的口腔里。
少女通红着脸，小声地说：“少爷……”
丹珠将脸转去一边。
“你喝不喝？”贡嘎甲央在问丹珠。
“我不渴，少爷，不用了。”
丹珠以为贡嘎甲央要以同样的方式喂他，所以，紧张颤抖着站了起来，他还未思考清楚当下实际的情况，就被忽然贴上来的少女揽住了脖子，白玛的口腔使凉水变得温热，再后来，温热的水流淌过丹珠的喉咙。
少女的嘴唇离开丹珠的嘴唇，发出可爱的“啵”声。
白玛望向他惨白的脸，说：“丹珠别怕，少爷让我喂你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