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齐王家的小夫郎【完结】>第65章 没到万字

  ◎“生母不详?”萧鸿冷笑了一声,“这说的是本王吧?”◎

  时灿又输完了最后一个子儿, 神色悻悻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天色黑沉,外面寒气逼人, 昏暗的四时赌坊中走出来几个人, 手里拿着家伙。

  他忽觉背后发毛, 转过头一看, 就要拔腿开溜,其中一人几步上前,照着他的腿弯就是一棍子。

  “想跑?两条腿恐怕不够!”

  时灿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立马趴地上求饶道:“几位爷!几位爷!小的今日手气不佳, 又连本儿折了进去, 再宽限几日,恳请几位爷且留着我这腿, 明日我去找个庙拜拜, 定能连本带利捞回来, 还上崔老板的钱!”

  “算了吧!这话你都说几次了,有什么用?别妄想着再拖下去!现在就跟我们去见崔老板!”

  “别别别!真的,我真的还有钱!之前的东家有把柄在我手上,已经给了我几次, 他手里有几千两呢!”时灿浑身哆嗦,哭求道。

  他见过从崔老板那里回来的人, 没有一个是完好无缺的, 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甚至还有人被割去了舌头。

  “你说的是那个姓卢的吧?”一个黑脸壮汉蹲到他跟前,“我劝你还是别指望了, 听说他的前夫郎回家继承了家业, 那姓卢的又想旧情复燃, 巴巴的往前凑呢!”

  “怎么可能?和离可是他提出的,把人名声糟践成那样——”

  时灿不信他的话。

  “欸!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人家能说会道,有的是办法求和,至于你,还是乖乖随我们走罢!”

  “崔老板最近心情好,不断人手脚了,只需钳下你那第三条腿便可,反正也碍不着走路不是?别忘了,你欠的可是三百两!就是入宫净身,也不过补贴十两二十两,算下来你还是赚了呢!”

  可真划算呐!

  时灿欲哭无泪,虽说他不好男女之事,也不想平白丢了鸟,哪怕最后不会因感染死掉,但那样就再也无法站着撒尿了。

  他哭丧着脸,求饶道:“真的是最后一次,我一定能要到钱!他既然想和好,就更怕我会向夫人抖落出来。你们相信我,这次我一定能还清!”

  那壮汉拍拍他的脸,“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就是剁了你,崔老板也赚不到什么,出个气而已。行!我去帮你求求情,再宽限一下,三天!最多三天!还有十多天就过年了,一年债一年清,到时候要是还还不上,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哎哎!多谢壮士!小的记着了,多谢!”

  一行人嗤声大摇大摆离开,凶神恶煞一般,时灿拖着酸疼的双腿爬了起来,心中又悔又恨。

  那姓卢的居然还想要去和好?合着他白做戏一场,那事儿本来就是他出力最多,那几千两合该两人平分才是,可他每次都像打发叫花子一般,给个几十一百两。

  自己还替他打了好几年的掩护,每次去嫖去外室那里,都是他帮着圆谎,甚至他第一次去赌坊,也是那姓卢的带着的,现在倒好,他自己都要被剁手剁脚去势了,那人还在吃香喝辣美娇娘在怀!

  真他娘的不公!

  他本来好好的做着长工,虽说辛苦,但也安稳,都是他!把自己带上了这条不归路。

  姓卢的!你等着,这次不把你放点血出来我誓不为人!

  卢尚荣最近总是力不从心,也不去花街柳巷了,加上听说柳昭那事,心情郁闷,每天都要在外面喝顿酒才回去。

  这天晚上他又喝得醉醺醺的,往家里晃去。

  腊月将至下旬,月远星稀,除了主道上有明烛,巷子里一片黑漆漆,他摸墙走着道,嘴里咕哝咒骂着什么。

  正走着,突然触到一片软软的东西,这不是墙,他又往上摸了摸,试出来了,是一个人的胳膊。

  他往后退了一步,大着舌头斥骂道:“哪、哪来的宵小在此挡路?还不速速让你爷爷过去!”

  那人发出一声阴冷的笑来:“爷爷!好久不见了,你老人家过得可还好?”

  卢尚荣一惊,醉意被吓走了两分,“时灿?你、你怎么又找来了!”

  “不找来还不知道,东家竟有那么多闲钱拿去喝酒呢!”

  “我的钱是我赚的,你管我拿来做什么!再说,我不是给过你那么多了么?怎么还跟个狗皮膏药似的?”卢尚荣一脸嫌恶。

  “呵!你赚的?这么些年,你出的力甚至还不如我跟夫人的多,有点力气都使到妓子身上了,结果钱你全拿了,你也好意思提这茬!”时灿忿忿不平。

  “我是东家你是长工,咱俩干的活能一样么?签了卖身契,那你就是天生的奴仆,一年到头只能赚那十两的工钱,我这段日子给你的不下三四百两,你就是干到死也攒不了那么多,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卢尚荣怒道。

  “不知足?我当然不知足!”时灿威胁他道,“好东家,我帮你打那么多年掩护,最后拼上了名声助你成了事,你就给我那么一点还叫屈?”

  他狮子大开口道,“再给我两千两!以往的事情一笔勾销,我再也不来找你!否则,我就把你所有的烂事告到夫人那里,他如今有了娘家撑腰,你说他会不会恨你入骨然后想办法让你去坐监牢?”

  卢尚荣心里一惊,但仍强撑着,“你莫唬我!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官家也不能耐我何。倒是你!还有胆子叫嚣出两千两,告诉你,二两都没有!想得美!胆子肥了我看你!”

  “胆子?命都要没了还管胆子!”时灿“唰”地抽出一把尖刀抵住他胸腹,“姓卢的!今日你若不拿出这钱来,我就让你腹破肠流,横着回去!”

  尽管天黑,但借着巷口那抹遥远的烛火,卢尚荣还是看到了刀锋反射的微光。

  他心下惊骇,酒意被吓走了大半,冷汗瞬间出来了,看来这时灿不像是开玩笑,可能是被要债的逼急了,今日要同他鱼死网破。

  眼看着那刀锋慢慢刺破衣服,甚至感受到了一丝凉意,卢尚荣赶紧开口道:“给!我给!但要等到明天,我这边所剩不多,那钱大部分埋在了月秀住的院子里,要等明天去挖!”

  钱当然重要,可若没命花了一切都白搭。

  虽然他现在跟丽娘厮混着,但毕竟没怀上他的种,就怕哪天说跑就跑了,所以他是不放心把钱放在这里的。

  而月秀就不同了,跟着他做了几年外室也没有怨言,还生了两个孩子,对他死心塌地。

  “现在就去!”时灿信不过他。

  还有一点是怕夜长梦多,赌坊那边又逼得紧,光说没用,钱到手里了才能安心。

  “现在?现在这么黑……”

  “甭废话!快走!”时灿抬起腿踢了他一脚,拿刀在后面抵着。

  “哎好好好!”

  “等等!”时灿又喊停了一下。

  现在这巷口曲折,待到了直路上他若撒丫子就跑,自己怕是也不能耐他何,天又黑,待会儿再到哪里去追?

  他摸索着掏出一捆绳子来,打算把他绑住了再走。

  卢尚荣这时酒醒了大半,见状眼里精光一闪,他早就烦透了这水蛭般的吸血鬼,一次次的要挟他要钱,简直欲壑难填。

  这次竟敢开口要他近一半的财产,那可是他多年的积攒,再说了,谁又能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不如拼一把,将他就地结果了,此后一了百了,再无烦扰。

  反正他是个赌鬼,衙门也只会当成追债人干的。

  手腕刚触到那根绳子,卢尚荣反手一捞,迅速一把拽过来,转手套到他的脖子上,从他背后死死勒住。

  “呃!啊呃——”时灿没想到他来这一出,拼命挣扎着,一只手去解救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摸摸索索,把刀调了个方向,往后面人的肚腹处狠狠刺去。

  “啊啊啊啊啊————”,一连声惨叫响彻在黑漆漆的巷子里,撕心裂肺。

  大道上巡逻的兵卫眉头一皱,“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在十里巷那边,快走!可能有命案!”

  幸运的是卢尚荣没死,时灿那一刀没扎中身体要害,也不太深。

  不幸的是刚好扎到了他下面的玩意儿,在大半截处,似断非断,但古代又没有缝合的技术,缝上了肢体也成活不了,最后还是要烂掉。

  最后郎中给他截了去,只余了一指来长的短短茬子,以后大概站着都会尿到裤子上。

  时灿被收监,刚好赌债也省了还,为了保命,他又供出了主仆俩在永溪镇做的恶事。

  在大梁的律法中,这事算作诬陷罪,要判打板子加流放,念在此事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卢尚荣此次又受伤严重,特许他养好了伤再去衙门领板子,然后流放五百里处,也不算苦寒蛮荒之地,并令他家产还与柳昭。

  丽娘见他伤成这样,连家门都没让他进,没几天迅速换了个男人。

  月秀还算有情有义,照顾着他把伤养好,他年后要去流放,柳昭看那母女三人也是可怜,把银子留给她们一些,不铺张浪费的话,够用到她们成年。

  后来卢尚荣流放之时,家中却突然有客到访,开了门一看,见是个长相俊美的男子。

  卢尚荣心生疑惑,“你是……”

  “哦,我是那个卖酒的。”花千低头一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昭哥儿没过来,是因着身体不便,你切莫介意。”

  卢尚荣简直潸然泪下了,感怀不已,“怎会介意?我做了那样的事,还以为他要对我心生怨恨了,如今此身已残,想不到昭哥儿却仍念着我,不知他是生了何病,有无大碍?”

  “无大碍的。”花千笑得开怀,“只是前两天,郎中嘱咐着他要少看些脏东西,莫要情绪冲动,以免动了胎气,所以,我才让他在家里歇着没出来。”

  “什、什么?”

  卢尚荣不敢置信,他们成亲了十几年都没怀上,这刚换了一个男人就有了?自己果真是不行么?

  不过行不行的,也不是他现在该考虑的事情,毕竟连家伙什都几乎没了。

  花千炫耀完后,开开心心地扬长而去,幸亏人还没走,得以诛了一把他的心。

  卢尚荣刚打完板子不久,还走不利索,不一会儿便瘫坐在地,涕泪横流,心中只余懊恼悔恨。

  ——

  萧鸿求赐婚的事情还没有结果,这次过年他先悄悄跟去了叶家村一趟,轻车简从,当天便回了,没有惊动村里其他人,只是上门重新认个亲。

  “哎!哎!”叶老太太在他走后叹着,“这衣装一换,果然贵气的很,一看就是皇家的人。”

  “换了不还是那个人么?阿嬷你还非要给他行礼,没必要,看把他慌的。”叶青云笑她。

  他倒是忘了,分开后初见那时他还行了个大礼,五体投地。

  “不怪阿嬷,殿下乍一看有威严有气势,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行礼。”老太太分辩着,又问他道,“云哥儿你这回在家待多久?”

  “明天便回了,店里忙的很。”叶青云抱歉道。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过年期间,萧鸿想让他去齐王府和国公府一趟,认认门儿,还要带他去附近的庄子上玩一遭。

  王府里虽然没有女主人,但仍张灯结彩的,布置得热热闹闹。

  怕吓着人,萧鸿只让管家陈伯和几个小厮大丫头过来见了礼,还有食肆周围轮守的几个暗卫。

  叶青云见府里人多,没好意思东张西望,进了房中问他道:“姜雪呢?还有陆雨。”

  他还想着再感谢他们一次。

  “姜雪现下有别的任务,陆雨还在永溪,叶大哥在那里,还有你的家人,所以,他这几年可能也会一直在那里,也可能会有别的人替换。”

  说起来,萧鸿其实比叶青山还大上一岁,但他一开始隐瞒岁数,叶大哥叫惯了,现在还真叫成了大哥,大舅子不也是哥么。

  叶青云本想跟他说不用了,但一想想他是王爷,盯着他和自己家人的人肯定不少,这样守着,自己也能安心些,便罢了。

  “那,他们俩不是夫妻,不用团聚的吗?为何要分开派任务?”他又问道。

  萧鸿摸了摸他的头发,笑道:“不是,只是假扮的夫妻,我怎会那么狠心,故意将他们分开?”

  “噢,原来是这样。”叶青云咕哝着。

  国公府这一趟,则欢快多了。

  老国公见外孙带了个好看的哥儿上门,稀奇的不得了,毕竟这二十多年来,也没见他有喜欢的人,房中连侍妾都无,更别说带上门跟他见礼了。

  他连忙让厨房去采买,想着多给他俩做点好吃的。

  “外公,不用那么大张旗鼓。”萧鸿跟他说道,“云哥儿本就是开食肆的,还能缺了吃的不成?”

  “是,国公爷。”叶青云笑道,“家常菜即可。”

  “欸?怎么叫国公爷,不该随着鸿儿一块儿叫外公的吗?”卫国公赶忙纠正道。

  “我……”叶青云红着脸,没能叫出口。

  “行了,外公您就别为难人了,赐婚的折子还没批下来呢。”萧鸿打着圆场。

  卫国公抱怨道:“哎!今上就是麻烦,照我说,儿子有了喜欢的人,能带回家就烧高香了,还查什么家世?只要不是山贼土匪就行,总比打一辈子光棍要好吧?”

  叶青云被逗笑了。

  “嘘——您老小心隔墙有耳,府里的人都安全么?”萧鸿提醒他。

  “定期排查着呢,我是老了又不是傻了,哪些事儿能做哪些又不能做,我还能不清楚么?”

  “得嘞!您最机灵,且还年轻着呢。”

  “唔,这倒不必,不要乱拍马屁,人要实事求是。话说,云哥儿的食肆开在何处?”老国公怕冷落了人,不和外孙斗嘴了,又把话题转到他这边。

  “在仁兴路,现在是冬令,我们的食材主要以烫煮为主,天热后可能会换别的菜品,随时欢迎您老有空去品鉴一番。”叶青云邀请道。

  “哎!好!有空的,有空的!”卫国公连忙回道。

  “外公,先提醒您一下,食肆里是不备酒的,也就是说,只能吃,不能喝,哦,茶是能喝的。”

  卫国公板着脸,佯装生气的样子,“食肆嘛,又不是酒楼,我还能不晓得?这么些年来,难不成你就只把外公当成个酒鬼?”

  “哎呀!我哪敢呐!”萧鸿求饶道,“莫再说我了!”

  卫国公说回了正事,“你回来这么久了,萧灼有没有去找你麻烦?”

  “没。他敢!我还想找他算账呢!”

  “他外家春令时被查了,两个舅舅都降了一级,我估摸着贤妃敲打过他了,所以这一年才如此老实。”

  “那,小舅舅那边……”萧鸿有些担心。

  “咱们家不一样,你母妃去的早。”老国公有些伤感,“你比萧灼安分,大舅舅为国捐躯,小舅舅还无妻无子,他纵是再薄情,也不会如此对我们。”

  叶青云在一旁有些汗颜,这、这些都是我能听的么?

  “外公,我饿了。”萧鸿见他忆起往昔,怕他陷入难过之中,开始分散他的注意力。

  “饿了?哦好!我着人先上些热点心给你们垫垫。”老国公回过神来,吩咐丫头去了厨房。

  这一趟连吃带拿,不仅吃到了冬日极为难得的鲤鱼鲜虾,还收获了一箱子奇巧玩具。

  “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爱玩的。”萧鸿言语间带着醋意,“还以为丢了呢,想不到外公都收得好好的,如今全部送与了你。”

  “那……还你?”叶青云试探着问道。

  “不用。”马车匀速前行,萧鸿搂住了他的肩头,“现在连我都是你的,我的东西自然也是,那还给我了不还是属于你的吗?何必多此一举。”

  “油腔滑调!”叶青云笑他道。

  说归说,但他的心里还是没有着落,缺少归属感,毕竟还没成婚。

  哪怕成婚后,一时半会恐怕他也不会以王府的另一个主人自居,做人需得有边界感。

  庄子在平康城南五十里处,名为鹤岩村,最让人惊喜的是居然还有一处温泉池,还养了许多小动物。

  农庄的管家要向萧鸿报备今年的收成,叶青云独自溜达着玩。

  池塘这两天没结冰,边上蹲着鸳鸯鸭,时不时的转头理一下毛,附近还有几个石头圈成的小圈,里头养了几窝兔子。

  今天太阳好,叶青云拿着草叶蹲在地上,逗弄着圈里的一窝小兔子,这一窝有四只白的一只黑的,还有一只带着黑白花,不过一两月龄左右。

  大概是听完了汇报,萧鸿走到他身后,“喜欢啊?要么带两只回去,养肥了正好在你店里涮了,涮那锅麻辣汤应该好吃。”

  “哎!你这人真是——”叶青云简直无语。

  “逗你玩的。”萧鸿和他一同蹲下来,挤着他玩。

  “干嘛?往那边去去!我要倒了。”

  “不去!倒了也没事,摔脏了刚好去温泉池里洗洗。”

  “我没带衣服换。”这边离得近,叶青云以为是当天回,哪能想到带衣服。

  “没事,我有。”

  两人正在打打闹闹,突然见季寻风正往这边急匆匆走过来。

  他是骑着马赶来的,刚下马,还没喘匀了气,“殿、殿下!”

  没重要的事他是不会过来打扰的,萧鸿眉头皱起,站起身来问他道:“何事?”

  “殿下!”季寻风看了一眼旁边蹲着的人。

  “没事,说吧。”

  “是这样,今早六皇子殿下特地来府里找您,但你们已经出发,据他说,皇上昨儿个宿在常妃娘娘那里,酉时之后,有人送去了几本折子,常妃无意间一瞄,最上面的居然是殿下您的名字,所以,她就多看了一眼——”

  “然后呢?”萧鸿急忙问道,年前他就只上了那一本求赐婚的,一直到放假休沐也没有等到答复。

  “上头写着,不予批准。”季寻风紧张得额头的汗都要冒出来了,“驳回原因写着,因、因叶老板生母不详。”

  他继续说道,“常妃娘娘早上送走了皇上,就立马着人把六皇子叫过去,跟他讲了这事,好让您心里有个准备。六皇子殿下说,怕您在年后的朝会上听到了此事,会在大殿上当场发癫。”

  他急急解释道,“这可不是小的说的,是六皇子殿下的原话,所以他才偷偷过来知会您一声。”

  “生母不详?”萧鸿冷笑了一声,“这说的是本王吧?”

  “殿下——”

  “行,寻风你下去歇着吧,晚点再回。”

  “是!”

  季寻风担心地看了看他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低着头离开了。

  萧鸿转过头去,见叶青云已站了起来,面色煞白。

  “殿下,我……”

  他走了过去,温柔的抚了抚他的脸颊,“无事,云哥儿,我这一生,只认定你一人。”

  叶青云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

  萧鸿打断了他,“成亲也只是个形式而已,但因为你,我想走完这个形式。”

  从两人一相遇,他带给云哥儿的,就只有那些无媒苟合之类的流言,所以他想给他的心意画上完整的一笔。

  “所以,关于你母亲的事,你知道些什么吗?”

  “嗯。”叶青云再度点了点头,“你上次走后,阿嬷跟我说了一些。”

  见他神情低落下来,萧鸿一阵揪心,看来他上次的突然离去,是真的把人惹伤心了。

  他揽着人,找个背风向阳的地方坐了下来,问他道:“你可知,我那时为何突然要走?”

  叶青云摇了摇头。

  这不废话么!他怎会知?

  “刚刚我说的那句生母不详,其实不是气话,我,大概真的不是我母妃的孩子。”

  ?

  怎会如此!

  见他一脸的不可置信,萧鸿笑了一声,内心轻松了些。

  “我母妃是惠妃,本名贺千予,是国公府的千金,父亲和哥哥都曾是大将军,现在我小舅舅也是了。”

  怪不得他那时说自己姓贺,原来并不完全是谎话,而是借了母亲的姓氏。

  “我母妃那时备受宠爱,在今上登基那年诞下了皇子,更是风头无两,嫔妃中嫉妒她的不在少数。萧灼的母亲贤妃,就对她一直怀有敌意,后来她的儿子更甚,在我母妃去世后,处处针对我,所以,京中的人们都知道我们不和。”

  “原来是这样,欺负没娘的孩子算什么本事?真是小人行径!”叶青云替他抱不平。

  萧鸿轻笑了一声,替他掸掉头发上的草叶,看着他气鼓鼓的脸颊,想上去捏两把。

  他又继续说道,“人人都以为我母妃如此受宠,过得该是舒心惬意,神仙一般,可我知道,她并不开心。独自一人时,她极少露出笑颜,当然,她对我很好,只有她以为人都不在屋子里时,才会自己偷偷垂泪,我那时候小,经常会偷藏在角落里看到这些种情形。”

  萧鸿的声音低沉又舒缓,“可能是忧思过重,我十一岁那年,她便撒手人寰,去世前一天拉着我的手,但我感觉她并不是在向我告别。”

  说出的话更是令当时小小年纪的他毛骨悚然,惠妃脸色枯黄,双唇苍白,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口中呓道:“孩子!莫哭!娘不是要走,娘是来陪你,娘就要来陪你了!”

  见他神色凄然,叶青云往他身边靠了靠,把他的一只手臂抱到了怀里。

  萧鸿心中熨贴,拍拍他的手指示意自己无事。

  “母妃去世后,今上对我的态度大为转变,看向我的眼神甚至带着一丝厌恶,我以为他是因为宠妃的离去而埋怨迁怒于我,直到母妃的奶娘去世。”

  “奶娘是宫中的老嬷嬷了,母妃去世后是她在照顾着我,一直到我封王建府出宫,我离宫不过一年,她便病重,临终前我去见了一面,她跟我说,一切因由天注定,让我不要去有所图谋,以免害了自己,还让我去寻辛嬷嬷和一个叫冬婵的姑娘。”

  “这些年,离宫的宫女和嬷嬷有很多,年份久远,记录不好找,暗中打听了许久,我才得知,辛嬷嬷和冬婵姑娘居然都是之前长公主身边的人。”

  “长宁公主,是今上的胞姊,但她在正德元年时,便去了西虞和亲,据今已二十三年,不对,现在过了立春,是二十四年了,同我的年纪一样。”

  叶青云满眼震惊,“所以,你怀疑——”

  萧鸿点了点头,“那时季寻风来跟我说,辛嬷嬷找到了,但身体不好,时日无多,所以我才匆匆离去,这么多事,当时我真的无从解释。”

  叶青云理解他,“没事,都过去了,那后来,证实了吗?”

  “还没。”萧鸿摇了摇头,“她一直昏迷未醒,郎中说,可能是木僵症,什么时候醒来,能不能醒都未可知,我把她安置在另一个庄子里了,据平康不远。”

  那不就是植物人?

  “那,如果真是的话,这么多年长公主不该毫无音讯,自己的孩儿都不担心么?总要派人回来打探一二。”

  不是他要挑拨,叶青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萧鸿苦笑一声,“这也是我的疑惑,我不想为她开脱,但她可能也身不由己吧,如我一样。”

  “自她和亲之后,两国再无战事,但也没有互通往来,所以,那边的消息无人得知。我这边想查什么东西,也要偷偷摸摸,连外公都不能说,毕竟,他疼了我这么多年,我不想让他伤心。”

  确实,大儿子战死,小儿子一直未娶,就女儿去世前留的一根独苗苗,若再不是亲生的,真的无法想象老国公会有多难过。

  说了这么多,萧鸿口干舌燥,见叶青云也有些疲累,一把拉起了他。

  “先去吃点东西,喝点水,不能白来一趟,等会儿去池子里泡泡,再说你母亲的事。”

  由于两人还未有实质上的关系,所以萧鸿命人在池子中间拉起一道帘子,各在两边泡,防君子不防小人。

  即便没人看着,叶青云也没脱光光,还是留了一件里衣,打算等会儿出去的时候再脱。

  他把眼睛闭上,感受着热气氤氲,权贵的生活可真舒服啊!我要跟你们这些有钱人拼了!

  哪怕现在的他不缺钱了,冬天最多也只能在木桶里泡泡澡,跟这样的池子可不能比。

  不知过了多久——

  “云哥儿!醒醒!”

  “你没事吧?是睡着了吗?我要过来了。”

  萧鸿听到那边好一会儿都无动静,叫了也没人回应,怕他晕厥在水里,也顾不上礼仪避嫌之类的,直接掀开帘子蹚了过来。

  雾气缭绕中,却见那人靠在池壁边上睡着了,脸和嘴唇都被蒸得红扑扑。

  听见有人至他旁边,伸手揉揉眼睛醒了过来,还未彻底清醒的眸子显得湿润又懵懂。

  萧鸿一时间气血上涌,那道防君子的帘子霎时被他抛在了脑后,直接把人压在池壁边亲了上去。

  哎!等等!

  叶青云将醒未醒,脑内警铃大作。

  大哥你没穿衣服啊!

  不会吧?虽然有些人理想的醒来方式是被帅哥干醒,可他这还是初次呢!

  而且是在水里,刺激!

  萧鸿亲得气喘吁吁,直觉怀中湿淋淋的衣服碍事,伸出手想一把扯掉,动作间手心却碰到了硌人之物。

  扒开衣领一看,居然是一只精巧的玉蝉。

  犹记得天热时,云哥儿穿着轻薄,颈间并无任何饰物。

  萧鸿疑惑道:“这是——”

  叶青云虽不晓得他为何因为一只玉蝉收了兵,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这是我母亲遗留之物,阿嬷交给我的。”

  萧鸿神色一动,又问他道:“除此之外,阿嬷还说了什么没有?”

  “嗯。”叶青云想了想,“说我母亲是在正德元年,随着流民一起流落这边的,受了伤,被阿嬷救了之后便留在了她家,后来我父亲因为家贫说亲困难,为了报答阿嬷的恩情,我母亲便自愿和他凑成夫妻,但身体太弱,生下我不久之后便去世了。”

  “正德元年?”萧鸿的声音有些颤抖,“那,她有无说她叫何名字?或是说,她能不能言语?”

  叶青云更奇怪了,他怎么会猜到这点,“名字未知,我母亲自来时直到去世都不能说话。”

  萧鸿眼睛闭了闭,此事已有十分接近真相了,他搂住跟前的人,只觉得自己幸运又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