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沈和韵一句话, 他就能收起獠牙利爪装一阵家养狼狗,这次不是虞梦慈强制在他脖子套枷锁,是他自愿把绳子的那端递给沈和韵。

  虞晗双眸奕奕有神, 等着沈和韵再训他一句。

  沈和韵深呼吸, 他话语凉薄,“虞晗, 你什么时候才懂得尊重别人,我不需要你出头打架, 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够了。”

  他是不想管他的,却不得不管。

  他也不要他替他鸣不平, 不需为了他和李林焰动手。

  成全李林焰的路是沈和韵自己选的, 走到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虞晗却一遍遍跟他强调“后悔吧, 那个人不值得”,叫他怎能平静接受。

  虞晗凝望着他的脸, 因为紧张下意识有吞咽的动作,他又把事情搞砸了。

  可难道心疼沈和韵也是错,他要怎样才是对?

  “对不起。”虞晗跟他道歉, 哪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 “这个给你,当道歉礼物。”

  虞晗拿出口袋里的那枚戒指, 放在掌心送到沈和韵眼前, 戒指内侧刻着“HY”两个字母, 显然是沈和韵名字的缩写。

  他一开始就决定了要送给他。

  沈和韵一愣, 利索地答:“我不要。”

  “沈和韵, 你真让人讨厌。”虞晗声音一点点沉下去,他捏住沈和韵的手掌将戒指放上去, 找了条烂俗的借口欲盖弥彰,“一个不值钱的小东西,怎么让你这么紧张,是里面的刻字让你多想了吗?自作多情,这是从右往左读的,虞晗YH,懂吗?”

  沈和韵手掌缓缓握拳,戒指硌着他的掌心,“我替你保管。”

  虞晗:“送的就是送的,谁稀罕你保管似的。”

  沈和韵有点不知所措,僵着身子站在原地。

  “回去玩你的泥巴去。”虞晗抬手捏一把他的脸。

  沈和韵惊慌后撤,“没大没小!”

  气氛终于缓和,不该出现在镜头前的工作人员渐渐隐去,虞晗抬眼往人堆里一扫,“楚臻哪里去了,是被我吓跑了吗?”

  他大笑两声,转身回去做第二个戒指,准备与送给沈和韵那个做成对戒。

  楚臻不见,封梓呈也趁乱跑了。

  沈和韵和一团泥巴大眼瞪小眼,听着+2%、+3%的提示音,不用问,指定是楚臻不知在哪告他黑状。

  厌恶值来的太便宜,沈和韵吐槽:【封梓呈这种人放在古代就是因美色误国的昏君。】

  1028:【很有道理,合理推测。】

  “你好,这个你帮我尝一下怎么样?”殷浩大老远端了一盘小饼干过来,“刚刚做的那一盘太甜,现在我都腻得慌,尝不出这个是淡了还是刚刚好。”

  沈和韵赶紧接过来,捡一块饼干放入嘴中,他说:“我觉得可以。”

  “我问过舟舟他也说不错,看来这次配方成功了,等我再做一份咱们回去吃。”殷浩乐滋滋地走了。

  心不在焉跟过来的李林焰坐在刚刚封梓呈的小板凳上,他问眼前的陶瓶,“你选的?”

  沈和韵点头。

  “还想要什么,我再帮你做一个。”李林焰转头望了他一眼。

  沈和韵坚定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回去吧,殷浩还在等你。”

  李林焰按照自己的意思开始玩泥,他试探道:“你知道虞晗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沈和韵笑了笑,“师兄想知道的话,该去问他,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林焰回过头,凝视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些许端倪,“我也觉得奇怪,我与他交集不多,今天他却到了要与我动手的地步。你与他早就相识,我以为他有话会私下与你说。”

  沈和韵:“我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不短,要是说到了解,师兄去问楚臻比较合适,毕竟连我也不清楚他们认识了多少年。”

  他说起每个字都平平淡淡,李林焰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惊心动魄。

  现在与他在镜头前亲近的沈和韵心里在想什么呢,是因为寺庙的意外就与他生分至今,还是沈和韵知道什么,最后那半句话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可是说不通,沈和韵如果知道真相为什么不逃呢?

  李林焰感到一阵窒息,他发现自己不仅搞不清虞晗针对他的原因,他也再无法走近沈和韵半分。

  沈和韵笑容懵懂,好像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多么让人遐想。

  阎斯年围观了一场闹剧,只有帮不上忙的无力感,不论之前还是现在,他对沈和韵经历着什么永远后知后觉,等他反应过来时错已铸成于事无补,这感觉糟透了。

  他确信沈和韵和虞晗之间有秘密,那个秘密关乎李林焰。

  回程路上阎斯年的车半路抛锚,他拦下虞晗的车寻求帮助,却是揽着对方的肩一路往公路旁无人的荒地去了。

  虞晗皱眉,“你什么意思。”

  阎斯年直说:“你和沈和韵有什么秘密?”

  虞晗乐了,“有没有我凭什么告诉你?”

  “我知道你要找的人是谁。”阎斯年拿捏着虞晗的七寸。

  虞晗笑容僵在脸上,神色慌乱,“是谁!你怎么知道的?”

  阎斯年避而不答,“我当然费了一番功夫,这么容易就告诉你是不可能的,所以咱们做个交易,互相答疑解惑,同意吗?”

  虞晗望着他沉默,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我相信你也一直在查,但你查到了什么?时隔多年,连一条有用的线索都找不到吧?”阎斯年亲眼看着他动摇,继续加码,“你就不怕他真的忘了你?到时候你找不到他,他也不记得你,人海茫茫这辈子可就真的走散了。”

  虞晗陷入了他的节奏,他咬牙,“我凭什么相信你?”

  阎斯年:“什么都不凭,说到底咱们两个都是空口白牙,谁能给谁凭证?我保证我没骗你,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

  他尽量装的不那么在意,好继续掌握谈判的主动权。

  虞晗败在太过年轻,不懂得拒绝也是博弈技巧之一,他眼中只有他错过的那几年,让他急急地想要找回来。

  “我不能告诉你全部。”虞晗斟酌着从哪里说起。

  这话却正合阎斯年的意思,他看得清虞晗对沈和韵那点小心思,直接告诉他他要找的人就是沈和韵,虞晗一定咬紧了沈和韵不撒手。到时候不仅是给沈和韵找麻烦,也是在给他自己找麻烦。

  阎斯年望着绵延的公路,有来有回地说:“那我也只能告诉你一点相关信息,剩下的还得你自己去找。”

  虞晗情绪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应一声“好”。

  他沉不住气,先开口说:“沈和韵不喜欢李林焰,起码不是要和他谈恋爱的那种喜欢。”

  阎斯年凝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虞晗不友善地瞪着他,“我要说的说完了,该你了。”

  “你的事在直播里闹的这么大,他还没找你,是他真的把你忘了。”阎斯年说。

  虞晗喘着粗气,因为他一句话气的要发狂,难道他猜不到有可能是他把他忘了吗?这算什么狗屁有用信息!

  阎斯年戏耍够了这个年轻人,“你当年找人的方向错了,按照宾客名单找人,反而限制了你,不如好好看看上面没有谁吧。”

  他转身离开,抛锚的车子不修自好,抢在虞晗前面走远了。

  虞晗脸上寒霜密布,他隐隐有预感是否是当年的宾客名单出了错,可虞梦慈笃定她从未在这件事上干预过他,更没有在名单上做手脚,让他茫然不解。

  现在阎斯年肯定了他的猜想,虞晗恨不得现在飞回家去,将看了无数遍的名单再看一遍,他一定就知道阎斯年说的是谁了!

  虞晗叫了同城闪送,他激动地给虞梦慈打电话,“把那份名单送来相爱小屋,我马上就能找到他了!”

  那边虞梦慈顿了顿,她没什么好阻拦他的,“找到的话,请他来家里坐坐吧。”

  虞晗和名单几乎是同时到的相爱小屋,他先从受邀未能出席的名单看起,将每家每户的子女情况标清楚,尤其是有与他年龄相仿的男孩的都用红笔花圈。

  标完未出席的,他又回到出席的名单,将当天有子女未带出席或多子女未全部出席的标注。

  楚家的位置就在那儿,出席名单的第五页,虞晗大笔圈过去,第一次留意起那个位置。

  他在那儿停下,心脏不合时宜地狂跳,该补在这个位置的,当年应该是沈和韵。

  “忙什么呢?”

  抬眼,沈和韵这一秒就出现在他面前。

  “没什么。”虞晗将名单合上收起来。

  沈和韵点头不欲多做探究,他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他,“有时间的话,陪我去院子里坐坐?”

  “哦,好。”虞晗忙不迭答应,跟着他坐在院里的吊椅上。

  天色昏暗,院内已经亮起了路灯,模糊不清的氛围中虞晗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思开口,他望着沈和韵的侧脸,“沈和韵,你小时候有没有去过我家?”

  沈和韵只觉得他古怪,“如果我见过你有多难搞,一定不会接下虞女士给我的这份兼职。”

  虞晗叹气,他说:“也是。”

  沈和韵问:“还在找?”

  虞晗哼了一声,“就快找到了。”

  沈和韵点头,他顺势将那枚戒指又拿出来,他说:“给你个机会,收回去,我就当失忆了。”

  虞晗推开他的手,“沈和韵你烦不烦?说了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那你找到他了呢,要怎么跟他解释?”

  “你好好的提这个干嘛?”

  “怕你以后情路不顺赖上我。”沈和韵顿了顿,又拿出教导虞晗的姿态,“虞晗,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可能只是你不适应我会从你身边消失,不习惯而已,恰好这是个恋综,只允许大家表达喜欢谁的想法,但你对我,再多了,什么也没了。”

  戒指太暧昧,如果不是录恋爱综艺,可能不会推着虞晗多迈这一步。

  可他虞晗任性也不是一天两天,怎么会被几个摄像机左右。

  他罢录后的痛苦,回来的决心,全都被沈和韵这一句话抹杀了。

  是沈和韵自私地想把他推回去。

  虞晗似笑非笑,低声问:“你叫我出来就为跟我说这个?”

  沈和韵很为他着想,“不只是说这个,我希望你以后做任何事,都能慎重考虑。你明白的,这不是喜欢,你不喜欢我。”

  “放屁!”虞晗气的火冒三丈,他抢走戒指硬生生卡进沈和韵的指头,然后攥着他的手说,“你叫虞晗还是我叫虞晗,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是发现你真的决定再也不理我就能气的我全身发抖不算喜欢,为了你不敢说走就走不录节目不算喜欢,还是发现因为谁对你不好就想揍他不算喜欢。我也是才明白什么叫心疼和吃醋,我也开始改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点时间?”

  虞晗改变姿势跪在双人吊椅上,他俯身将沈和韵按进怀里,声音不乏委屈和痛苦,他窝在他的肩窝哑声道:“我又没跟你告白,也没跟你求一个结果,你就装傻受着我对你的好,这样也不行吗?非要把话说的明明白白,谁都不好过是吗?”

  吊椅嘎吱嘎吱地摇晃,沈和韵拍拍虞晗的背,他一开始什么都没说,等到吊椅停了,他才清了清嗓子。

  “虞晗,我不敢相信你,你说的这些话,真的是想跟我说吗?还是你要透过我跟谁说?”沈和韵长吁一口气,他很费力地说,“你所谓的喜欢让我很困扰,而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陪你再玩一场游戏了。”

  叫你几声哥哥你还当真了?我看着你也是在叫臻臻哥。

  虞晗浑身僵住,他第一次意识到言语有如此威力,无形之中就将他一颗心捅的稀巴烂,他却一滴血都不敢流。

  因为那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原来他以前就是这样伤害沈和韵的。

  一步错,步步错,虞晗必须为他之前荒唐的行为埋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