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斯年迫切需要一个答案, 他究竟有没有辜负谁，有没有爱错谁。
“站住！”沈和韵随手抓起旁边的锅铲虚空一划，“不要再靠近了, 我们两个暂时不要出现在一个镜头里。”
阎斯年还要强势上前, 沈和韵用锅铲抵住用力捅了捅他的肩，“再靠近就不礼貌了, 你们姓阎的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话。好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去给阎兰买礼物行了吧？”
他很不耐烦地扔下锅铲, 端着牛奶上楼了。
阎家人的青睐对他来说似乎是纯粹的负担。
阎斯年一脸沉思站在原地，终于没有继续追上去。
看起来沈和韵没听懂他说的话, 是他猜错了吗？
在他依旧不解的时候,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动摇如此明显——为什么他会选择先问沈和韵？
是他更相信沈和韵的回答。
沈和韵捉弄他、嘲讽他、记恨他。
可沈和韵没骗过他。
阎斯年从楚臻身上已经得不到这种踏实感。
“麻烦给支烟。”阎斯年走出相爱小屋的院门，导演组就在几十米外的房车里。
阎斯年的直播间又是黑屏, 导演只能哑火地让人递上一支烟，“老板, 可以的话咱们直播状态需要稳定一点。”
天天找借口帮阎斯年收拾烂摊子也是很烦的。
阎斯年没说话，他站在路边深吸了两口烟，没尝出什么滋味来他又立马掐灭, 默默站了几分钟才摸出手机给阎兰打电话。
无人接听。
阎斯年换了号码给阎夫人打, “让阎兰接电话，我有事问他。”
那边阎兰还在跟他闹脾气, 阎夫人好说歹说才将人拽过来接电话。
阎斯年很果断, “我只问你一件事, 你小时候被人绑架, 救你的究竟是谁？”
阎兰惊诧地睁大圆眼, 呼吸也变得急促，他用力将手机压在耳边要将阎斯年听得更清楚些, 更要让阎斯年听他听得更清楚些。
他只是得意地轻哼一声，“小叔是大笨蛋！”
小叔肯定也知道了真相！
他比他被骗的还要久。
阎斯年垂眸，他掌心是零落的烟丝——刚刚熄灭的烟卷竟然被他不自觉搓烂了。
阎斯年：“能确定吗？”
“能！”起码阎兰单方面确认了，他激动之后复归懊恼，声音低落，“可，他把我忘了……”
“忘了？”阎斯年眉心皱起。
“我跟他提过很多次，他都不承认。小叔，你说他是不是生病了，你能让他想起我吗？”阎兰叹气。
阎斯年：“知道了。”
“……小叔，你还要和楚臻结婚吗？”
“小孩子别管这么多。”
“那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哥哥，我会每天看直播监督你的！”
“……嗯。”
阎斯年将手里的烟丝抖落，双手插兜，昂贵的黑皮鞋惹嫌地踢飞路边的颗颗石子，他没有选择立刻折身回去。
他以为他听到真相不会这么冷静，可似乎比起楚臻骗人，他更惊讶的当年的人竟然是沈和韵。
是真的生病了，还是跟他演戏说忘了？
至于求婚，先暂缓吧。
沈和韵端着牛奶上楼，被虞晗堵在了二楼楼梯口。
虞晗穿着黑色背心，眉眼前的湿发滴滴坠着水珠，他听见沈和韵在楼下的说话声，是匆忙冲完澡跑出来的。
他抓着脖颈上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头发，快速扫过沈和韵的表情才说：“一会儿陪我吃早餐。”
明明昨夜他们不欢而散，睡了一觉，虞晗好像都忘了。
不，他不是忘了，他是试探沈和韵忘没忘。
一向任他搓扁揉圆好脾气的沈和韵会记仇吗？
“让开。”沈和韵冷哼一声，没原谅他也没冷落他，态度暧昧。
虞晗提了一夜的心却落地了——只要他肯理他，事情就还不算糟糕。
“你想要什么礼物？”虞晗得寸进尺，堵着人闲聊起来。
托阎兰的福，今日互送礼物的环节被提前剧透，已经不是秘密。
沈和韵认真道：“你只要不给我添麻烦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顺利完成任务，虞晗早点和虞梦慈和解，从此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后半辈子再无瓜葛。
“原来这么记仇？以前真是看错你了。”虞晗以为他只是但单纯打趣他，不曾想过这是沈和韵的真心话，“你不说我可按照我的意思挑礼物了。”
“随你。”沈和韵无所谓道，他大概猜到了虞晗的心思。
明知自己做错事，却不好意思道歉，又仗着沈和韵对他的包容自顾自省去了表达歉意的缓解。
只要他略微示好，沈和韵就必须会意上赶着跟他和好，虞晗一定是这样想的。
看似在讨好沈和韵，实则不曾过问他的意愿。
自说自话，高高在上，是这些渣攻的通病。
虞晗步步紧逼，又提起他不该提的名字，“你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要送李林焰什么？”他顿了顿，“沈和韵，你能不能多考虑考虑你自己？”
别这么卑微下贱，让他觉得扎眼，瞧了就浑身不自在。
虞晗这十八年活的还算顺风顺水，虞梦慈对他不够温柔，在外人面前却很护犊子，不曾让他因为什么事屈膝过。
他有他的骄傲，想让他因为谁低三下四绝不可能。
所以他理解不了沈和韵。
“跟你没关系。”沈和韵语气又冷了三分。
怎么虞晗说话专戳他痛处。
“以后有你哭的时候。”虞晗小声嘀咕后换了话题，“今天你好好看着，我跟你可不一样。”
沈和韵敷衍地应和：“哦。”
替身的喜怒哀乐不值钱，那些难听的话虞晗可一句没跟楚臻说过，要说他们俩有什么不一样，大概是虞晗比他嘴硬些。
虞晗：“你不信我？”
沈和韵口是心非：“我信啊。”
虞晗脸色黑了，厌恶值小幅上升，他蛮横地抢走沈和韵手中的牛奶一饮而尽，不管不顾推着沈和韵下楼坐在餐桌旁。
沈和韵任他摆弄。
虞晗背着身拆了两袋速冻煎饺下锅，明显算上了沈和韵那份，却不肯回头多说一句话。
即便如此沈和韵也不能走，他得待在他回眸就看得见的地方。
沈和韵才不管他又在闹什么别扭，他一边坐等自己的早餐，一边在手机上给阎兰挑礼物，果断敲下“小学生玩具”几个字，尊重地选择销量第一的颗粒积木下单。
用时一分钟，阎家叔侄就这样被他打发了。
退出购物APP时沈和韵垂眼犹豫几秒，他点回去又重新下了两单——一份寄给孤儿院，一份寄给林颂钧。
沈和韵点点头，他在笨蛋小弟心中的形象一定更加高大了。
身后传来“噼啪”的油爆声，虞晗被飞溅的热油星烫伤，捂着胳膊抽冷气，还是一脸拽样。
沈和韵放下手机回头。
“看什么看！”虞晗顿时松开胳膊佯装无事，他将煎饺一个个挨着翻面，始终没能等到沈和韵的问候。
他余光发现沈和韵波澜不惊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短暂的几秒。
不理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椅子拖动的摩擦声，沈和韵起身了。
脚步声却越走越远，虞晗下意识回头。
对他冷淡、对阎斯年不耐烦的人又围到了李林焰身边。
沈和韵是背对着他的，按理说他根本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可他却觉得沈和韵摇晃的头发丝都比跟他在一起时开心。
虞晗故意铲烂一只煎饺撒气。
“师兄，早上好。”沈和韵问过早没有急着走，他眼睛亮晶晶的对什么充满的期待。
李林焰对上他的眼神哑笑，“想说什么？”
“现在还是秘密。”沈和韵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一会儿就能告诉你了。”
李林焰嘴角笑意扩散，他伸手将沈和韵耳际凌乱的碎发理顺，然后说：“那我等着。”
沈和韵抿唇，他呆呆地看着李林焰，在克制着什么。
他没有逃更没有说话，被李林焰碰过的耳尖倏地像火烧一样红了起来。
李林焰捏着他的耳尖微微用力，一语不发，眸中却满是调侃。
被他抓住了——沈和韵对他的那份无法掩藏的真心。
沈和韵慌乱捂住自己的耳朵，又发现自己只是欲盖弥彰，最终放下手认命地叹气。
喜欢李林焰这件事，努力藏也藏不住。
他一连串的小动作终于将李林焰逗笑出声。
沈和韵闻声抬眼，几秒后一同笑了。
比起李林焰的开心，他的窘迫微不足道。
这样的真心，因为什么才会对李林焰失望呢？
李林焰的思维奇异地割裂成两半，其中一半在他的默许中随着沈和韵失控，他分享着他的开心，也担忧自己是否真的会伤害到沈和韵。
剩下的一半在阴暗的角落冷眼旁观，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沈和韵的“表演”和他的“心动”。
“沈和韵，你还吃不吃？”虞晗生硬地将餐盘砸在桌上，发出暗示着他很不开心的声响，打断他们两人。
“哦，听到了。”沈和韵乐颠颠地跑回去，伸手就要将餐盘端走。
虞晗大力将他的手按下，“坐下来陪我吃。”
沈和韵讪讪抽回手，回眸扫一眼李林焰没有急着坐下。
可惜了，他还准备借花献佛呢。
虞晗顺着他的视线，一个闪念意识到沈和韵在想什么。
沈和韵竟然要把他第一次做给别人的煎饺拿给李林焰！
“你吃这个。”虞晗略带威胁，将留给自己的那份铲烂的煎饺换给沈和韵。
焦黄的饺皮四分五裂，和馅肉搅拌在一起，卖相实在难看。
对比之下他留给沈和韵的那几只完整饺子应该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
沈和韵却并不领情，火上浇油小声嘟囔一句，“小气鬼。”
虞晗顿时气的头冒青烟，可他偏还记得他跟沈和韵刚刚吵过一架，而他不想继续吵下去。
虞晗将这笔账算到李林焰头上，两人视线交锋，他邪恶地冷笑一声。
他绝不允许沈和韵跟李林焰在一起，除非这辈子他的姓倒过来写！
“你是不是欠揍？”虞晗将沈和韵按坐下，胡乱塞了一把筷子给他，“快点尝尝，好吃的话我回去给我妈做。”
沈和韵：“你竟然拿我练手？又不是你自己包的饺子有什么诚意……”
他吐槽归吐槽，牵扯到虞梦慈——沈和韵唯一属于正常人的老板，他还是得给面子。
沈和韵一边嘟囔着，细缓地咀嚼食物，“虞女士应该会很开心的。”
他这样评价。
虞晗轻哼一声不置可否，暗暗想着果然搬出虞梦慈就让沈和韵的态度变了。
一旁的李林焰？让他见鬼去吧。
抢夺注意力实在是件很幼稚的事情，李林焰看破不说破，对虞晗的挑衅视若无睹。
因为他知道他并没有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