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薛旻钺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沈星敛在这。

  如果她没看到的话, 自己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但那小子好像不喜欢和妈妈呆一块,还是算了吧。

  “我以前也经常带他来海洋馆,”辛纪的目光落在前排观影的位置上, “还是有小孩子作伴好。”

  薛旻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在往嘴里塞爆米花的君钰指着一只往外喷水的鲸鱼,估计又是哪里戳中了他奇奇怪怪的笑点, 他抵在那小子肩膀上,哈哈笑个没停,旁边的沈星敛也跟着笑得很开心。

  “要我过去叫他吗?”

  “不用,”辛纪礼貌地笑了下, “我在这看看他就好了。”

  薛旻钺讪讪地闭上了嘴,偷偷摸摸给沈止发了个定位:【速来】

  他一个人可没办法一边吃瓜一边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薛君钰吃太多干的东西,有点口渴,但他刚才把书包扔给薛旻钺背了。

  “星敛,我出去拿一下水杯。”

  “我去吧。”坐在外侧的沈星敛即刻站起身,没给薛君钰拒绝的余地。

  然而当薛旻钺在的那片区域走进他的视野范围内后, 沈星敛僵在了原地。

  辛纪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和小儿子面对面,“星敛......”

  “你长高了。”

  不愿意抬头看辛纪的沈星敛左顾右盼, 似乎在寻找什么能够躲藏的地方。

  薛旻钺站在沈星敛身后握住了他的肩膀,“电影看完了吗?”

  “没有, ”沈星敛摇摇头, “我来拿君钰的水杯。”

  薛旻钺取出小乌龟书包里的水杯递给他, “没事, 去吧。”

  如同得到赦令,沈星敛飞快地跑回了观影区。

  “不介意再等等吧?”薛旻钺把目光转向同样局促的辛纪身上。

  “当然。”辛纪低下了头, 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失落。

  那边的薛君钰捧起大水杯,“吨吨吨”地喝着水。

  “星敛,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没迷路。”

  “也是,星敛这么厉害,肯定不会迷路。”

  沈星敛抿了下唇,“我不厉害。”

  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原谅妈妈,可当妈妈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控制不住——

  “星敛不厉害也没关系,还有我呢,我会保护星敛的。”

  正在放映的影片中出现了一只搁浅的鲸鱼,尽管体型巨大,在岸上它却弱小无助,在没有救援的情况下只能等待死亡。屏幕上的画面深深触动到了薛君钰,他想,不管对于鲸鱼还是人,搁浅都是极其痛苦的过程——优势被无情剥夺,弱点被无限放大,除了等待帮助别无他法。

  沈星敛也看到了画面里奄奄一息的鲸鱼。或许君钰是有感而发,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君钰的话都让他安心了不少。

  “他应该在恨我吧。”辛纪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叹息。

  “怎么可能,”可能是经历相似,薛旻钺从那小子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他只是在害怕。”

  “害怕?”辛纪不懂,“为什么?”

  “可能是怕,再被你伤害吧。”

  薛旻钺把弄着他的表盘,心想他就这么说出来对那小子是不是有点不太道义?

  管它呢,大不了以后多让君钰陪他玩几天。

  辛纪不说话了,她一时冲动下回国,想过自己可能会不受待见,却没认真考虑过小儿子的感受。

  相处几天之后再选择离开,对才六七岁的孩子来说未免也太残酷了。她果然,不应该回来。

  “看来我今天来错了地方。”想通了以后辛纪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她拾起自己的外套,朝薛旻钺颔首示意了一下,没多做停留。

  “等等!”

  在薛旻钺的千呼万唤下,沈止终于到了。他刚给学生上完一节大课就接到薛旻钺的消息,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出于对学生的信任,他还是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时隔多年,辛纪再见到沈止给学生上课时的穿搭,还是会觉得......

  丑的没眼看。

  沈止也注意到了她眼中的嫌弃,瞥了眼自己松松垮垮的灰色西装,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都怪他长得太帅,不适当扮丑会影响到学生学业......好吧,他就是懒得打扮,以及舍不得扔自己的旧衣服。

  “沈叔叔?”要不是看到沈止正脸,薛君钰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个邋遢大叔会是星敛爸爸。

  为此,他有些许担忧:“星敛,你不要学你爸爸好不好?”

  “好。”沈星敛也被自家老爸丑得撇过了视线,以前在家里他还没怎么注意,现在一放到公共场所跟其他人一对比,属实丢人。

  沈止:在这种时候,就不要拆我台了好不好?

  正好君蔚和君琪也看完海豚表演出来了,俩个家庭一聚头,看这气氛也不好继续参观,君蔚提议找个餐厅坐下。

  “我要吃海鲜!”一听到在说吃的事,君琪立刻举手提议。

  刚才看了太多鱼,都把她看饿了。

  其他人一阵沉默,君蔚权当没听见,“这附近有家粤菜不错——”

  “海鲜!海鲜!”君琪拼命举手,还抓起哥哥的手强迫他也举了起来。

  薛君钰埋低了头,他无颜以对正在玻璃后面欢快游动的大鱼和小鱼。

  “乖,现在不吃,以后爸爸带你去海底餐厅吃海鲜怎么样?”薛旻钺不忍心女儿被无视,把她抱起来安慰。

  君琪撇了撇嘴,嘟囔了句:“哼,虚伪的人类。”

  反正人类又不会停止吃海鲜,那现在吃和以后吃有什么区别呢?

  一骂骂六,四个大人和两个小孩都被扣上了“虚伪”的帽子。

  几人之间原本僵持的气氛因为这顶共同的帽子松缓了许多。沈止刮了下君琪的脸颊,“小机灵鬼。”

  “我还以为小女孩会比小男孩好带一点。”辛纪也被君琪惊讶到了。

  “一样一样,”君蔚捂脸,“都让人头疼。”

  “可妈妈不是说我比哥哥更调皮吗?”君琪疑惑地问。

  君蔚面无表情:“是是是,你最调皮了。”

  “嘿嘿。”得到妈妈的肯定后,君琪还高兴地蹬了两下腿。

  薛旻钺:他这娃该不会是个变异种吧?

  沈止作为在场年纪最大的人,这顿饭是必须请了。薛旻钺也没跟他客气,一上来就要最贵的包间,得知被其他人预定了还有点可惜,不得已退而求其次。

  即便是大学教授,沈止本质上还是个清清白白的人民教师,这顿粗略算下来,半个月工资都没了。他的心酸无处诉说,只能默默跟看起来最好骗的君钰哭穷。

  “真的吗?沈叔叔原来那么穷吗?”

  薛君钰不太清楚文化人的事儿,但又不是那么相信沈止的话,于是向星敛求证。

  “真的,他还没我有钱。”名下多处房产、古董字画的沈星敛神色如常地帮君钰烫碗。

  因为啃老意愿太强被爸妈踢出继承人行列的沈止心头被插了一箭,以前他还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一盘算,他好像...确实没儿子有钱?

  一听沈叔叔还没星敛有钱,不知道内幕的薛君钰下意识把沈止当成了穷光蛋,“沈叔叔,我攒了一点压岁钱,先借给你去买衣服吧。”

  “沈止,你又跟人胡说什么了?”辛纪刚才在和君蔚聊天,一回身就听到了君钰这句饱含怜悯的话。

  “我又没胡说。”沈止发誓他说的字字反映现实,只是稍微经过了一点艺术加工而已。

  看来是因为沈叔叔太穷了,星敛妈妈才跟他离婚的。薛君钰叹了口气,他先前上网查了一下,这个世界的离婚率居然高达80%。

  唉,至死不渝的爱情究竟要到哪里去找哇。

  菜单轮到辛纪手里后,她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地传给了沈止。

  沈止叫来服务员,另拿了一张新菜单递给她。

  除了君蔚、星敛其他人都觉得奇怪。薛君钰今天已经问过星敛很多问题了,怕再问他招人烦,于是换了个人问:“妈妈,为什么星敛妈妈要换新菜单啊?”

  “你待会儿注意看辛阿姨的菜单。”君蔚也是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还能在餐桌上看到这个操作。

  实在好奇的薛君钰瞪大了他的火眼金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辛纪手上的新菜单看,辛纪想不注意到他的视线都难。

  “钰钰想要是吗?”辛纪点好菜之后先把菜单给了君钰。

  薛君钰接过,并没有发现她的笔迹,奇怪,明明看到她在上面画了的呀。

  君蔚好心地帮他指了几个地方,“这里,还有那里,都是。”

  紧接着薛君钰恍然大悟。

  天哪,怎么会有人画的勾都长得跟印刷一样,完全分辨不出来是机器印的还是人写的。

  “阿姨,你是怎么做到的?”薛君钰崇拜地问。

  “这算什么,你们辛阿姨写的字才是真神奇。”君蔚也是听着辛纪姐姐的事迹长大的,据长辈们说是强迫症的一种表现,不能允许一面纸上出现两种字体。要是空白作业本还好,一到考试,辛纪的所有字迹全跟印刷出来的一样,已经不是厉害能形容的程度了。

  “没有那么夸张,别听你们妈妈瞎说。”辛纪不觉得自己的强迫症有什么值得崇拜的,她反感无秩序、不统一的东西,为此也付出了代价。

  最后两张菜单由沈止汇总交给了服务员,薛旻钺又多要了一瓶白酒,撕开外包装直接提上桌。

  “五粮液,”沈止按下了薛旻钺的肩膀,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去抢呢。”

  他也就这几年才存下了点钱,小金库还没充实就要被霍霍空了。

  “老师,淡定,淡定,师娘还在这,没瓶好酒怎么撑得起场面。”薛旻钺总算逮着机会好好敲沈止一笔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

  沈止心说你师娘还看不上五粮液呢。无奈,为了男人的面子,他必须大度,再大度......大度个鬼!

  “你们集团跟安荣最近要有合作了吧?”

  薛旻钺奇怪沈止为什么会知道:“是啊,怎么了?”

  “你猜他们新的顾问是谁?”沈止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

  艹,大意了,他应该再多来几瓶的,薛旻钺懊悔道。

  “等着吧,有你请客的时候。”沈止给自己倒了一杯名副其实的黄金液,杯子都放到嘴边了才想起他不会喝酒。

  算了,他这是为肝脏积功德,沈止如此安慰永远不可能在礼尚往来方面赚回来的自己。

  薛君钰一闻到酒味就反胃,他满含怨气的眼神飘到薛旻钺那里后,薛旻钺不自然地咳了几声,迫于压力放下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