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霁听后一脸的若有所思并没有说话。
韩子韶故作轻松说道：“小先生早晚都是要出去走一遭的，那样才能入中枢，早去比晚去强，你也不用担心，现在还有空缺位置的县随便你挑。”
这个待遇的确是很优厚了，估计这世上也没人敢幻想随便挑地方外任，真当朝廷是你家开的？
哦，忘了，朝廷还真是他家开的。
至少名义上他还是皇室子孙。
韩星霁看着韩子韶说道：“陛下好意臣明白的，只是太过突然，能否让臣考虑一下？”
虽然有些遗憾他没当场同意，但韩子韶却没有着急。
无论他出发点是什么，这个提议从表面上看还真是为了韩星霁好，错过这次机会就未必有下次，他不信韩星霁不动心。
是以韩子韶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说道：“好，小先生也不必着急，便是定下来怎么也要过完年再走。”
韩星霁对着他笑了笑，两个人十分平和的结束了谈话。
等出了宫门之后，韩星霁上了马车沉默了一会才说道：“换方向，去摄政王府。”
虽然这件事情应该先告知父母，但他不用想都知道那两个人会是什么反应。
舒云来肯定是不愿意且舍不得的，薛轻舟应该也会舍不得，但会明白这是一个好机会，所以会劝他去。
韩星霁需要去问问楼时巍的意思。
哪怕心里很明白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他还是想听听楼时巍的意见。
只要楼时巍想让他留下，不，但凡楼时巍有一点迟疑，他都会留下来。
在海边的那几天，他跟楼时巍相处时间直线上升，很多时候他都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也被楼时巍爱着。
哪怕再怎么告诉自己，楼时巍对他只是对小辈的疼宠和纵容，这个想法也越来越茁壮。
茁壮到了他甚至想找个时间，探探对方的口风。
结果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韩子韶就来了这么一套。
韩星霁到了摄政王府之后，郭甸一眼就看出他面色不好看，多余的废话一句没有直接放他进去了。
反正大王说过，乐安伯过来不用通报。
韩星霁到底还是让人通知了一声，楼时巍此时正坐在小厅里听温叔絮絮叨叨说着最近京里的情况，看到韩星霁过来便问道：“陛下说什么了？”
他们刚回京，韩星霁应该回家休息的，能让他这么匆匆忙忙跑过来，肯定是韩子韶又说了什么。
韩星霁看着他定了定神说道：“陛下说想让我外任，地方随便选。”
楼时巍听后轻笑一声：“他这是无计可施了，倒也好，你想选哪里？”
韩星霁心头一凉，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你不想我留下吗？
不过他终究没有说出口甚至还捏了捏手指，没有让脸上表情露出分毫，十分冷静说道：“事出突然，我还没去看，等我回家看看舆图，到时候再让大王帮忙看看。”
“好。”楼时巍见他脸上带着些许疲色，温声说道：“此事倒也不急，折腾一天了，先回去休息吧。”
韩星霁低头行礼转身走出了摄政王府。
楼时巍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没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简英敏锐地察觉到主人的心情不好，一声都没敢吭。
倒是温叔走过来帮他换了杯热茶说道：“大王既然舍不得，怎么不留下小伯爷呢？”
楼时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能把他一直留在这里。”
韩子韶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韩星霁早晚都要走这一遭。
三公九卿甚至是他们的副手都是有过外任的经历，只是没有几个人像是韩星霁这么年少就外任的。
一般他这个出身和年纪都还在当侍卫，为的是熟悉朝廷运转。
出身差一些的就是在各个地方当小官吏。
不过想一想他现在就掌管着国学馆，若再让他去当小官吏的确也不合适。
楼时巍不想把韩星霁困在自己身边，他想把这个放在心上的少年捧到更高的位置，越高越好。
那样对方不需要依赖他就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有属于自己的政治势力。
最好是跟他没有任何关联的政治势力。
如果顺利，将来砍在他脖子上的那把刀，或许能交到韩星霁的手里。
谁都知道摄政王位高权重，但楼时巍心里很清楚，自古权臣有几个能得善终？
他在登上这个位子的时候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跟他关系紧密的或是效忠也好或是各取所需也罢，他都不曾亏欠那些人半分，所以将来就算倒台他也算是问心无愧。
唯有韩星霁是他一点私心，想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又无法忍受他离开自己。
现在倒是给了他一个借口，而且……正好把韩星霁跟韩子善分开。
年少情热，见得少了说不定心思也就淡了。
更何况到了地方之后韩星霁有更多事情要忙，哪里有时间谈情说爱？
楼时巍脑子里思绪万千，到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而另外一边的韩星霁回到自己车上之后就再没有遮掩什么，面无表情的样子看得陈聊等人有些担心。
五个人互相捅了捅，最后作为队长的陈聊问道：“小韩同学，发生什么事了？”
韩星霁从出宫门开始表情就不对，行为也很奇怪，匆匆忙忙跑了一趟摄政王府，从摄政王府出来就这副模样了。
韩星霁摇了摇头：“没什么大事，哦，我可能要出去当县令了。”
“什么？”五个人异口同声。
韩星霁深吸口气说道：“刚刚陛下跟我说的，还让我随便选地方，但凡有空缺位置的都可以。”
陈聊都惊了，他们因为需要跟在韩星霁身边，最近也恶补了不少知识，倒也清楚现在大雍升官的流程，但是……小韩同学也太小了吧？
刚过了十八岁生日，在这个时代都不算成年。
未成年去当县令吗？
总觉得有点离谱，但想想是皇帝提出来的又觉得没那么离谱。
陈聊问道：“那要选哪里？”
韩星霁说道：“南边吧，种甘蔗去。”
他之前已经选定了几个地方准备找人过去种甘蔗，他原本还发愁怎么把更优良的甘蔗品种运过去，现在倒也不用担心了。
陈聊等人点点头，反正小韩同学去哪里，他们就跟着去哪里好了。
回去之后，韩星霁跟舒云来和薛轻舟说了一声。
就如同他猜测一样，舒云来皱眉说道：“这怎么行？”
她儿子这么小就扔到外面，跟自生自灭有什么区别？
薛轻舟虽然也皱眉，但并没有反对只是问道：“你怎么想？”
韩星霁勉强笑道：“我觉得这是个机会，正好到外面晃一圈，等再回来的时候年纪也不大，还能给您二位养老呢。”
舒云来没好气说道：“我们不用你养老！”
韩星霁见她不开心便说道：“大王也是这个意思。”
舒云来这才不说话了，家长好对付，他弟弟就很麻烦，薛翼听说他要离家，当场要跟着他一起走。
韩星霁可不敢把他带走，然而熊孩子脾气上来，怎么哄都不听，偏偏他今年十岁了，不大不小对很多事情都了解，再加上学堂对孩子们的教育是全方位的，所以骗都不好骗。
最后韩星霁只好说道：“哥哥还没选好地方，到时候那里肯定不如家里舒服，你等哥哥先过去给你盖个房子，都收拾好了再接你过去。”
薛翼似信非信地看着他：“真的？”
韩星霁连忙点头：“真的，所以你快去睡觉。”
我该回去那边了，你再不睡觉我也走不了啊！
薛翼这才老老实实地跟他说晚安。
薛翼走了之后，薛轻舟有些无奈：“你也不能这么纵着他。”
韩星霁看了一眼薛翼的背影，用他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只说可以接他过去又没说让他呆多少天。”
弟弟出门去看哥哥顺便玩两天这是很正常的。
薛轻舟：打扰了，是我局限了。
舒云来也惦记着要回去的事情，起身说道：“好了，都先睡吧。”
韩星霁回去之后首先就说了要外任的事情，韩霄一听当场就不困了，一拍大腿说道：“这是好事儿啊。”
是的，所有人都觉得是好事情。
韩星霁在摄政王眼皮子底下做事情实在是束手束脚，一不小心可能就露馅，这边的人也跟着提心吊胆。
原本所有人都想着可能还要继续提心吊胆个十来年才能等到韩星霁外任，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了。
韩霄都忍不住揉了揉韩星霁的头说道：“好小子，真争气。”
韩星霁这速度的确很快，快到了让吴主任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程度，开会的时候还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咱们小韩同学聪明学习好，运气也不错。”
是的，韩星霁的知识储备完爆大部分往来者。
以前也有往来者开局比他还好，最后连命都没保住。
要说因为能力特殊倒也不算，韩星霁带过去的东西也没多少，张源都忍不住说道：“挺好，京城那一亩三分地的名望已经让韩同学收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去外面收揽了。”
那时候想要出名也不容易，毕竟消息传播慢，就算是名士可能也要十几二十年才有可能达到名满天下的程度。
会场氛围轻松，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
他们是真的高兴韩星霁远离了一个高压危险源。
韩星霁长长出了口气。
也挺好的，所有人都高兴，他总不能为了那点不可说的心思弃大局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