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确保他和段迟渊出现在那个位置上,段临泓冒充的身份如果不是侍者,就一定是段迟渊的合作伙伴,段迟渊却一直毫无察觉,以两人的关系来讲,这很不自然。

  那么,要么是段临泓买通了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要么就是他还有一个同伙。

  想到这里,林晏安默默放下手里的灰色薄膜,刚一转身,就听到“啪”的一声轻响,后背泛起一阵淡淡的灼热。

  毫无预兆的,射灯被打开了。

  林晏安下意识的避开身后照来的光束,一个侧身站到一旁,闵谨默怔怔的看着光线汇聚的焦点,在那里,一道光影构成的奇妙世界正一点点展露出来。

  那也是酒店的大厅,却与林晏安和闵谨默所在的大厅并不相同,虽然一切陈设都是一样的,左右却是颠倒的,光与影重叠交织,一实一虚两个世界在这个特定的节点,诡异的重合到了一起。

  “小安!!!”

  突然,男人声嘶力竭的吼声带着渺渺的回音,从虚无的世界里传来。

  林晏安脸色煞白,瞬间红了眼眶。

  是段迟渊!他好像已经发狂了!

  266我的老攻是总裁26 孤寂幽魂

  虚无与真实以一个诡异的角度交织在一起,唯一的交界点,就是那个光线汇聚的特殊节点。

  交界点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段迟渊暴躁的怒吼声盘旋在耳边,林晏安再也无法忍受,毫不犹豫的冲向两个世界的连接点。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踏进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住了手臂。

  “等一等!”闵谨默嗓音沙哑,脸色白得吓人,眼中却烧灼着明亮的火焰,他紧紧拉着林晏安的胳膊,固执的说,“先别去,有人……”

  他话还没说完,林晏安就听到了除段迟渊以外的另一道男声。

  “放弃吧,你是找不到他的,他已经死了。”男人不徐不疾的说,“你看,我已经带你到这里了,你不还是感觉不到他的气息?段迟渊,你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不是吗?”

  林晏安脸色铁青,拼命使力,想甩开拉着自己不放的闵谨默,却意外的怎么都做不到。

  闵谨默的脸色也很难看,却像是被激发出了某种强烈的意志似的,燃烧着所有的精力,坚决不肯放开林晏安。

  “你疯了吗!”林晏安忍无可忍的吼道,“放开我,阿渊有危险!再见不到我的话,他会死的!”

  “再等一下!”闵谨默嗓音破碎,眼底写满了恳求和决绝,颤抖着嘴唇重复道,“再等一下,还有一个人……再等等,马上就……”

  两人争执不休,就在这时,另一道虚无缥缈的男声终于响了起来。

  “该死,他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说只要除掉慕安就可以了吗?你居然骗我!”男人的声音气急败坏,却断断续续的,很是虚弱的样子。

  听到这道声音的瞬间,林晏安和闵谨默同时愣了愣。

  林晏安是因为惊觉这道声音如此熟悉,闵谨默则瞬间脱力,手掌无力的垂下,放开了林晏安。

  向后拖拽着的力道骤然消失,林晏安猝不及防,跌跌撞撞的冲过了发着光的连接点,一头撞回了真实的世界。

  林晏安凭空冒出来的瞬间,喧闹声为之一静。

  下一瞬,男人尖锐的嗓音响了起来,怒斥道:“你不是说已经把他解决了吗!”

  林晏安抬起头来,定睛一看,果然看到那个冒牌货莫谨旻就站在自己面前,脸上带着一抹熟悉至极的笑容,而在莫谨旻上方,一道虚无缥缈的白色半透明的影子,正扭曲着盘旋在半空中,不断发出刺耳的怒骂声。

  不远处,段迟渊衣衫凌乱,被一道道漆黑的锁链压跪在地上,双目涨红充血,不停怒吼着。

  莫谨旻用一种混杂着惊叹和厌恶的眼神看着林晏安,感慨道:“还真是不能小瞧你啊,我的皇帝陛下。”

  似曾相识的腔调和语气,就算披着莫谨旻的外皮,此人也毫无疑问的,就是段临泓。

  林晏安顾不上理会段临泓的装腔作势,此时此刻,他眼里就只有痛苦挣扎着的段迟渊,他毫不犹豫的冲向段迟渊,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色锁链束缚住了双腿。

  “阿渊!”林晏安挣扎着,试图赶到段迟渊身边,可这副身躯实在是太孱弱了,没有灵力可以调动,他怎么都没法挣脱束缚着自己的铁链,就只能大喊道,“阿渊!我在这里!我来了!你好好感受一下,我就在你旁边啊!”

  伴随着他嘶哑的喊声,段迟渊的吼声减弱了些,眼底的红芒闪烁起来,似是在努力的想要夺回自己的神智。

  段临泓不徐不疾的走近,啧啧出声,拊掌而叹道:“真是感人啊……陛下,当年您将我哥哥斩首示众时,怎么就不肯表现出半分温情呢?”

  听到“斩首示众”四个字,段迟渊眸中的猩红猛地闪烁了一下,变得越发浓重起来,原本有些和缓的症状顿时变本加厉起来。

  他发疯的太厉害,身上缠绕着的漆黑锁链嵌入皮肉,留下一道道殷红的血痕,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开来,漂浮在上空的白色影子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

  林晏安心如刀割,狼狈的移开视线,不忍心再看段迟渊的惨状,他看向段临泓,厉声道:“闭嘴!不要再刺激他了!快点放开我,再这样下去,他的魂魄真的会毁掉的!”

  他神情急迫,不似作伪,段临泓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勾起唇角笑了,压低了嗓音道:“他的魂魄不会毁掉的,这一点,陛下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他话音刚落,半空中的白影骤然停住了动作,厉声道:“什么意思!”

  段临泓没有理会白影,只是死死地盯着脸色惨白的林晏安,柔声道:“陛下,你仔细看看我哥,他还能再坚持多久呢?这一次,你肯定不忍心再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吧?”

  林晏安咬紧下唇,双唇有些颤抖,把视线从段临泓脸上移开,看向痛苦不堪的,被锁链束缚住的段迟渊。

  “如果只是想杀我……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林晏安咬牙道,“你早就知道阿渊是怎么从怨气洪流的侵蚀中活下来了吧?明明知道实情,却欺骗了他……”

  段临泓打断了他的话,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沉声道:“不然呢?当时那种情况,难道要我告诉他实情吗?他在你那里受了那么重的伤,哀莫大于心死,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是你救了他?让他又爱又恨,备受折磨?”

  林晏安脸色难看,心旌动摇之下,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段临泓彻底掩下冷淡的笑容,看向疯癫发狂的段迟渊,淡淡地说:“从怨念洪流中活下来之后,哥哥心如死灰,跟着我一起,在无间旷野住下……那段时光,是我永生难忘的……最美好的一段时间。”

  他的语气平淡,林晏安却从中听出了汹涌而强烈的情绪,如同海面下的暗流,虽然隐藏得很深,却令人不敢轻忽。

  他还记得段临泓小的时候,最倾慕最崇拜的人,就是段迟渊,但段迟渊年少出征,长年累月不在京中,偌大一个段府,总是只有段临泓一个人……

  当年那个眉目如画般俊秀的少年,也许才是这漫长岁月里,一抹最孤寂的幽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