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骁翎上前一步,举拳欲敲。林晏安抬起手来,覆上于骁翎的拳头,不赞同的摇摇头。他的指尖温热莹润,比于骁翎的体温略低,却害得他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瑟缩了一下。

  林晏安惊讶的看向他,于骁翎把手背到身后,尴尬的低咳一声。林晏安眸子里带了点点笑意,轻声解释道:“这官兵得了疯病,家中恐怕只有柔弱妻子,还是不要闹出太大动静的好。若是惊动了病人,更是于我们无益。你先退后,这里由我来吧。”

  于骁翎闷闷的点头,后退一步,把位置让给林晏安。林晏安走到门边,曲起两根手指,动作轻柔的敲了敲。

  门内很快就有了动静,却迟迟没有人来开门。林晏安安抚住毛躁的于骁翎,老神在在的等待着。终于,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道缝,隐约可见女人难掩怯弱的面容。

  “二位……公子,”女人打量了林晏安和于骁翎一番,迟疑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林晏安勾唇笑了,脸上的神情温和亲切,柔声道:“见过夫人,我二人乃是游历至此的游医,因为听说了贵府前几日发生的事情,特来拜访。”

  林晏安俊美热忱的面容很明显的让女人放松了一些警惕,可是当他提起发疯的官兵时,女人还是控制不住的神色一黯,摇了摇头道:“多谢二位美意了,只是我家相公犯的是疯癫之症,恐怕不是寻常药物就能应对的。二位还是请回吧。”说着,她就想把大门阖上。

  “且慢。”林晏安笑着叫住她,劝说道,“夫人,我二人既然来此,自然是知道你家相公的病症的。此事说来也巧,我二人师从精绝老人,自小便随师父一起研究癔症,时至今日也算有所小成,若是你家相公所得的不是这疯癫之症,我们恐怕也不会前来了。”

  女人愣了愣,迟疑地说:“精绝老人?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林晏安摇了摇手里的纸扇,但笑不语。于骁翎却是一头雾水,他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精绝老人”,难道是他整日闷在凌剑峰上,太过孤陋寡闻了?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头推拒道:“二位公子,妾身并非不信二位所言,只是家中再无其他男子,只余孤儿寡母,并不适合接待外客……”

  林晏安打断了她的话,柔声补充道:“夫人,只要让我们看一眼你家相公的情形便可,我们不收诊金的。”

  一句“不收诊金”,很明显的打动了林晏安眼前这个面容愁苦的女人。也许她并不是不想给夫君延医问药,只是家中的顶梁柱出了事,实在是没有足够的银钱了。

  “二位这边请。”女人的声音很小,脚步声也很轻。林晏安看出她这是不想惊动自己发疯的丈夫,便给于骁翎使了个眼色。于骁翎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放轻了脚步。

  察觉到两人的变化,女人投来感激的一瞥,脚下不停,一直带着林晏安和于骁翎进了后院。

  后院里空旷简陋,没什么东西,女人局促的笑了笑,低声解释道:“妾身巧娘,怠慢二位了,还请见谅。实在是我家相公自从……出事以后,就对声音敏感的紧,哪怕只是稍微大一点的声音,都会吓得魂不守舍……”

  林晏安轻声问道:“除了声音,他还有什么别的害怕的吗?”

  巧娘想了想,不太确定的说:“他似乎也挺怕黑的,就算入睡了也要点着灯,有一次我不小心弄灭了,他差点晕厥过去……”巧娘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大概是想起了丈夫那时的惨状。

  林晏安从袖中拿出帕子,递给巧娘,柔声安抚道:“夫人莫慌,待我和师弟去看看,说不定还有转机。”

  巧娘毕竟是个坚强的女子,渐渐止住了哭泣,感激的对林晏安说:“多谢公子。”

  林晏安笑着颔首,带着于骁翎,跟着巧娘往那发疯的官兵的房间去了。

  “二位公子,我家相公经不得吓,还请二位小心着些。”临进门前,巧娘不放心的叮嘱道。

  林晏安轻声安抚道:“夫人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他便缓缓推开房门,带着于骁翎走了进去。巧娘按照他的吩咐留在了门外,不放心的往里张望着。

  她并没有听到本以为会响起的丈夫的惊叫声,心里有些吃惊,却也控制不住的期待起来——这两位公子说不定是有真本事的,真的能治好相公的疯病!

  林晏安一进屋,就及时的设下了隐蔽身形的结界,隐去了自己和于骁翎的身形和声音。

  背对着他们坐在床边的男人一头乱发,身上的衣服也凌乱不堪,但是看起来还算干净,看得出来巧娘把他照顾的很好。

  林晏安打量了他一番,喃喃道:“离魂之症……”

  134我的老攻是徒弟18 剑若惊鸿

  离魂之症,症状跟民间的失心疯之类的几乎相同,根源却与妖魔作祟有关。患者丢失的一部分魂魄大都是被妖魔摄去了,寻常的办法是找不回来的,除非能把魂魄招回来。

  “剑安,如果是离魂之症的话,寻常办法就没用了。”于骁翎皱起眉头,低声道。

  林晏安并不着急,收起手里的扇子,摊开手掌道:“把你的惊鸿剑给我。”

  于骁翎盯着他白皙干净的掌心发了会呆,直到被林晏安敲了脑门,才反应过来。

  林晏安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无奈道:“翎儿,我们好歹是在治病救人,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于骁翎只觉得自己耳朵尖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窘迫的说:“抱歉。”他抽出腰间的惊鸿剑,递给林晏安,不无疑惑道,“你的玉如呢?”他到现在才发现林晏安的腰间居然空空如也,根本就没有佩剑。

  林晏安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手里轻如蝉翼的长剑,随口道:“放在客栈了。要是咱俩都带着剑,巧娘估计是打死都不会让我们进门的。”

  于骁翎愣了愣,看向林晏安的眼神越发崇拜。剑安不愧是剑安,居然早上的时候就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林晏安面容平静,很不要脸的装大尾巴狼,天知道他其实只是嫌玉如剑太沉,懒得拿而已。

  于骁翎不知道林晏安要惊鸿剑做什么,好奇的盯着他看。林晏安利落的挽了个剑花,面容一肃,整个人的气质瞬间发生了变化。放下兵刃,他就是穿花过叶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可当他手执青锋,就又瞬间成了无坚不摧,无法不破的冷情剑仙,让人望而生畏。

  “翎儿,为师不是那些老道士,会些招魂的法术。我们凌剑峰一脉皆是以剑入道。剑,百兵之首也,锋锐无匹,杀伐果决,可斩一切仙妖神魔。”林晏安说着,执剑的手微微抬起,沉声喝道,“心意所至,无坚不摧!”

  伴随着冷凝的话音,他手中的剑凌空斩下,前方明明没有任何对手,空气中却传来清脆的瓷器碎裂般的轻响。

  那一剑,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花哨的动作,薄薄的剑刃却在空中劈开一道耀眼的惊鸿,那一瞬间,于骁翎终于懂了林晏安为何要在亲手铸造出这把剑时,赐名为“惊鸿”。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这把剑大概只有在林晏安手里的时候,才有这般夺目的姿容。

  于骁翎满心惊叹,却又忍不住失落。他本以为自己于剑术一道已经略有小成,如今看来却是还差得很远。

  林晏安轻描淡写的一剑,似是什么都没有斩断,于骁翎却敏锐的注意到空中一闪而逝的一缕黑雾:“那是……”

  “那是魔用来束缚这个人魂魄的力量,现在被我斩断了,此人丢失的魂魄应该不久就会回来了。”林晏安翻手把惊鸿剑递还给于骁翎,笑着说,“剑修没有那么多绣花针似的技艺,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一力降十会,只能算是下策。”这样的法子虽然简单快捷,却委实是太粗暴了些,恐怕会对魂魄造成一些损伤,只是眼下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找到病毒做的手脚,才能更好的应对。

  于骁翎握住惊鸿剑的剑柄,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林晏安淡淡的体温。青年眸中闪烁着热烈的光,真诚地说:“不,剑安你真的很厉害!”

  他的眼神实在是太直接了,以林晏安的厚脸皮都有点扛不住,他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低声道:“过奖。”仔细想想,用剑这种事情,还是曾经的段迟渊最厉害。跟他这种白无常牌速成班出来的山寨版不同,段迟渊的剑术是真的经历过千锤百炼,岁月考验的。若是硬要比较的话,他大概就是个还没开刃的工艺品,段迟渊则是饱饮了鲜血的一点寒芒。

  可惜,现在的段迟渊不仅记忆没了,就连曾经的剑术也都不记得了,林晏安迎着于骁翎难掩崇拜的眼神,总觉得有点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