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只愣神了一秒, 便反手搂住沈书黎脖颈,压着他的后脑勺回吻了上去。

  这一刻他终于无比清晰地确认了自己的心意。

  原本压抑在心底的爱意,潮水般汹涌了出来, 让他胸腔都胀得满满的,像是要爆炸一般。

  他把所有情愫, 都融进了这个吻里。

  沈书黎醉意朦胧, 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吻吞噬、撕碎了, 唇瓣被轻轻撕咬, 舌尖温柔缠绵的感觉,让他醉生梦死。

  他想, 能遇到周进,能爱上周进, 能让周进也爱上他,这何其幸运。

  那段地狱般的日子,在这个吻里, 被正式宣告结束, 他终于不用再痛苦挣扎, 终于有人可依,终于不用再一个人苦苦扛着。

  他像是攀附着一丝光明, 脱离了地狱,来到繁花锦簇的人间。

  沈书黎突然鼻子一酸,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周进察觉到了, 稍微一顿,动作停了下来。

  他把人推开了点, 双手轻捧住沈书黎的脸颊, 轻声低喃:“怎么了?”

  沈书黎抱着他,泪眼巴巴的抬头, 鼻尖发红:“我可以,哭一会儿吗……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好想哭……”

  周进心头一软,啄了下他的唇:“可以。但为什么想哭。”

  沈书黎像只受伤的小兽,脆弱地窝在他怀里,哽咽了会儿:“好委屈啊……周进,我好委屈啊。”

  “就是突然不明白,过去这一年,我为什么要遭受那些。”

  周进心头一窒,细密地吻在他额间:“别想了,乖。”

  沈书黎身子都在发抖:“我的腿,每到下雨天都会钻心的痛,好像在被硫酸腐蚀,我总是想起腿被打断的那一瞬间……我好怕……”

  “每天醒来后,也不想起床,因为很怕像发现父亲尸体的那天,一打开门,又看见什么噩梦……”

  “晚上也睡不着,想到那么多债款,就焦虑到干呕。”

  “我好怕,好委屈啊周进……是我以前做错了什么,才活该遭受这些吗……”

  周进心脏都疼得一抽一抽的,这些事他从没听沈书黎说过。

  以前他也知道沈书黎过得不好,但这是第一次,具象化地去了解沈书黎背负的痛苦。

  周进指尖轻柔地抹去他眼角的泪珠,低头轻吻他鼻尖:“不是你的错,你值得拥有最多的爱,值得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沈书黎呜呜地哭着,醉得有点厉害,说话都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以前不这样的,以前不管什么痛苦,我都能自己好好咽下去,然后打起精神来……”

  “我也想做一个无坚不摧的人,但我今天就是忍不住,我知道我这样有点烦人,我知道我在对你撒娇,对不起……”

  周进喉咙发酸,抱紧了他,用鼻尖蹭着他熏红的脸:“沈书黎,别道歉。你特别好,一点都不烦人。”

  “不要做一个无坚不摧的人,我想你对我撒娇,我喜欢你对我撒娇。”

  今天终于还清了大半债款,沈书黎也终于感受到了周进的爱意,美好的未来似乎就在眼前,他即将进入一个全新的人生轨道,那里只有幸福。

  他不自觉地流泪,是一次性发泄出了心里的委屈,同样也是在对那样地狱的日子,做一个告别。

  沈书黎没再说话,他靠在周进的怀抱里,死死咬着唇,忍住哭声。像只受了伤后,倔强地忍着疼痛、舔舐伤口的小鹿。

  周进捧着他的脸,将他的头微微抬起,拇指从他的唇瓣擦过:“别咬自己,如果觉得难受,就咬我吧。”

  沈书黎望着他,眨巴了下眼睛,漂亮的泪珠瞬时滑落,看得人心脏都揪了起来。

  下一刻,他低头张嘴,一口咬在了周进的脖颈上。

  周进闷哼一声,本来都做好了疼痛的准备,但沈书黎只是轻轻含了他一口,就松开了牙齿。

  转变为用舌头舔,舔了两下,又改为吸吮。

  周进只觉得那处一股酥麻的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有些难忍,手都紧握成了拳。

  他眼睛充血,沙哑着声:“你在干什么。”

  沈书黎轻轻舔着他:“舍不得……舍不得咬你,舍不得你疼。”

  周进咬咬牙,闭上眼轻吁一声。

  真是要了命了。

  周进轻拍着他的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好了,你醉了,睡觉吧。”

  沈书黎却抱着他不松手,轻声低喃:“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吗,我想跟你一起幸福……”

  周进心都软了,低头吻他:“好。”

  —

  第二天周进在农场忙活,农场已经快装修完毕了,今天主要就是一点收尾工作,很快就能投入试营业。

  今天天气不错,徐立他们也来帮忙,周进干活儿有点热了,就把羽绒服拉链拉开敞着。

  徐立一边干活儿一边同他闲聊:“听说镇上南边那里,马上要拆迁了,沈家好像有房子在那儿,你知道这事儿不?”

  周进嗯了声。

  徐立:“那这么说,等拆迁款一下来,沈少爷家欠的账,很快就能还上?你俩好日子要来了啊!”

  周进也禁不住浅笑:“是。到时候请你吃饭。”

  徐立嗐了声,由衷为他高兴:“你这把可选对了,等沈书黎还完了债,就凭人家那头脑,啧啧,小生意估计很快就能做得有模有样的,还愁啥钱啊。”

  周进说是,他一向很欣赏甚至崇拜沈书黎的商业头脑。

  徐立扯了一会儿有的没的,一抬头突然眼尖地瞥见,周进脖子上有一块红斑。

  他好奇地伸手,把周进的衣领扒开了点:“诶,你这是啥?被蚊子咬的?”

  周进也没制止他,反而眉梢都吊着一抹桃色,手下继续干着活。

  这时沈书黎来了,一进园子,打眼就瞧见举止亲密的两人,他本来要喊周进的,又默不作声地把话咽了下去。

  周进瞥了眼沈书黎,嘴角微不可见地勾起一个笑,拖长了尾音,意味不明道:“是。被一只又乖又可爱的大蚊子咬的。”

  沈书黎把两人的对话听得真切,耳尖缓缓发红,佯装平静,闷着头往里走。

  昨晚他虽然喝醉了,但没有断片,把后来的事儿都记得很明白,自然最清楚周进脖子上的那块红斑,是怎么来的。

  徐立挠挠头:“真是啊?我咋看着不像。要真是被蚊子咬的,你一定要擦药消下毒,这个季节的蚊子都毒性大。”

  一旁的徐清清嘲笑他的智商:“傻逼,那是草莓。没谈过恋爱也总见过别人谈吧。”

  徐立一愣,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草!真他妈晦气,老子还以为你被蚊子咬了,还关心你呢!”

  “哥把你放心里,你把哥扔车底,这兄弟没法做了!”

  周进只是笑,扔掉手里的活儿就往屋里跑,跟在沈书黎身后:“头还疼吗,我早上走前给你热了牛奶在锅里,喝了吗,还有保暖贴放在的床头,让你出门贴的。”

  他忍不住絮叨起这些繁琐的事儿。

  沈书黎耳根子还在因为刚才的事儿发烫,他都一一应了:“不疼,喝了,贴上的。”

  周进就笑,抓起他的手,用大掌包裹着,不断地揉搓,试图供给给他多一点暖意。

  沈书黎脑子里闪过徐立扒周进衣服的场面,心头有点酸。

  他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人家是发小,在他没进入周进的人生前,两人就已经那么亲密了,他为什么要吃这种无理取闹的飞醋。

  沈书黎心里不太舒服,但难以启齿,只垂下眼不说话。

  周进看出他神色异样,就问:“怎么了?”

  沈书黎摇摇头,突然伸手,带着一点私心地,把他的衣领拨上去,遮盖住那个吻痕。

  周进本来一头雾水,突然心里头就清明了,他挑眉笑:“我跟徐立是铁哥们。那小子喜欢女孩儿。”

  沈书黎惊得手都抖了下,被戳破小心思,头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周进哪儿见过沈书黎这样啊,觉得他可爱死了,喜欢得不行,就抱住他:“心里不舒服了?”

  沈书黎喉结微动,想着,与其在这里含糊,让周进觉得他小家子气,不如现在坦白,好好交流。

  于是他索性抬起头,直勾勾地同周进对视:“抱歉,我的占有欲很强,我不喜欢别人那样碰你。”

  还有没说出来的话是,他就想做周进心里的第一位,想做周进的唯一。想让周进的眼里和心里,全部都只有他。

  这种变态的占有欲,来自于他的不安。

  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沈书黎很害怕失去,所以一旦决定想要拥有某样东西或某个人,他就会死死圈住,绝不放手。

  但爱情也需要空间,他怕周进觉得反感,所以并不表露得太多。

  周进却笑了:“不用抱歉,这很正常。”

  沈书黎微顿,抬头看向他。

  周进:“在恋爱和婚姻关系中,哪一方都有吃醋的权利,因为互相给与了彼此正当的身份,这个身份把吃醋这件事合理化了,名分化了。”

  “所以,如果你因为我跟别人,感到不舒服了,安抚你的情绪,给与你安全感,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沈书黎安静地听着,心里仿若春风轻拂,柔软又温暖。

  这个人简直太好了,好到他觉得自己捡到了这世间最大的便宜。

  沈书黎:“你不会觉得我无理取闹吗。”

  周进抬手帮他撩开额前的发丝:“我为什么会觉得你无理取闹?你跟我成为恋爱关系,法律婚姻关系,就是为了成为我的第一顺位,在我这里享受所有的优先权。”

  “我会优先照顾你的情绪,优先对你好,优先处理你的事情,优先把时间和精力分配给你等等。谈恋爱和结婚,不就是图这个优先权吗?如果连优先权都没有享受到,那你为什么要跟我谈恋爱?”

  沈书黎脸上逐渐漾开一抹温柔的笑。

  所有的不安,还有悬空的心脏,都因为周进的这番话,得到了百分百的安抚。

  周进:“如果你因为我情绪不好,我还把自己从‘恋爱’的关系里撇开,站在个人的道德高度指责你,批判你无理取闹,那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沈书黎:“万一我真的是无理取闹呢。”

  周进揉了下他的头:“就算你是无理取闹,我也要先听听你的说辞,安抚你的情绪,再一起看看怎么解决这件事。这才是一个合格的伴侣。”

  沈书黎看着他,看了他许久,什么也没说,踮着脚凑上去轻吻了他一下。

  只是一触即分的吻,亲完后他退回来,眸子发亮:“奖励。”

  突然,心里冒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他们,已经是可以随时接吻的亲密程度了吗?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了什么很重要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