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愚钝的傻子也能看出这是一句货真价实的情话。
乔承眨了眨眼睛, 抬头看了看眼前那容貌自带冷意的许郁然，又回去看了看自己手里那略显粗糙的糖纸。
他想起这个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表白糖果。
听名字就很幼稚, 但的确流行过一段时间。
在乔承高中的时候, 经常看见有恋爱中的小情侣喜欢每天拿着这种糖纸递来递去，就像是交换什么暗语一般。
当时乔承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什么人，对这种小情侣的行为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他对自己不理解的行为一向是持尊重态度, 但要说自己也会陪自己对象玩这种幼稚的把戏……
乔承绝对不会相信！
但此时此刻乔承忽然觉得这个游戏真的很好玩。
虽然这做工粗糙的糖纸和许郁然并不相称, 但也就是这种难以让人想象出来的反差，才会让乔承的心里生出又惊又喜的感觉。
乔承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久到许郁然都有些拿捏不准。
之前许郁然能察觉到乔承的心情复杂, 倒不是不开心，只是不像平时那样愉悦都写在脸上。
所以, 他想找个办法让乔承开心一些。
但他好像忘记了, 乔承和自己不一样。
并不是所有人在面对家人的时候都像是去赴一场鸿门宴，乔承的异样情绪在见到家人的时候早就烟消云散了。
“我以为……你会需要这个，”许郁然也觉得有些尴尬，“但现在看来好像不需要了。”
他伸手, 似乎是想要将乔承手里的东西夺回来, 但乔承的反应可比他更快。
“怎么可能不需要呢？”
乔承把这糖纸藏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像是怕许郁然抢自己的宝贝一样，抓住了那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
“我会把这个糖纸珍藏起来，最好放在一个小盒子里, 就放在我的枕头旁边, 每天都要看一眼才能睡着。”
如果这句话不是从乔承的嘴里说出，许郁然只会觉得有病, 多听一句都是浪费时间。
换做是乔承……
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甚至没有任何思考，下意识道：“那我是不是该每天都来检查？”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角轻扬，像是在开玩笑。
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乔承凑到许郁然面前看了许久。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看了很久，乔承没忍住笑了，眉宇间满是飞扬的神采。
“行啊，我随时接受你的检查。”
……
不管有没有检查这件事，乔承都要将这糖纸收好。
比如，走两步就要小心翼翼地确认那糖纸是不是还在自己的口袋里。
有时候还会忍不住拿起来看两眼——这昏黄的路灯下能看清什么字呢？
谁也不知道，乔承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自己的嘴角几乎要飞上天了。
这动作自然被许郁然看见——他都有些后悔接那句话，甚至后悔去买那些糖了。
一个糖纸而已……
乔承第32次确定糖纸还在自己的口袋里，心满意足地抬头，正巧撞见对方那无奈的笑容。
估计是在心里说自己傻。
可乔承并不是十分在意，反正许郁然就喜欢自己这样。
而且许郁然才傻呢，为了一个能让自己开心的话，估计拆了不少“表白糖果”。
那些都放到哪里去了？不要都扔了，好浪费啊。
乔承有些贪心，他想要所有的糖纸。
但很快，他就如愿以偿。
再次坐上了副驾驶座位，乔承就觉得自己屁股后面好像是有什么东西。
伸手一摸，是个塑料袋。
而里头是……
是几张很眼熟的糖纸。
还没等乔承兴高采烈地收起这些宝贝，耳边就传来了有些慌忙的声音。
“等等，那些都是垃圾！”
许郁然很快就注意到了乔承的动作，还没来得及阻止，对方就已经看清了那上面的文字。
甚至还大声念了出来。
“还没离别多久，我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今天依旧是开心的一天，因为遇见了你。”
“……”
很多糖纸上都是些过于甜腻的情话，可乔承读起来可不觉得害臊，因为在读这些话语的时候，可都是真情实感的。
甚至脑海中还慢慢浮现出许郁然挑拣糖纸时的模样。
可惜没有亲眼看见。
可许郁然却是有些坐立难安，如今回忆起来，也觉得有些幼稚丢人。
乔承的余光瞥到这样的许郁然，没忍住笑了，但嘴上却说了一句关注点似乎有些偏的话。
“那些糖都去哪里了？”
许郁然听到后，像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说了实话。
“都吃了。”
那些糖实在太甜，许郁然尝了一口被这糖给腻到。
但也许是和乔承呆久了，许郁然那时候满脑子都是“不能浪费”，竟是一下子把这些糖全吃了。
乔承：“……啊？”
真是出乎意料的回答，他有些不相信。
于是，他支起身子，两人的距离极速拉近，最终吻落在了许郁然的唇上。
舌尖撬了进去，他很快就尝到了那糖果的甜味。
“嗯，果然很甜……”
许郁然的脸有些红，倒不是因为刚才的吻，而是因为自己撕糖纸的傻事。
他急于转移话题，轻咳一声，也不管这话题转移有多么生硬，直接问了乔父的情况。
“别说这些……叔叔的情况还好吗？”
一说起这件事，乔承脸上的神情正经许多，既然许郁然感兴趣，他一下子也说了不少。
“我爸的精神很好，而且我都忘记的事情他还记得……”
“什么事？”
许郁然对这些事似乎很有兴趣。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以前帮他送外卖的时候顺便帮了一个在路边晕倒的人，”乔承倒不觉得是什么大事，“我爸今天就说我人美心善。”
当然人美心善可不是乔父说出来的，而是乔承自己添上的形容词。
毕竟许郁然人美心善，自己也人美心善，一听就像是一对儿。
可乔承话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察觉到手腕处被人死死捏紧。
不知道为什么，许郁然抓着自己的手忽然用力。
乔承有些茫然：“嗯？怎么了？”
“……看来你对那个人似乎毫无印象。”许郁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匆忙收了手。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是乔承还是下意识地回答道：“只见过一次的人，哪有那么容易记住啊。而且又过了那么多年，就算有点印象也早该忘得一干二净了。”
“而且我记着他的脸干什么，是打算挟恩图报吗？”
乔承被这种想法逗乐了，至少他顺手帮人的时候真没那么多想法，以至于这一场平常生活中的“好意外”，并未在乔承的记忆里留下太深的波澜。
说完这些，乔承忽然觉得许郁然的表情有些许复杂，像是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
“怎么了？”
“没事。”许郁然摇了摇头，“只是因为你说的话想起了一些不太重要的往事。”
不太重要的往事？
……不会是许家的那些烂事吧？那真的没有继续想的必要！
“那就不想了。”乔承伸手在许郁然面前晃了晃，神神叨叨，“烦恼都忘掉！”
好幼稚……
许郁然移开视线，虽然唇角微妙地上扬了几分弧度，但并不妨碍他觉得这个动作真的很幼稚。
其实许郁然对乔承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件事并不意外。
在月榕见面的时候，许郁然以为乔承认出了自己，毕竟在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也曾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但后来的相处让许郁然明白，乔承什么都不知道，一开始见面时的震惊，也许只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这对于乔承来说确实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如果不是这样的人，自己反倒不会……
许郁然忽然轻轻笑了一声，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了。
自己好像也没有必要突然提及此事——如果乔承真知道那个人是自己，怕是要后悔不少事情。
现在已经很好了，没有必要再去后悔什么。
只要他和乔承一直在一起，度过往后的年年岁岁……
窗外的路灯依旧亮着，看不出时间的变化，而车内的电子表却在不知不觉中变化了好多次数字。
他们在车上闲聊了许久，似乎应该回家了。
但作为驾驶员的许郁然并没有出发的意思，而乔承也不催促。
他知道许郁然应该还有话想说，而自己所需要做的，仅仅是耐心等待。
而等待的过程并不枯燥。
那清冷的面庞里早就裹上名为“黑夜”的纱，神秘而朦胧，无法让人移开视线。
乔承觉得自己可以看一晚上。
“乔承，”许郁然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现在离新年越来越近了。”
“这是我遇见你的第一次除夕……”
说到这里，许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按照乔承的情况，他并不方便和自己一起过年。
他与自己不一样，他还有父母亲人，过节的时候怎么不可能与他们团聚？
许郁然并不想提出一个无理的要求，但在这特殊的一年，他只想要和乔承在一起。
明明之前几年都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度过，没有把那所谓的节日放在心上，就仿佛那守夜的一晚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
可一想到今年也是这样，许郁然就觉得难受。
或许应该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今年可以和你一起回家过年吗？”
听到这句话，乔承都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许郁然刚才说了什么？
乔承惊讶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以至于许郁然以为自己的要求太过于过界——毕竟他们在一起还没有多久。
而且乔承还没有和家里出柜，他的父母亲人能接受自己儿子喜欢男人吗？
但许郁然并不想退缩。
“可以说我是你的朋友，带朋友一起回家过节……这很正常的。”
对上许郁然的目光，乔承明白对方误会了什么，连忙摆手，急着解释这个小误会。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
乔承慌乱到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
“我已经和我妈妈说了和你在一起的事情，她也知道我今年和你一起过除夕夜，等大年初一再回去拜年。”
“我……不是没想过要和你一起见家长，只是担心你没做好准备。”
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真的不长，许郁然又是那种冷淡谨慎的性格……
说实在的，乔承都做好在一起很久都不见家长的准备了。
但既然许郁然已经做好了决定，乔承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那张脸红了，明明之前的亲吻都没有让这个人害臊。
可如今只是一个已经知道了答案的请求，却是让乔承又紧张又局促。
“虽然除夕夜好像不能回去了，但男朋友考不考虑和我在大年初一回去？”
“回去……回去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