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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重攥紧的拳头高高举起,所有人都以为下一秒就会砸到颜玉脸上。
她静静顿了片刻,蓦然卸下了所有力道,将手插回衣服口袋。
颜玉重新瘫倒在沙发上,眼中显现出一丝错愕。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想的,颜玉。这些年还真是委屈你了。”
顾重脸上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的走眼还是嘲讽颜玉不知所谓的恨意。
“呵,你这是不敢动手了?也是,如今身份地位都不一样,你若是动了我一下,只怕今晚就得在警署过夜了。”
颜玉嘴上仍然不饶人,不断地使着激将法,似乎就是想怂恿着顾重揍她一顿。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颜玉,就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也没必要和你动手,毕竟脑子里的问题,赖我身上可说不清。”
无奈地耸耸肩,顾重抬脚欲走。
二十多年,自小相伴的真心,权当是喂了狗。
虽然压抑了许多伤感,顾重却也看得开。
也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麻木了她的情感与神经。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遭到背叛了,与父亲相处三四十年的旧友都能成为搭建绞刑架的背叛者,海誓山盟的未婚夫都能成为挥舞斧头的侩子手。
还有什么不会发生的?还有谁值得信任?
“顾重···你今天,走不了。因为,还有人···想见你。”
这次颜玉没有强硬地将她留下,此时也没必要了——几个光着膀子的纹身大汉已经将卡座迅速围住。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颜玉声音中不自觉带出畏惧的颤抖来。
在座的其他人更是气都不敢出,纷纷缩成一团,努力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这些是什么人?”
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顾重后退半步回到桌边,伸出右手向后撑在桌面上,转头厉斥道。
“金钱帮。”
一字一顿吐出三个字,颜玉本是没心没肺的眼底带出一丝愧疚来。
她慌忙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以做遮掩,只是抖得厉害的手出卖了她内心的紧张。
“颜玉!”
听到颜玉的回答,本就已经心冷无比的顾重,转瞬间感到自己的心被冻成至寒的冰块。
金钱帮在港岛意味着什么,她再清楚不过——这是正经豪门绝对不能沾染的高利贷组织。
一旦惹上他们,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你以为你只是借了一点点钱用以周转,等手头宽裕便能归还,殊不知这只是开端。
金钱的诱惑是如此巨大,你只会被以各式手段引诱得越陷越深,最终欠下几辈子都还不起的债。
然后,他们会像水蛭一样,牢牢地叮住你,不到吸干最后一滴血,决计不会罢休。
若是想躲债,作为混迹街头臭名昭著的帮派,金钱帮可不会讲什么仁义道德。
他们有各式各样的严峻酷刑,用来教会讨债者不守“信用”会有什么后果。
至于当真还不起钱,那么你这个人将不会再属于你自己,帮派自然会用他们的法子,让欠债者物尽其用。
只是届时那下场,比牲畜好不了多少。
稍微有些家底的家族,都知道不要去沾高利贷这个玩意儿,特别是如顾家、颜家这等豪门,更是耳提面命。
金钱帮能给的钱虽然多,但也犯不上用一辈子去还债。
顾重不知道颜玉是如何招惹到这个禁忌的,金钱帮又是为何要找她。
不过现在很明显的是,形势并不太妙。
“顾小姐,真是久闻大名啊~”
一个吊儿郎当的花衬衫从两个大汉中间挤出来,捏着嗓子发出甜腻而荡漾的问候,将手递到顾重面前,佯装友好的模样。
“···”
顾重低头看了看那双还沾着油腻子的手,没有接他的话,也没有伸出手。
“顾小姐当真傲气,先认识一下,帮派里的人都称我一声三哥,您不介意可以唤我一声——小三?”
花衬衫面上似乎一点都不计较顾重的脸色,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毫不在意地甩了甩伸出去的手,插到沙滩裤的裤兜里。
“小三”这称呼实在太过于歧义,也不会有人当真不知死活地这样叫。
毕竟,金钱帮三哥的名号在两道上也说得上出名,心狠手辣笑面虎的代名词。
能让他亲自找上的人,那必定是摊上大事了。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顾重不知道的事情,很重要,然而她却一头雾水。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三哥,有什么事情吗?”
顾重的眼光在围住这圈卡座的壮汉身上来回寻梭,最终定在花衬衫身上。
“哎呀!原来顾小姐竟然听过鄙人的名号,实在是不胜荣幸!”
花衬衫夸张地捂嘴惊叫了一声,嗤嗤笑了起来。
“谁人不知呢?”
皱了皱眉,对于他神经质的表现感到颇为不适应,顾重面上依然说着恭维的话语,心底却开始思考脱身的方法。
“是这样的,这件事呢——说来有些话长,就想请顾小姐到帮本部去坐一坐,好详细地聊一聊。
虽然今日请人的方式不太体面,但是还请见谅。顾小姐的警惕性实在是太高了,我们也没办法啊~”
三哥嘴上客气地说着去坐一坐,然而这一去能否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他可没有打包票。
此时顾重才知晓,她之前甩掉的不少跟踪者,都是金钱帮派来的。
如今看上去是来者非善,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之前,顾重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他。
“那可对不住了,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只怕今日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参观贵帮。三哥不如长话短说。”
边说着,顾重的手边向后面的酒桌摸索着,握住一个细长的酒瓶。
“顾小姐,这样不好——不好。再忙总得抽空与朋友多交际一下嘛~还是,鄙人邀请的方式还是不够隆重?”
三哥收敛起笑容,眯起了眼,几道划过眉间的刀痕显得格外狰狞。
“三哥哪里的话,如今这阵仗足够隆重了,那——”
看似顾重放软了语气,好像屈服于他们的震慑与威胁,准备应下这场鸿门宴。
“这才对——”
三哥脸上重新聚起笑意,只是话还未说完,迎头就是一瓶满当当的烈酒砸到他的脸上。
这波出其不意地袭击令在场的人一时之间都没反应过来,愣在了原地。
以极快地速度砸完人以后,顾重反身跳上酒桌茶几,踩着颜玉的肩膀翻过了卡座高大的沙发背,成功逃离了金钱帮的包围圈。
“捉住她!”
将还忙于关心自己伤势的手下推开,三哥抹了一把鲜血淋漓的脸,宛如地狱修罗一般,恶狠狠地沉声道,不复之前的妖媚娘气作态。
“颜小姐,你是不是也该出一份力?”
他阴沉的目光转向颜玉,看得颜玉又打了一个冷战,连忙让人去联系大都会的经理。
“是···马上···”
在金钱帮面前,颜玉什么嚣张劲都没了,如同一条听话的家犬,说什么便做什么。
“站住!”
顾重在舞池卡座间穿梭,身后是穷追不舍的金钱帮众,两方人马追逐间闹得一片兵荒马乱,怨声载道。
守在场边穿着黑西服带着对讲机的夜总会保卫,在收到一段无线电指示后,也朝着慌乱的源头快步走了过去。
察觉到场内的细微变动,顾重连忙转换了逃跑的方向,不再在场内乱窜,朝着二楼奔去。
二楼又没有大门,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个看上去自寻死路的做法。
然而顾重准备不体面地走窗户。
一个瘦弱的黑色人影快速窜上金碧辉煌、镶着灯带的台阶,身后跟着一群满是纹身的光膀壮汉以及数个西装革履的保卫,显现出几分上海滩打斗的精彩刺激来。
顾重跑得很快,这得益于她前半生的一半时间都在M国。
基于为充满了各类学习的生活添加一丝调味,也是因着豪门子弟一向都需要拓展一些自保自救能力,以防轻而易举就被绑架。
她自小就学习了格斗、游泳、散打、射击、越野等等技能,如果让顾重上演荒野求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她今天在法院门口能狠狠给杨若一个教训的本钱。
顾重的体力比起大多数女人要好上许多,然而终究只是业余选手,不足以彻底缩小男女之间那天生的体能差异。
喘着粗气不停歇地在并不是很长的走廊上奔跑,因着之前的一系列动作,顾重的体力渐渐耗尽,脚步也越来越沉重。
听见后面越追越近的呼喊声,抬眼看到十米开外的洗手间。
顾重咬紧牙关,按住呼吸愈发困难的肺部,再次抬起已经快到极限的大腿,强忍住酸痛,准备做最后的冲刺。
逃脱的希望就在眼前,顾重满怀希望地跑到洗手间前,拉了一下门,却纹丝不动;她又去拉了另外一扇门,依然紧闭——很不幸,两个洗手间都有人正在使用。
顾重第一次对港岛这该死的地价表示咒骂,偌大的一个夜总会,二楼竟然只有两格洗手间。
“顾小姐···你是属兔子的吗?”
也许是笃定她逃脱无门,一群人在她面前站定,三哥喘着粗气从后面走上来,擦了擦脸上的血汗,嘴角挂起了狠戾的笑意。
“请吧——顾小姐——”
最后的邀请被淹没在洗手间的冲水声中,三哥不满地皱起眉头来。
洗手间实木条纹门被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的女人自内里走出。
“哟?这么大阵仗,是在拍什么电影吗?”
清冷而悦耳的声音响起。
“凌小姐?”
在这里见到凌烟,顾重有一丝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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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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