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不是技术人员吗？杀起来这么疯？”
这片鏖战的小型战场上，死战中的人们，也总有人的嘴闲不下来。
说话的依旧是冰零州的技术主管周德胜。这个看起来完全不像技术人员的技术主管，杀起来是挺疯狂，嘴上却半点都停不下来。自从出城以来，这家伙说的话比其他人加起来还要多。
他现在在吐槽的人是向云，不过在另外一个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既然在谈论别人，自然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
“你不也是技术主管吗？杀起来不也挺疯的？”端木胜说。
“那不一样！”周德胜大声道，“老子就是个战士，只不过做过机械师，所以才被慢慢提拔到这个位置。可这小子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杀起来可比敢死队都要敢死队！没穿机甲就这么深入，换我可不敢这么疯的！”
“确实，这样冲进去确实有点冒进，”端木胜说，“要不要提醒他一下？”
“已经呼叫过了，他没反应。”路林峰说。
“要不我们也跟进去杀？”周德胜说，“一群人配合怎么也比一群人快吧？”
“你跟得上？”端木胜说。
“说实话，跟不上。”周德胜的声音里多少有些丧气。
“跟得上也不能去，”柳白英说，“我们要做的不是杀戮，更重要的是阻击。若是让任何一头S级冲过去，后边的人可未必挡得住。”
“说得对。”路林峰附和道，“不要冒进。”
频道里的谈话暂时停下来，又只剩下了周德胜偶尔的喊叫。
“不过这个速度……真是不可思议，他是怎么做到的啊？”端木胜低声道，“贴身的甲衣都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吗？”
“不是甲衣的问题。”路林峰说，“即使有甲衣，这样的速度身体也承受不住。我猜是他体表那层红光的问题，那个应该可以强化他的身体。”
“果然是人外有人啊！”端木胜又感叹了一句。
柳白英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们几个都在兽群的外围抵挡，向云此时已经完全冲入了兽群的中央。但是他们并不担心，因为此时的向云如同闯入树懒群的豹子，所过之处只有怪兽的嘶吼和等离子光刀灼烧血肉腾起的红白雾气，向云自己化作一道红色的流光，在兽群里穿梭来去，快到连身形都要看不清楚了。
向云忽然有些惊悚。
这种无边的快感让他沉迷，但并没有让他迷失。似乎有一只手在冥冥中推动着他，坠向一个不可知的深渊。
他忽然想起来了，这种感觉他有过好多次了。
贫民窟里，杀了那个混混的时候，杀了那两个富家的小孩的时候。
离开贫民窟后，第一次在街上殴打赵中阳的时候。
然后是冬眠醒来之后，林英被赵中阳的算计埋在废墟下，他带着杀意扑向赵中阳的时候。
也许还有其他的事情，他记不清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战栗着拼命地想要控制住这种情绪，可是效果似乎并不明显。
怎么会这样呢？难道我是个杀戮的狂人？
自我的意识在逐渐下沉，眼前的景象也在渐渐模糊。耳边怪兽的嘶吼和长鸣声震耳欲聋，隐约夹杂着什么人的呼喊声。
“不要！不要这样！快醒过来啊！”
向云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抓住朦胧中的最后一点光亮。可眼前的景象依旧越来越模糊。
就这样沉沦了吗？然后变成一个杀戮的怪物，被别人杀掉？
视线里最后的光线逝去，无边的黑暗里，只剩下了最后的念想。
“不要这样啊……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喳！”
一个隐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向云的意识忽然清晰了一下。
“喳喳！”
又是一声，似乎从虚无中传来，但是声音比之前更清晰。向云忽然感到几分头痛，意识反倒清醒了些。
可随之而来的是疑惑。阿扎在入城的时候被告知不能带入，此刻还在戍卫区寄养着，怎么可能来到这里？
可他确确实实地听到了，就在那意识沉沦的黑暗中，连续两次。
阿扎这家伙，从武备营逃出来了吗？没造成什么破坏吧？
头忽然狠狠地抽痛一下，向云终于冷静下来，从那无边的杀意里。黑暗中忽然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出现，然后越来越清晰。
向云伸出手，朝着那个光点抓去。
光点似乎很遥远，可是在被向云的手掌笼罩的时候，却忽然近了许多。向云拼命地向前挣扎着，越来越近，
抓住了！
向云终于抓住了光点，狠狠地握在手中。
手掌里传来一股灼热的感觉，无数的光线从手指的缝隙里钻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意识霍然开朗。
“小心！”
几个带着电流杂音的声音传来，向云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俯身向前冲出。
然后他才看出自己的处境。
刚刚完全陷入杀戮意志的时候，他几乎就是在依靠本能在杀戮。效率固然很高，但并不能根据环境判断，只是随心所欲地冲突。此刻终于摆脱之后，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会让他绝望的境地。
醒来听到的叫声是几个临时队友一起喊出来的。路林峰、柳白英、端木胜和周德胜都发现他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减缓，那正是他醒来的一刻，可当时向云刚刚随手斩断两头A级怪兽，正要正面迎击围上来的三头S级，这个减缓几乎是致命的。
好在向云这下意识的一冲还不算太糟糕。虽然没有脱离险境，但至少是从两头S级的缝隙之间冲了过去，借着怪兽转身的时间，算是多少争取到了一些时间。
“撑住！”周德胜和端木胜同时大叫，“谁能抽开手快支援一下！”
“不用！”向云此时还在息壤的加持状态，刚刚只是醒来的一失神，反应和速度都在，这一冲之后已经完全清醒。周围围上来的怪兽在他看来依旧像是慢动作，杀伤不好说，躲闪是没问题的，反倒是其他人若慌慌张张地冲过来，更容易让大家都陷入险境。
说话间，向云再次化作一道红色流光。虽然不是无意识动作反应比之前要稍慢，但速度没变，应对眼下的战斗足够。
向云的话让几人有些犹疑，但之后的动作总算是让他们都放下心来。他们都是好手，看得出向云的杀伤效率有所下降，但自保无虞，而且对于S级的阻拦也绝对足够。
这新一轮的战斗开始不过短短三四分钟，他们都各有战果。除了空中的柳白英主从杀伤不够，下方路林峰已经处理掉三头S级，端木胜在周德胜的配合下，也干掉两头，第三头也早已伤痕累累。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切都是得益于向云。若非向云在兽群中来回冲杀吸引了大多数S级怪兽的注意力，他们根本没有单对单处理S级怪兽的机会，至于一对二或者一对三？他们可没那样的自信。要知道S级机甲的设计标准，是能抵挡S级怪兽，而不是轻松杀灭，若非他们的机甲足够强悍，若换了后面护卫队的那种标准，这会恐怕不是杀死几头，而是自身损失几台了。
可向云呢？在他们做出这种算是非常骄人的战果时，死在向云手下的怪兽早已不计其数，连S级都被处理掉了六头。在他一个人的冲杀下，整个兽群都一片混乱，剩下的S级怪兽还有接近十头，几乎都跟在向云身后追赶。
随着眼前的S级怪兽轰然倒下，他们都暂时失去了S级怪兽这样的对手，转而开始清理其他怪兽，并且稳步朝着向云的方向推进。
“猛人啊！”周德胜再次大声赞叹。
“这真的是……”端木胜也说不出话来，连那句“人外有人”也不说了，实在是眼前发生的事太过震撼，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路林峰却有些别的想法。
穆东方当初派人去西原城搞政变，第一人选其实不是他，那个任务是他自己争取来的。原因就在于穆东方曾经不止一次地说，那里有一个绝顶的天才，无论如何也想要挖过来。
虽然只是个技术军官，自身也只是武备二营的统领，在龙都市算不上技术流。但是自己无比崇拜的人都看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货色，他迫切地想要看看。
然后在西原城，他见到了让他的偶像心心念念的那个家伙，并且就像他和向云说的那样，第一印象，战斗实力大于技术能力。
可是眼下这场战斗，所有人都惊叹于这个西原城那个小城市的技术首领的强悍的战斗能力，他也同样如此，可是作为一个技术军官，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样的战力从何而来。
这种实力绝对是反常的。就算是S变异者，配合最顶级的甲衣，能够挑战S级怪兽就已经很不错了。变异者的能力等级可不是和怪兽等级对应的，而是考虑了身体强度、能力多样化和野外生存能力等等综合评判的。所以即使最顶级的变异者，也绝无可能对抗S级怪兽，人要做到那种程度，至少得变异到准伪人王那样的程度才行。
可眼前的向云身体状态正常，思维能力正常，绝对不是伪人王。可是这样一个家伙，居然做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程度。
“做到这个程度，得有十个和我同级别的人，驾驶顶级的S级机甲才能做到吧？”路林峰默默地想。
他倒是清楚向云这样强悍的战力从何而来，毕竟向云体表的那层红色光雾实在太过明显了。
周德胜这样的不清楚，但他相信端木胜和柳白英都看得出来。那两位是什么态度他不清楚，在他的心里，同仇敌忾之外，已经生出了一些别的心思。
“直接问他，多半是不会公布的。”他想，“如果……在公开场合提出来要求技术共享呢？”
这个想法瞬间否定了。
向云这个技术固然可以将单兵战力提升到极致，可是用这种方式来要求西原城共享技术，龙都市也必然会被同样要求。这个技术得到了，可龙都市也许会被要求提供更多。
“秘密捕获，采集一些样本进行研究？”
路林峰在心里苦笑一声。
且不说向云这样的实力，他们能否做到捕获，就算能，技术首领兼重要护卫失踪，哪怕是片刻，也是巨大的外交矛盾。眼下龙都市正致力于城市联合互通，这样的事发生，穆东方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都会付诸东流。
“只好请城主决定了。”
路林峰没有太过纠结，也没什么时间去纠结。向云能拖住几乎所有的S级，不代表他能够一直拖住。越强大的能力给身体带来的负担也越大，他们也需要在向云体力耗尽前尽快解决问题。
他不想把希望寄托于即将到来的援兵。这两波兽群来得太过蹊跷，连附近的营地都没有反应，非人为的可能性太低。若是那人还在远处观察，那么这波之后多半还会再有下一波，情况真的不敢乐观。
战斗还在继续，路林峰一边清理着怪兽，一边机甲的外部监视器，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索敌上。
同时他也将自己的判断告诉了其他人，尤其是空中的柳白英主从二人。若是能有什么发现，她们两个是最有可能发现的。
向云还在冲杀，几人在外围也在逐步推进。
支援还没有到来，圈中的S级怪兽在向云的冲杀下，又被斩落三头，剩下的只有六头了。
惊叹的同时，几人手下也加快了速度。他们心里都清楚，越早清除干净，于他们而言越有利。
但是内心里，他们都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紧张，甚至包括向云。
大家的想法都一样，兽群来的蹊跷，多半有人控制。若真是这样，必然不会给他们喘息的时间。
“加紧了！”周德胜无意识地大叫着。
向云手底也加紧了一些。即使现在息壤带来的影响已经轻了很多，他依旧感觉到了明显的疲惫，实在是爆发的时间太久了，他现在急需一个回气的时间，哪怕只有一两分钟。
低空飞行冲刺，手里的等离子光刀光芒暴涨，有一头S级的巨熊头颅被斩落，无力地倒下。于此同时，其他人也将零星的低级怪兽清理干净，一起合围上来。
“来了！”柳白英忽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