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别的事情，这个道歉让向云愣了一下。
“没事，”向云摇摇头，“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要去云山镇？”
他这么问是有理由的。这个地方距离云山镇只剩不到二十公里的距离，以朱雀的飞行速度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半人们没有任何装备可用，只能凭借脚力奔跑，但是半人的速度也是极快的，这里过去最多也就半个小时的时间。
“我没想过进去，就是附近转一下，”白发人说，“我这些年来过很多次了，每次靠近的时候都觉得很熟悉，感觉能想起什么来。”
“有想起来吗？”向云来了些兴趣。
白发人摇了摇头：“没有。那个地方让我感觉很熟悉，可也就是仅此而已。再加上那里面有S级和精灵级，以我的实力是进不去的。”
“可惜。”向云无奈地说。
精灵一号的事情目前是压倒一切的大秘密，他连队友们甚至林英都没有说，当然不可能告诉眼前这个半人。
白发人沉默了下去，被额头的肉瘤挤压在一起的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是肉眼可见的失落。
不知道为什么，白发人这个样子让向云觉得多少有些熟悉。难道他真的是研究所里的人，还和自己照过面？
“我回去了，”白发人忽然起身，“今天的事，还是要谢谢你。”
“不用客气。”向云说，“你已经去过了？”
“嗯。”白发人说。
“还是没收获？”
“嗯。”白发人沉沉地回了一句，人已经转身离开，留给向云一个背影。
看着那个落寞的背影，向云心里忽然有些冲动。
大家都在寻找着什么，虽然目标各不相同，可是这种失落，向云醒来后也感受过多次。午夜梦回时的那种孤寂，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包括林英。可是看到白发人这个样子，他忽然觉得感同身受。
不是同情，而是同病相怜。
“喂！”他忽然大声叫道。
白发人已经离开很远，正要加速，却被这一声叫住。
他回过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向云。
向云快步赶到白发人身边，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
“首先要确定一点，”向云直视着白发人，“接下来我说的和做的，你要保证绝对保密，不告诉任何人。”
“什么？”白发人疑惑。
“能保证吗？”向云没理会对方的疑惑，飞快地问道。
白发人犹豫片刻，狠狠地点头。他眼睛里忽然有了些不一样的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
看到白发人的保证，向云也下定了决心，只是声音依旧有些颤抖：“如果我告诉你，我能带你进去里面，然后再带出来，你信不信？”
白发人愣在了那里。
向云也不说话，眼睛死死地瞪着白发人。
足足愣了几分钟，白发人终于说话了：“是真的吗？”
他的话带着剧烈的颤音，显然内心的激动是难以言说的。
长久的徘徊之后，忽然听到可以一步到位的消息，这种激动向云自己也可以想象。他直视白发人，狠狠地点头道：“是的，因为我当初也是从这里出来的。”
白发人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缓缓地蹲下，把头埋在怀里，发出一声喑哑的嘶吼。
向云静静地看着，没有说话，也没有劝慰。
这种长久的绝望之后忽然迎来希望的心情，他无数次在心里设想过，可惜还没有实现的机会。眼前这惊喜虽然只属于别人，但终究是让人欣慰的。
时间过去接近十分钟，白发人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他站起身来，朝向云深深地鞠了个躬，嘶哑地说：“多谢，我会把这个秘密保守到我死去。”
向云点点头：“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就带你去。你要不要坐在朱雀身上？这样快一些。”
“这个不必劳烦了，”白发人说，“你只管走你的就好，只要别用你那个红色的能力，我就能跟得上。”
向云点点头，转身走向朱雀，只是心里还有些疑惑。
只是正常飞行的时候，他当然不会动用息壤。只是多次改进之后，朱雀的飞行速度已经接近音速的一半，就算在S级机甲中也是独一号。没有任何装备的半人，奔跑起来可以跟上这样的速度？向云有些不敢相信。
可是白发人言之凿凿，他也不好质疑。听林英说半人们大多都比较固执，眼前这位虽然没有那样的表现，他也不敢轻易尝试。
朱雀发动，很快进入低空飞行姿态。向云没敢加速到极致，只保持着四百左右的时速。
这是大多数S级机甲能达到的速度。他还是担心白发人是以一般的S级机甲为标准做出的判断，所以下意识地做了些控制。
起飞没多久，向云调动外部监视器，去看白发人是否跟上。一看之下，他顿时有些发愣。
白发人居然不是在奔跑，而是在……飞行！
虽然高度非常低，但白发人确实在飞行。他的双脚离开地面，身子前倾，与地面形成一个约三十度的夹角，正在空中轻盈地飘行。
他的速度不算快，但是正好能跟上朱雀的速度，而且看起来似乎游刃有余，甚至还有时间四下观望。
向云不由得好奇起来，朱雀缓缓地加快了一些速度。但他的手时刻放在速度的控制键上，做着随时减速的准备。
时间过去十几秒，向云脸上的讶色更浓了。
白发人的速度依旧不变。他脸上的表情也始终看不出波动，眼神也依旧在四下扫视着。
“这么强的吗？”向云低声惊叹。
他没有继续加速。眼下朱雀的速度已经超过五百，就算是西原城那一百多台S级机甲也没有能跟上的，可这个没有任何装备的半人依旧悠闲地跟飘在朱雀后面，眼神四下扫视，似乎在警戒。
向云没有再试下去，也没有时间再试。距离云山镇已经很近，就算速度没有到最快，也不过用了三四分钟便到达目的地。
进入天坑的范围后，白发人的神色终于开始激动起来，同时戒备的神色也更浓。
向云有心提醒他不用担心，转念又放弃了。他们已经在下落，见面叮嘱也不迟。
又缓缓飞行了半分钟，两人在研究所的门口落下。向云将朱雀停在研究所宽大的走廊内部，以防被高空路过的人或者怪兽发现。
此刻两人已经走在研究所的走廊之内，阿扎停在向云的肩头，不时地发出喳喳的声音。
白发人此时还有些紧张，不过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严重。
这倒不是向云安抚的效果。事实上在进入走廊的瞬间，白发人就有些激动，紧张的情绪自然而然地就淡了。
“想起些什么来了吗？”向云问。
白发人依旧摇头，神色间带着紧张：“感觉很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也许是我太紧张了。”
“不用紧张，有我在，那只精灵级不会攻击人的。”向云说。
白发人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多少放松了一些，但紧张依旧是肉眼可见的。
向云无声地叹了口气，也无可奈何。
作为被大众排斥的存在，半人的警戒心一向很重。自己再怎么表达善意，也终究是个人类，对方不敢完全相信，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沉默片刻后，向云还是决定再努力一把。
“你的速度很快啊，而且我看你还会飞行，”向云扭头笑道，“我记得半人是不能飞行的，你这算特殊能力了吧？”
“是，”白发人终于开口，“我能够在一定距离内依附在别的移动物体的行动而行动。因为体重的原因，基本不会对对方的行动造成影响，我自己也没有多少负荷。所以只要有条件，我就会这么移动。”
“依附？”向云反应过来，“就是说你刚刚不是飞行，只是依附于朱雀在移动？”
“是。”白发人说。
向云惊叹一声，脑海里下意识地想起了“如影随形”这个词。居然能隔空依附移动的物体，这个能力着实有些奇怪。
不过他没有深入思考，而是又将话题扯到了别的方向。他不是想要研究什么，只是想要让白发人放松一些，也就没有抓着一个话题死磕。
闲聊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毕竟研究所的走廊也没多长。几分钟后，两人便站在精灵1号呆着的那个实验室的门前。
“接下来你会见到的，可能会颠覆你的认知。不过请放心，我在旁边，它不会伤害任何人，所以不要紧张。”站在门口，向云又郑重地叮嘱了一遍。
说真的，看白发人戒心这么重，他真怕这位在看到精灵1号的瞬间就逃离或者进攻。
白发人点点头，嘶哑地说：“我知道了，放心。”
向云再看了白发人一眼，转身缓缓地推开了大门。
光芒从打开的门缝里照射出来，显然精灵1号已经察觉了他们的到来，早已在里面等候。
没等门全部打开，阿扎已经从向云肩头飞起，喳喳叫着从开了一点的门缝飞进去。向云没有理会，阿扎和精灵1号是认识的，他并不担心，他更关心的是白发人的反应，所以还是用较慢地速度开门，同时用余光观察着白发人的神情。
眼中所见让他有些欣喜。白发人脸上露出苦思的表情，同时还有些戒备，眼睛死死盯着打开的门。
开门的瞬间，白发人几乎暴起，但终究是忍住了。但是脸上震惊的神色却是清晰可见。
向云也没有放松。开门的第一时间他就看到了精灵1号，此刻正站在离门远些的地方，任由阿扎在他头顶的高处疯狂盘旋。
精灵1号应该看到了白发人的存在，却没有动。他的体表光泽暗淡，显然在刻意控制自身的热量。
向云对此多少有些无奈。上次见面后，他有心帮精灵1号设计一个能够隔绝热量的外壳，好让它多少有些外出的机会。可是精灵1号随便就能释放上万度高温的火流，爆发时甚至能够轻易融化甚至蒸发零号合金，几乎就是一个小太阳。这样的温度想要用什么东西隔绝，比隔离精灵级内核的能量还要困难无数倍。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向云很快想起了更紧要的目的，转身拉着白发人一起走了进去。
精灵1号似乎有些紧张，随着他们的迈步，轻轻向后退了两步。
“放心，这是我的朋友，他不会伤害你的。”向云连忙轻声说道。
小精灵忽然摇起手来，然后指指白发人。
“没关系，只要我们像以前一样交流就好了。”向云又说了一句。
精灵1号有些畏缩地站住，没有再动。
“对这里有印象吗？”向云回头问白发人。
白发人摇摇头，嘶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失望：“感觉很熟悉，但还是想不起来。”
向云有些失望。
白发人自己想不起来的话，那就没有任何办法了。本想问问精灵1号有没有见过这人，可转念一想，精灵1号是在大灾难后才出来的，除了自己在设定初始程序的时候输入的那几个人，精灵1号恐怕没有见过任何人。
扭头看向白发人，向云还是希望他能自己想起来什么。可是白发人脸上流露出的虽然有一丝怀念的样子，但更多的还是茫然，显然没有想起什么关键的东西。
既然如此，他也无可奈何。
不过他来这里也不是闲逛的，他也有自己的事。看白发人这边没什么效果，他也只能劝慰几句，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白发人自己倒是没多大情绪。看向云看过来，立刻开口，在脸上挤出个笑容：“没事，想不起来也没什么，本来也只是我自己的一个念想罢了。”
向云无奈地笑笑。对方自己都没什么，他也去了劝慰的心思。
“接下来我去找些东西，你是呆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向云问。
本来他还想说或者可以自己去转转，可是想起这里还栖息着大量的麻雀群，那些小东西可不像精灵1号那样能识得善恶，再打起来就不好了。虽然那些麻雀们大多数都只是b级，可麻雀群的战斗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闹起来也不容易收拾。
“我跟你去转转吧。”白发人说，“也许多看看能有更多提示说不定。”
“行吧。”向云点头应了。白发人说得没错，他进来只是跟着向云走过走廊，直接来到了这里，并没有看过更多的环境。若是多看看，也许真能遇到什么让他灵光一现的东西。
“那就跟我来吧。”向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