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泠, 之前见你就觉得你很美,如今再看,还是这么美。”

  郑君心的眼神停留了太久, 毫不吝啬的夸赞让她脸颊发热。她周围的凉风都灌不进来,桌子上的点心散发着一股甘甜的气味。

  唐泠意受不住, 起身去摸桌子附近的花丛,仔细闻花香的味道, 却什么都闻不到,鼻翼间满是桌子上点心的甜味和桂花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生病了, 不然为什么一接近团团就心律不齐呢?

  “阿泠——”

  身后的女孩在叫她。

  砰砰砰——

  这会儿红梅打着呵欠去请木途回来了, 但是人没带来,就带来了一句“夜深了不来”的话。

  “……”

  心中的烦乱终于有了发泄口, 唐泠意抚摸剪裁整齐的枝叶,最后捧起一朵粉色的花, 冷然看着红梅站着的地方,下了命令: “无论如何也要把她喊起来,带到这来。如果她不来,就告诉她, 不来的话这朵小花她明日可就看不见了。”

  “咔嚓”一声响,脆生生的,和扭断脖子的声音如出一辙,红梅迷糊的困意吓得一激灵, 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感觉露出的细白部分凉凉的。

  她赶紧往小姐那一瞧, 小姐还触摸着那朵花的花瓣, 话还好好的,就是花朵身边的枝叶只剩半截了。

  红梅不敢多说, 应下之后转头又去找神医了。

  “阿泠好厉害,一下子就把红梅给镇住了。”郑君心一顿猛夸,凑上来和她一起赏着那朵花,接着问道: “你这么厉害,是自己学的吗?”

  转移了话题,唐泠意也冷静了下来,回答她的问题: “这没什么,不过是一些手段罢了。而且我请她来,是来给你治病的,哪有病人准备就绪了,大夫却临阵脱逃的道理,这也太不称职了。”

  “做了大夫就不能临阵脱逃吗?”郑君心问的很认真,看起来对大夫有些好奇。

  她想了想,说道: “大夫是一个对救死扶伤的人的称呼,承载着大众对生的希望,临阵逃脱是大部分大夫都耻于的行径,通常这么做的人,也不是什么好大夫。当然这也要看情况。”

  郑君心半懂不懂,并不了解大夫遇到了难事是否都会逃避,但是她明白大夫这个称号注定了他们是站在病人的前面,披荆斩棘。

  她拿沾了水的叶子逗她,水甩出一个个小点往她脸上点。覆了蓝纱带的鼻翼下,嘴角带着一些无奈。

  唐泠意快速的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轻声道: “团团,别闹。”

  这么一闹,话也接不下去了。郑君心咯咯咯笑出声,听着很像鸭子叫,还在为自己的举动得逞了而开心。

  “哈哈哈哈,阿泠你放心,我不会变成那样的。”

  唐泠意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问道: “变成大夫吗,你要学医?”

  “我……”郑君心有些慌了,不小心就把这件事情透漏出来了,以阿泠的聪明程度,稍微想想一定能猜出来。

  还想给她一个惊喜的,这下全没了。

  郑君心揪紧了衣摆。

  她还在想怎么回答,就听见一道大大咧咧欲求不满的声音隔了寂静的夜晚突袭了他们的耳朵,有些吵闹。

  “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嘛。”木途揉着眼睛半睁不挣地走过来坐下,抱着满肚子的怨气生吞了几块点心,顺便解了困意。

  被木途的声音一打断,注意力都转到了她身上,唐泠意也忘了继续询问那个问题的答案。

  来都来了,再不情愿也要负起责任。木途只能静下心来为她把脉,翻眼皮、按脖颈、听心跳。一系列操作下来,唐泠意和木途两人都出了不少汗。

  她向红梅要了把扇子,就让她回去歇息了。

  木途不岔,直接抢过她的扇子给自己扇风。谁让她在自己看病的时候一副正襟危坐大难临头的样子,搞得她也莫名紧张起来!

  咦,为什么感觉身后冷冷的?木途挠了挠头,不做细想。

  又问了郑君心几个问题之后,木途也有些讶异。这位君心姑娘还真是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不过这个状态十分不稳定,随时可能返回痴傻。

  将这些与唐泠意说了之后,唐泠意点点头。木途又与她说道: “看来之前我们的猜测是正确的,君心姑娘能够有机会恢复正常。我这里开了药方子,每日三顿饭后吃就好,这是一个月的剂量。”

  唐泠意接过木途写好的方子,收在了怀里,打算明天让红梅去镇上取药。

  事情办完,木途拖着疲惫的身体也走了。四方已无光亮,唯有这小小的一隅暖色怡人。

  ——

  桶里的热水还热着,红梅早已将锅里的水倒在了桶里盖起来,唐泠意就着热水洗了个澡,顺带把头发也洗了。

  汲着半湿的头发,唐泠意摸着上了床靠在里侧立起的枕头上,随后郑君心也爬了上来。

  垂下来的手被她握住交叠起来,肩膀也落下了重量。郑君心亲密的搂着她,胜似从前关系好的姐妹会做的事情,可心境却是完全不同的。

  耳边的气息起伏不定,唐泠意睫羽轻颤,交叠的两只手都在发汗,烫的人想放开,但是她没动。

  顶着方张的大脑袋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话题。

  “团团,你姐姐为什么要走,她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郑君心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 “我小时候听过姐姐说过两句,她是被家人卖到侍春阁里的,现在也是去解决这件事吧。希望姐姐能够如愿,也早些回来。”

  “既然她是自小被卖入青楼,为何会懂许多正直的道理?按理说小时候的观念是混沌的,正是建立观念的时候,又处于这样一个环境,还能有这样难得正直的观念,属实难得。”唐泠意疑惑道。

  左肩膀徒然一空,郑君心坐正靠着枕头,摇摇头。意识到她看不见,复又开口道: “这我也不知道,姐姐好像从小就这样,爱恨分明,懂很多道理。”

  也许是因为话题有些严肃无聊,郑君心回答着回答着,打了个哈欠,手的力度也疲软下来。

  唐泠意察觉到了,反握住了她的手,掌握了主动权,掷了两下,怜惜地说道: “现在也很晚了,快睡吧啊。”

  女孩听到这番话是昏昏欲睡,疲态尽显。上下的眼皮子疯狂打架,但是她还是撑住了,用了些力气回应她。

  “不要,我不困。我想和你聊天到头发干了再睡。”

  “睡吧,明天我还在这,哪都不去。”唐泠意哄着她,让她睡觉。

  “不行……阿,明天你也许还在,但是我可能又会变成无意识的状态了,我想和阿泠待久一些。”

  唐泠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不再阻止她了。便问道: “等彻底恢复之后,你有想做的事情吗?”

  有啊,很多呢。读书写字、学习医术、更重要的是,陪在她身边,对她很好很好。

  唐泠意感受到她转过来的视线,敛眉低头。郑君心左手伸过来,一寸一寸摩擦过素净的眼皮,眼神带着杀意: “有,只要是阿泠想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如约完成。还有致你眼瞎的贼人,我也会一刀刀一寸寸的把这份伤害还给她!让她知道,我们阿泠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她的话也许有些阴翳骇人,但是唐泠意心底却涌上了一股热潮,看不见的箭准确无误的戳进了胸膛,激的她脑袋发热。

  但她还是说道: “团团,不必事事都与我相关,你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吗?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目标,要去什么样的地方?”

  此话一出,身旁的人动了,手也松开了。唐泠意以为她要去如厕,就停下了话头。

  偌大的房间静谧安然,只有身边人的动静格外清晰,她听到她掀被子的声音,上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

  问道: “团团,你要……”

  一只手“啪”的一声响在耳边,银铃的声音在她面前摇晃。

  如厕吗?

  唐泠意默默把话憋了回去。

  “啪——”另一只手也在她另一侧响起来,郑君心的呼吸很重,空气微灼。

  郑君心看着被她困在床边的美人,眼神极端热切,又似乎很生气,恨不得将对方生吞入腹。

  她语气冰凉,全然不似刚才的软和,带着偏激和执拗的说: “唐泠意,我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因为有你,我的未来就有定数。现在你告诉我未来不必事事与你相关,你是什么意思?”

  她声音沉下来,阴冷地问道: “你要抛下我是不是?!”

  唐泠意愕然,她怎么会这么想?可不容她多想,郑君心已经抬手勾起了她的下巴,强迫她回答她的问题。

  “你救了我,就是我的人。你如果敢离开我,我就把你捆起来!”

  听着这满满传奇话本子的味道,唐泠意想回应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唉。”郑君心等着她的回答,却等到了她的一声叹气,郑君心怒上心头,以为她真的要离开自己,就想将她捆起来再也动不了!

  “团团,你就不是威胁人的料子。”唐泠意无奈的笑了。迅速在她身上点了两下。

  郑君心双眼微征,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唐泠意挽着她的背,把她放到床边,像她刚才做的那样,双手撑在了她的身侧,额头抵着她的头。

  局势瞬间转换。

  郑君心更生气了,想用力挣脱束缚,却怎么也无法挣脱。

  她带着怒意道: “你!”

  可她望过去时,却发现唐泠意也很不对劲。

  清冷的月光下,唐泠意笑的隐忍,声音低沉暗哑: “我有错。”

  我妄想,亲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