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时珺的道歉, 姜妤下意识的抿住了唇瓣。
她的心底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甚至还因为时珺的道歉升起了完全相反的波动的情绪。
姜妤此刻就像是应激反应一般, 浑身竖起了刺, 她差点就想要脱口而出驳回对方的道歉了。
人的情绪都是矛盾的，姜妤也不例外。
况且在看到时珺已经脱离了危险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时，担忧的情绪退却, 原本被压下去的生气的情绪又再度浮了上来。
二者此消彼长。
原本在一个人的时间里慢慢消化掉的情绪此刻全部喷涌而出，仿佛从未消失过。
不过也是吧……被一心信赖且心爱的人欺骗，怎么可能真的当做无事发生呢。
之前的姜妤之所以不发作, 也不过是因为没有发作的“对象”, 并且时珺还在受伤当中, 姜妤全部心神都挂心着对方的身体，根本想不起来生气这回事。
但现在不同了。
况且……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生着气, 就说明姜妤心底还存着爱。
如果有一天姜妤真的能够平静面对这回事, 疏远且尊敬的笑着称呼时珺为首领，并且对曾经的事全然不提，那才是真的放手了。
时珺此前情绪波动，也正是因为如此。
相反，看到姜妤此刻眸中含着情绪的模样, 反倒让时珺松了口气。
姜妤别过了脸, 抿紧了唇瓣，克制不住吐出了一句含着轻微嘲讽的话语：“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
姜妤深呼吸了下, 将方才忽然波涛汹涌的情绪压下, 竭力平静的说道：“这件事的始末我已经知道了, 不是你的错。”
姜妤努力让自己平静且理智的看待这件事。
但时珺最怕的就是她的平静理智。
她向前一步, 抓住了姜妤的手。
“不是这样的, 无论有再多的理由，都不能为我的欺骗辩解，我应该道歉的，确实是我做错了，姜姜。”
时珺望着她，轻声道：“我不该骗你的……我……”
她确实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解的。
“无论你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好，但是，只有一样我不会答应。”
她的眸色沉了下来，黑色的眼瞳愈发深沉，透露出属于自己的独占欲。
“只有分开，是绝对不可能的。”
姜妤因为她外露的情绪回眸看了过来。
她忍不住道：“为什么不能？”
姜妤掐住自己的掌心，说不出此刻的自己是赞同还是反对，是想要拼尽全力反驳时珺，还是更希望时珺拉住自己。
“你觉得存在欺骗的爱情还可以继续下去吗？”
时珺停顿住。
姜妤望着对方，轻声道：“这段感情是由欺骗开始的……”
时珺打断了她的话，更加靠近一步，“不是的。”
她黑色的瞳仁中装着姜妤。
“不是欺骗。”
时珺手上力道微微加重。
“你可以说我的身份欺骗了你，这点我也不会否认，无论你想要怎样惩罚我都没关系，可是你说的那个并不是。”
“姜姜，我是因为喜欢才和你开启一段恋情，希望与你成为恋人的。”
时珺轻轻靠过来，轻柔的呼吸喷洒在了姜妤脸侧。
她的眼帘轻轻颤着，“至少这段感情，是真挚且干净的，没有掺杂任何的欺骗。”
沉默了一会后，姜妤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与面对。
因为她知道时珺说的是对的。
这也正是姜妤陷入纠结的地方，因为这段感情是真实的。
“那这样好不好。”时珺看着姜妤的神情，提出了一个建议。
她轻轻弯眸，手下滑，从捏着姜妤的手腕变成握住她的手。
姜妤指尖动了动，终究是没有甩开。
时珺：“我们重新认识，重新开始，这次，以时珺的身份和你谈恋爱，好不好？”
姜妤惊讶的望向时珺，没有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一个建议，以至于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虽然……听起来，好像还不错。
时珺道：“以前骗了你，确实是我的错，所以姜姜，你可以给我惩罚，就罚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对方的眸子盈盈望过来，里面充盈着深情且真挚的情感，满的似乎像是要溢出来一样。
与钟玉一模一样的眸子与情感。
姜妤忍不住想要移开视线，但时珺却伸出另一只手抚在她的脸颊处，让姜妤不得不停下动作。
时珺弯起唇角：“因为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和姜姜分开。”
不只是不想，也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姜妤望着时珺，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这样……有什么意义？”
她的声音轻了下来，却掺杂着迷茫以及犹豫，姜妤已经动摇了。
但归根究底，是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彻底的生气吧。
因为感情是真的……这样所谓的欺骗，其实只在姜妤一念之间而已。
这就好比恋人隐瞒了真实身世与姓名来跟她谈恋爱一样，而不是对方报着其他目的来到她身边，这二者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开始只是因为喜欢，仅此而已。
如果是后者，即使时珺承认在后期喜欢上了她，姜妤也绝对会毅然决然选择分手，可是前者的话……
姜妤想，她这样会不会太没有脾气了。
可是如果一味拒绝，是不是又太有脾气了。
因为深陷喜欢，所以左右为难。
时珺看出了姜妤的动摇，终于松了一口气，嗓音中都含着笑意：“当然有意义了，现在的我，是真实的我，我也会用真实的身份与你相识相爱。
既然当初钟玉所构造出来的种种身世是假的，我就用真的来填补，好不好？”
“我会告诉你，时珺是真的，表现出来的性格与喜欢是真的，那段爱情也是真的。”
姜妤垂下眸子。
时珺耐心的等着她。
片刻后，姜妤眼睫动了动，轻声道：“随你……”
就是默认的意思。
时珺心底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的唇边露出了切实的笑意，而后道：“那，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姜妤瞥了她一眼，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眼神里表露出来的含义却很明显。
还需要介绍？
姜妤早就知道对方的情况了。
早在认识钟玉之前，早在时珺知道她之前，姜妤就知道时珺了。
毕竟实力世界第一大佬，还是很有名气的。
时珺执起那只手，轻笑着亲了亲姜妤的手背，而后又迅速放下，动作流畅的一点也看不出她刚才是在耍流氓。
嗯，摆脱了恋人的身份、说要重新追求的时珺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同伴，这样的动作当然是耍流氓。
但又不是那么的流氓。
姜妤垂眸扫了眼自己的手背，懒得跟她计较了。
时珺笑着道：“我叫时珺。”
她翻开姜妤的手，在对方掌心用指尖写出自己的名字。
姜妤因为掌心的痒而蜷缩了下。
这个人，真的是……
时珺：“至于一些其他的信息，我会慢慢告诉你，当然你也可以问我，我一定会知无不答的。”
时珺弯起眸子，遮住了眼底所有的神情。
对，知无不答。
无论是那些心底黑暗的想法，还是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时珺都不会再隐瞒，她会对姜妤露出诚实的自己，这是她的诺言。
当然了，一些适当的滤镜添加还是有必要的。
想到这里，时珺笑意更甚。
姜妤收回了手，“随你。”
她绝不承认自己刚才有一点点动心。
不过说到底，姜妤也是需要一个缓冲期。
尽管知道两个身体都是时珺，并且对方表现出来的也是真的，此刻哪怕面对着时珺她也会拥有熟悉感，可是猛然间替换带来的生疏在所难免，姜妤总要适应一下。
而对方提出的那个选项也还不错，正好能够照顾姜妤的需求。
时珺道：“那下个副本，我们一起去？”
姜妤有一点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还是不了吧。”
时珺指尖微动，不过不等她多想什么，姜妤就说道：“你的等级那么高，如果跟你一起组队的话，恐怕会很危险吧。”
虽然姜妤的实力已经进步了许多，但这并不代表着她要不自量力的和时珺组队。
想也知道到时候两个人进入的副本会有多么困难。
时珺倒是没想到这一点。
她情不自禁的露出一丝委屈与期待，“可是我会照顾好你的啊，况且，之前一直都是我们两个过副本的，难道下个副本你要抛下我吗？”
姜妤扫了她一眼，轻声道：“抛下这个词可不太对……”
时珺弯了弯眸。
真是糟糕的熟悉感。
姜妤道：“但是你忘记了系统之前发布的公告了吗？”
时珺思索了一下，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啊……”
系统之前为了针对时珺发出了公告，虽然第一条“不许满级玩家与S等级以下的玩家组队”现在已经没用了。
但是时珺与姜妤一起进入副本的话，队长会自动移交给时珺。
换言之，她们进入的副本一定就是以时珺等级为主来评判的副本。那样的难度高的可怕。
时珺笑眯眯道：“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姜妤看了她一眼，想到了什么，有些惊愕，“难道你要自己掉等级？”
时珺点头。
姜妤指尖动了下，“等等，这样不好吧？”
而且某种程度上来说时珺的等级并不代表着她个人，也代表着妄梦的实力。
况且时珺可是造就了S-100%这样神话的人，哪怕是姜妤，也希望看到对方继续保持下去。
这不仅仅是实力，更是一种荣誉，而姜妤……甚至也与有荣焉，替时珺感到开心。
可现在对方居然想要主动掉级？
时珺对这些倒是并不在意。
“对我来说，等级向来就不是最重要的，组织的排名也一样。
虽然我的等级掉下去后妄梦也会受到影响，但只要在前十范围内，影响就不大。”
“况且，既然我能达到S-100%一次，就可以达到第二次，不是吗？”
对方脸上带着清淡的笑意，却透露出高傲。
时珺是有这样的实力与底气说出这番话的。
“他们该不会以为，我掉了等级，就意味着真的实力出现问题了吧？”
时珺唇边笑意加深，轻轻讽笑：“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不介意让他们认清现实——如果他们敢出手的话。”
姜妤怔怔的望着她，这一刻甚至清晰的感觉到了心脏的跳动。
两个人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毕竟作为钟玉的时候，为了保住马甲，钟玉不会轻易的说出自己是第一这样类似的话，可是……两个人所拥有的自信与底气却又是那么相似。
如出一辙——当然，本来也是同一个人。
她抿紧了唇角，耳廓有些绯红。
姜妤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动，无法否认，更无法隐瞒。
哪怕换了一个躯体，只要灵魂还是那个灵魂，她依旧会再一次喜欢上。
时珺弯起眸子问道：“所以，要一起吗？”
姜妤无法拒绝。
时珺：“这样的话，我们两个人就可以步伐一致了，我也可以陪着你了。”
姜妤望了过去。
时珺道：“一起换出女娲土，一起开小号，一起拿到许愿券，再一起……回到现实世界。”
姜妤心脏重重一跳，她情不自禁的握起掌心。
“回到现实世界。”
时珺笑道：“到那个时候，我可能短时间没有办法找到你，还希望你能等一等我，好吗？”
姜妤迎着对方的目光，有些狼狈的转过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怕她一张口，就是答应。
时珺并不在意姜妤的避而不答，只是手指弯着对方的发梢，轻笑道：“不过现实世界的我……”
时珺眼底透露出回忆的情绪。
她自己都快忘了现实世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时珺轻声道：“我只怕和现在的我不一样。”
“现实世界里，我可不是什么首领和第一了。”
哪怕是时珺，也有些害怕姜妤会失落这样的反差。
说到底，她也只是因为爱情而患得患失的人罢了。
察觉到时珺的情绪，姜妤顿了顿，看向对方。
她垂眸思索了一下，还是回道：“和这些都没什么关系吧……”
时珺望向她。
姜妤：“身世、首领、第一，这些其实都不重要吧。只要人还是那个人。”
只要你还是你。
“那就，没关系。”
那她，依然会喜欢着她。
时珺看着姜妤，缓缓睁大双眸，而后弯起唇角忍不住笑了。
真好啊。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期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