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代亦然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被一股冰冷的杀意惊醒,仿佛兜头被浇了一桶冰水,寒冷刺骨。代亦然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一双猩红的眼。

  代亦然与那双眼睛对上的一瞬间,立马意识到,这不是祁时。

  寒意一瞬间爬上代亦然的脊背,紧接着,她即刻想到了祁时给她的那个手串。略一思忖,眼见那个人没有动作,代亦然坐在床边,面容镇定地开口:“您是哪位?非法侵入住宅,可不是什么正常行为。”

  “很抱歉,女士,人类的法律对血族没有约束作用。”那个血族靠在墙上,衣冠楚楚,眉眼冷厉,看向代亦然的目光有些轻蔑的意味,但言语里仍然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显然并不认为眼前的人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代亦然侧眸扫了他一眼,伸手将脖颈两侧的头发撩至身后,拉开抽屉拿出一根发带随意绑好,又垂眸拿出那个银色的手串,边戴到腕上边凉凉地开口道:“是的,人类的法律也只保护人类的权益。”说着,她抬手拨开手串上的暗扣,侧眸看向那个血族,眼尾淬了冰碴,“那么,你的目的会是什么?”

  “请不必紧张,我无意挑起两族争端,只是需要请你帮一个忙。”那个血族一手放在胸前,弯腰朝代亦然行了一个古老的礼,再抬眸时嘴角挂了阴翳诡谲的笑,“请你当饵,帮我抓住那个弑父夺权的冷血怪物。”

  弑父夺权?冷血怪物?说的是祁时?代亦然皱眉,面沉如水,她这个饵,也就只能引来祁时那一只鱼了。

  不过,代亦然虽有疑虑,仍旧面色从容地站起身,侧眸看向那个血族时,显得气质清雅,眉眼卓绝。“弑父夺权?那么你在意的究竟是弑父,还是夺权呢?”说着,代亦然倚到旁边的衣柜上,眼角眉梢透着几分慵懒,“是夺权吧?”

  那个血族的面容微变,但还是稳住了心神,并不打算和代亦然说太多话。

  “不过,即使不是她,也轮不到你吧?只敢在她不在的时候找上门,我,说是诱饵,倒不如说是牵制更为准确吧。”代亦然漫不经心地开口,而后轻笑了一声,总结似的说了一句,“你怕她,即便装得举止从容,也半点藏不住,真可怜。”

  “你……”那个血族咬牙,浓郁猩红的眼眸冷得吓人,显然是气急了,但到底忍了下来,这个人类活着是牵制,死了可能会起反作用。

  代亦然扫了他一眼,挑眉,不错,居然没发怒,看来是城府颇深的那类人。一转念,代亦然又垂下眸子,略带纠结地开口,仿佛很是苦恼,“不过,她真的杀了自己的父亲?”

  那个血族侧眸看向代亦然,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语调悠悠地开口:“那是自然,这件事可是不少同族都亲眼目睹过的,德行有亏,怎堪大用。”顿了一下,他又饶有兴致地看向代亦然,“至于你,留在身边的移动血包,等她什么时候玩够了,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代亦然皱紧了眉,睫毛微颤了一下,抬眸时眼里却是一片澄澈,“我不信。”

  那个血族轻笑了一声,“信不信随你。”

  “相较于不请自来的人,还是她更可信一点。”代亦然沉声开口。

  那个血族悠悠看了她一眼,“这于我无关,不过,你若是真没怀疑,何必多说这句话。”

  代亦然眉眼一沉,似乎有些恼了,作势瞪了他一眼,想要走出这间卧室,但指尖刚一触到门把手,另一只胳膊便被拽住了。代亦然眸光一闪,回首便将银针刺进了他的皮肤。

  那个血族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形,瞳孔扩散了一瞬,轰然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代亦然垂眸扫了地上躺着的人一眼,眸中一片冰冷,她自主靠近会引起警觉,还是让对方主动靠近她比较好得手。回身打开门,代亦然走到空空如也的客厅,看了眼大开的门扉,坐到沙发上,面色从容地将暗扣合上,静静等待。

  祁时匆忙赶回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月光里的人,散落在耳侧的发丝沾染了些银色,抬眸看过来的时候眉眼微微弯了弯,转瞬笑意盈眸,让人的心都跟着化了。

  “大晚上的,祁老师是出门晒月亮还是密会小情人?”代亦然双腿交叠,倚到一边的扶手上,语调慵懒随意,嘴角挂着浅淡的笑,话里却是带着刺的。

  祁时眉眼柔和,一双眸子蒙了层薄薄的光,开口时嗓音带笑,“出门晒月亮,回来会你。”

  代亦然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眼角眉梢晕开些勾人的意味,侧眸指了下卧室的方向,而后开口:“你还是去会会那位吧。”

  祁时眉眼骤沉,走到代亦然身前,俯身轻吻过代亦然的眉心,看了眼她腕上的银色手串,再抬眸时眼底一片冷肃。

  祁时边往卧室走,边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点,而后睨了地上躺着的血族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简州。”

  代亦然眉头一挑,还真认识。

  没一会儿,祁时接到了一通电话,立马开口道:“通知目夜会来接人。”

  电话另一头不知说了什么,代亦然听不清楚,只听祁时接着凉凉地开口:“刚刚那件案子的凶手。”说罢,祁时便挂掉了电话。

  代亦然微蹙起眉,“刚刚那件案子?”

  “嗯,典当行那位。”祁时皱眉,沉声道。

  代亦然一怔,没等她开口,就听祁时接着道,“他没换据点,为了一管血,结果被简州找到丧了命。”

  “他到底在做什么?简州又为什么要杀他?”代亦然沉着脸问。

  祁时抿了抿唇,回道:“他在用自己做研究,研究血族的血液与长生之间的关系,但也因此陷入了半癫狂状态,因为他往自己身体里注射了很多不同血族的血液。”顿了一下,祁时接着道,“简州,为了找到你,不,为了我。”

  代亦然微垂着眉眼,理了下思绪,沉默不语。

  没一会儿,来了几个人把简州抬走,门缓缓关闭之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沉寂。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谁也没有开口。

  代亦然凝眸盯着祁时看了片刻,伸手戳了下她的肩膀,等祁时侧眸看过来之后,又朝她勾了勾手指,眼角眉梢都是清泠的艳色。

  祁时微微偏了偏头,刚露出一点疑惑,就被代亦然一手搂住了脖子。

  代亦然对上祁时的视线,伸手扯了发带随手扔到地上,而后凑了过去,将两人的距离拉近。

  祁时看着代亦然的发丝在身后肩头散开,墨发雪肤,唇红齿白,愈发显得五官精致,气质卓绝。祁时凝眸看她,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代亦然凑上去,咫尺的距离,唇瓣几乎贴到了一起,眸子微微眯起,眼尾坠着些撩人的艳色,低低地微哑着声音开口:“祁老师,有人在我跟前诋毁你,你要不要给自己辩驳一下?”

  “我还没辩驳,代老师就觉得他是在诋毁了么?”祁时嗓音带着些微笑意。

  代亦然一皱眉,将人抵到了沙发背上,“说不说?”

  “他说我什么了?”祁时用视线细细描摹过代亦然的眉眼,低低沉沉地问。

  代亦然轻抿了抿唇,面色不虞地开口:“弑父夺权的冷血怪物。”

  “还挺合适。”祁时幽幽地说了一句,声音带着些凉意。

  代亦然眉头紧蹙,盯着祁时面色有些沉,什么就合适。

  祁时看着代亦然沉郁的面色,笑了笑,而后轻轻撩过她鬓边的发丝,低沉着声音开口:“一桩陈年的旧案,一个疯了,杀了另一个,被囚后逃脱未果,造成一死多伤,当场处决。”

  代亦然愣怔了一瞬,祁时的话说得轻松简洁,但字字都好像在滴血。代亦然仔细咀嚼过这些话,再联系先前得知的信息,眸中不由自主地溢出些心疼。

  祁时看她,低笑了一声,“都说是陈年旧事了,这么长时间,够好几个你长大了。”

  代亦然瞬时眯起眸子,凉凉地开口:“是啊,够我们祁老师换好几个小情人了。”

  “胡说什么,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祁时温温沉沉地开口,眼角眉梢仿佛坠了柔和的光,眸中浓郁的情感满溢,让人心跳得飞快。

  代亦然轻嗤了一声,移开视线,眉宇间浮现出些许赧然。

  “代老师……”祁时的声音有些低,像是夜里低声呢喃的情话。

  代亦然装模作样地蹙眉,“干嘛?”

  “代亦然。”祁时轻声接着道。

  代亦然眉头皱得更紧了,“嗯?”

  “女朋友。”祁时唇边溢出笑意。

  代亦然眉心一跳,觉得自己的面颊发烫,索性直接抱住了祁时的腰,下巴抵在祁时的肩上,低声嘟囔,“闭嘴。”

  祁时低低地笑了一声,而后语调几近温柔地开口:“这么晚了,接着睡会儿?我会守着的,不会再出现意外了。”

  “他……”代亦然仍有些疑惑。

  祁时抬手轻抚过代亦然的脊背,缓缓开口,眉眼一片沉静:“不用担心,他没有机会再生事端了。”

  代亦然低低地应了一声,思维格外跳脱地开口:“祁时,咬我吧。”说话的口气,仿佛前面铺垫那一个字就是为了出其不意地抛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祁时一听这话就皱了眉,下意识开口:“不行。”

  “那就明天。”代亦然不急不缓地开口。

  祁时瞳孔骤缩,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明天,是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