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青倒是也想忍,但从玻璃窗看到白新与二人对立在一起的样子,她没办法。冬日叶落风冽,白新的背影透出一种清癯的气质。

  孤零零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

  程季青不愿意留她一个人在那里。

  她走过去,看着周萍那只准备抬起的手,眸光凉的惊人:“这么久了,周夫人动手的习惯还没改?”

  她走到与白新平行的位置,当着白赵良夫妇的面牵住白新的手。

  程季青的出现让白赵良夫妇怔住。

  白赵良:“你们……”

  白赵良到底经历过风浪,很快回神:“小程总,原来你和小新……我竟然都不知道,那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

  “别。”程季青打断:“我高攀不起,也不必在我面前演戏,大家什么角色自己心里有数。”

  不等白赵良说完,程季青淡淡道:“二人过来,是为了欠款的事吧?那应该是来求人的,是我久不见世面,现在求人办事的都这么横?”

  “别误会,她妈妈也是急了……”白赵良拉了下周萍,现在白新不只是和XM有关系,要知道欠款里还有部分是程家的,尤其Y2上,程景的那笔投资也不是小数目。

  以前不敢得罪的人,现在更是不敢。

  程季青打断后话,道:“有件事,希望以后不会再从白总嘴里听到这个称呼。”

  她不笑时,那张脸尤为冷窒。

  ‘妈妈’两个字,周萍在白新跟前连提也不配提。

  程季青说完,感觉到掌心里那只手微微用力,她用了更大的力气去回握。

  白新侧过头,于浅白的路灯下去看程季青,她忽然想起来。

  那一次在程家别墅,她和程季青事前刚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但是程季青看到她的消息,还是来了。

  那一次,程季青也是这样护着她。

  强势的,不容拒绝的站在她身边。

  她什么都不用做,有人已经为她筑起世上最强硬的堡垒。

  白赵良内心再憋屈,面上依旧装作理解的态度:“我明白,这些年是我们亏欠了小新。在家里怎么说的,你这脾气就是改不了,快给小新道歉,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后面的话是扯着周萍说的。

  周萍感觉到白赵良眼里的威胁,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逞一时之气的时候,她的所有积蓄,她和女儿的后半生都压在白家了,要是白家真的没了,她也是要和白赵良一起偿还的。

  心底深处对白新的恨又如不断翻涌的巨浪,难以停歇。

  她咬着牙:“是我的错。”

  “嗯?周夫人连道歉的意思都听不明白?”

  程季青并没有因为周萍的示弱而松口,她的语气甚至比方才更硬:“原本想着看在新新面上,欠款的事倒是能出点主意,想来是用不着了。新新,我们走。”

  “周萍!还不快道歉!你想看着白家去死吗?等幸幸出来,你要她怎么面对这种情况?”白赵良又是威胁又是哄。

  白新在一旁像看戏一样瞧着,利益总能让你看到一个人最真实的面目。

  “对不起。”

  周萍说这话时,整个身体都在抖。

  白新冷笑弯了下唇,鄙夷的目光直直凝着周萍:“什么?我没听清。”

  下一秒周萍本性就爆出来:“你!”

  程季青眯了眯眼,alpha的威压从周身散出,带着针对的攻击性直逼到周萍身上。

  级别压制,是ABO世界的天然法则。

  周萍耳朵嗡一声,惶恐的往后趔趄两步,程季青仿若未见,道:“她说没听见,既然周夫人说不明白,我看白总说话字正腔圆,嗓音浑厚一定很适合……”

  白赵良一怔,面色微变。

  程季青是也在逼着他给白新道歉。

  他去看白新,却见白新没有一点开口的意思,白赵良铁青着脸:“我好歹是小新的亲生父亲……”

  “不愿意?没事,那就算了。”程季青这次也不再废话,牵着白新直接往楼里走。

  白赵良见人是真要走,咬牙道:“好!小新,如果你实在气不过,爸爸跟你道歉。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疼你呢?这些年都是我忙于工作,对你疏忽了。都是我不好……”

  “后面那些话留给你自己演就够了。”程季青站定脚步,背对着,她牵着人再转身:“好吧,虽然不怎么诚心,但我们白小姐善良心软,我也就不为难了。”

  白赵良:“……”

  白新闻言,梨涡微微显出来。

  善良心软么?这辈子倒真的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自己。

  心里的厌恶、怒意,在程季青的嗓音里逐渐化作心动。

  怎么办才好?

  她好像真的——离不开这个人了。

  “小程总,你刚才说有个主意……”

  程季青恍然想起来:“啊,对……这钱再怎么拖,想来以白氏现在处境要还完也是很难的。我想了想,与其帮你们拖延时日,不如想办法帮你们多赚钱。”

  “什么办法?小程总。”白赵良眼都亮了。

  “你们白氏当初给白新的月薪是一万,这样吧,程氏一楼缺两个打杂的,我给你涨十倍,你们一个月就是20万。”程季青体贴道:“一天工作五小时,其他时间你们还能用别的方式筹钱……”

  白赵良听了一半,到底忍不住这羞辱:

  “小程总,莫要欺人太甚,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

  “欺人?我从来不欺人。”程季青否认。

  都不算人,怎么算欺负?

  这话让白赵良面色更难看。

  程季青认真道:“看来是不满意,那你们可太贪心了。”

  等白家山穷水尽,卖到最后一寸的时候,他们就会知道,程季青的提议多么的善良。白新心道。

  “你从来没有想过帮我。或者说,小新,是你从来没想过帮白家。”白赵良到现在还不能理解,这是为什么,就算白新攀上了程季青,得到了XM的赏识。可如果白氏不好,对白新有什么好处?

  “为什么?你是白家的人啊!白新!”

  白新冷冰冰注视着白赵良,缓慢道:

  “那你就要问问自己,当年做过什么了。”

  如触惊雷,白赵良周身一僵,他身体温度几乎条件反射的升高,那年火灾的画面重拾脑海——他甩开陆曼的手,转身跑的时候,仿佛还能听到陆曼撕裂的质问与咒骂。

  ‘白赵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你要丢下我吗?’

  ‘回来,救救我!’

  ‘白赵良,你不得好死……’

  白赵良冷汗冒出来。

  不可能,白新不可能知道。

  那时候陆曼被救出来时,连张嘴都做不到,怎么可能说什么……那天的事彼此都有把柄,程家的人也不可能透露什么。

  所以白新不应该知道。

  白新并没有把事情说透,她看到了白赵良的畏惧,惊疑,胆怯。

  她就是要让白赵良活在猜测里,活在一辈子翻不了身的噩梦里。

  离开前,程季青冷不丁说了句。

  “以后别去找她,有胆子就来找我。”

  -

  程季青牵着白新上楼。

  上楼的过程里,谁也没说话。

  晚风萧萧,北城的温度一日比一日冷,化雪天更是低。

  门打开,二人换了鞋,站在门口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程季青伸手将白新牢牢抱在怀里。

  白新鼻息霎时闻到,桃花酒的清香与外界的清冽寒气,她听见耳边传来温柔的安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阿姨会很开心的。”

  白新睫毛颤了颤,方才完好无损的表情一时破防,她鼻尖发酸:“真的吗?”

  “真的。”

  程季青说:“所以不要再难过……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问阿姨与白赵良是否有关之前,你跟阿姨说,没有她你会撑不下去。”

  白新轻轻吸气,程季青的味道让她感到安心,她应声:“是。”

  “你有没有想过,阿姨也许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报仇,是因为你说撑不下去,她必须要给你活下去的希望,所以才选择了默认。但是现在你报了仇,你也活得很好,她在天上一定很欣慰,可是也一定希望你今后再也不要被仇恨所累,也一定希望,你能好好在这世上活下去。从此平安,幸福。”

  程季青的充满体贴与宠溺,像春日微风抚着白新的身体,救活了她沉郁的心灵。

  白新眼底聚起层层水光,没有往下落,只含在眼里。

  她知道的,这些年无数次的午夜梦回,她怎么能不知道妈妈的真正用心呢。

  只是她不能,也无法释怀而已。

  她将程季青抱的更紧。

  平安,幸福。

  她从来没有想过,遇到程季青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她从来不在乎自己活多少时间,只要大仇得报什么都不在意。

  可是遇到程季青之后,她开始希望,自己能活的久一点。

  和程季青纠缠久一点。

  她说:“你陪着我。”

  程季青说:“我陪着你。”

  安静的抱了片刻。

  程季青侧低下头在白新脖子里蹭了蹭,鼻尖方才冻得太久,此刻回暖,怀里诱人的香如引子钻进她呼吸里。

  她把白新的下巴捧起来,对上那双还未褪下雾色的眼睛:“哭了?”

  白新摇头。

  虽然谈及妈妈还会难过,可时间长了,也似有了抗体,并不怎么会掉眼泪。

  她不爱哭,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哭过。

  “说得好像我常哭。”

  “难道不是?”程季青说。

  白新闻言,眼皮微抬,烟波艳俏,清冷嗓音里的若有若无的软:“那都是被你欺负哭的。”

  程季青靠近,温吞的气息滑过她耳尖:“你不是喜欢我欺负?”

  程季青偶尔的挑逗,与放开,格外令人着迷。

  就似禁欲之人破戒,充满禁忌感。

  于是,白新的情念便被轻而易举挑起来,并不压制呼吸,由着它放肆的喘:“喜欢,尤其你撕掉我丝袜那天……”

  “……”

  程季青一窒,想起那日白新一边流泪,一边承受,她气息沉沉,兴致来的很快。

  她将白新的外套褪去,拦腰抱起来。

  不算温柔的一场盛宴。

  折腾了三次,最后以白新的低声抽泣结束,她死死的抱着程季青,指甲在程季青的蝴蝶骨上落下几道红痕。

  程季青知道白新有些受不住了。

  但是白新从来不在这种事上求饶,也绝不会主动说不要。

  程季青眸色深沉,尝试过几次,想逼着白新示软,可别的事白新都能,似乎这种事她就是不肯。

  执念颇深。

  程季青每每瞧着那眼泪,心就软。

  然而心里渐渐的也有了执念,想着总有一天必然是要这人在床上求饶的……

  室内平静下来。

  窗外却又下起了雪,程季青套了睡衣拉开窗帘,霓虹在不远处,落在玻璃上色彩斑斓,流进她眼睛里,眼瞳也有了彩色。

  她想,最好圣诞节那天可别下大雪。

  她怕雪太大,去北屿镇的飞机,无法起飞。

  那就当真遗憾了。

  -

  大雪在圣诞节的前一天,停了。

  天气预报上显示,北城以及北屿镇往后三天天气晴朗。

  她的运气总是很好。程季青想。

  《猫与薄荷》拍完,因为各种意外,成为话题,就连最后杀青也因为童言希受伤上了一波热搜。

  不过童言希的伤幸好没事,第二天便顺利出院,听白新说是唐佳去办的出院。

  总之,如今她也在圈内博得一个新人名字。

  Ada给她接了一些剧本,是好剧本,只是她看完没有特别心动的,她并不在意名气,因此选择再等等。

  正好,这几天能心无旁骛的休息。

  和白新约好下午三点多去商场看看要买什么,不想在家等,吃了午饭便出了门。

  阳光和路上的雪,晃着眼睛,却莫名的让她心情很好。

  也许也是因为即将要去旅行,而这趟旅行里还有白新。

  风吹的她的脸有些红,她的手抄在米色大衣里,身姿亭亭的走到大街上。

  斐然的气质难免吸引周围的目光,只觉一道风景走过去。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程季青拿出看了眼,不知谁发来的邮件,没在意又收回去。程季青重新抬起头,眼瞳里都是好情绪,她的目光无意落在不远处的大厦,程氏大楼。

  看了两秒,侧身走进街道旁的咖啡厅。

  她可真喜欢现在的生活。

  程氏也好,付荣君也好,程景也好,什么也不想管了。

  -

  北城与丹麦的时差有7小时左右。

  夜晚,丹麦也迎来了这个月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街道是北欧的建筑风格,西兰大街旁,大片的色块让整条街充满独特的风格。

  西兰大街一个并不大的剧院,几年前添了戏剧的种类,吸引了不少外国和中国人前往。

  彼时,台上的女人一身青衣,正唱着婉转的江南小调。

  底下坐着的人有能听懂的,也有冲着那婀娜身段去的。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涂秀秀的名字便已经在当地圈内小有名气,台上一口腔调,唱尽人世浮华,喜怒哀哉,台下江南美人软声娇语,旗袍加身。

  微微一想,风情无数。

  程景坐在角落,一杯绿茶从端上来到现在也没喝一口。

  她喝不惯。

  原本是在邻城出差,临回去改了道,也没有太多想法,就是过来瞧瞧。

  她看着台上唱功了得的佳人,忽然想起在北城那些年,涂秀秀为着那一句戏言‘只为我一个人唱’,这些年当真再没登台。

  此刻,竟有一种难掩的复杂。

  她似乎也差点毁了一个好的戏剧家。

  一曲终了。

  刘秘书也正好到她身边来,低声说:“北城那边查到点事,很严重,您还是亲自看看。”

  程景望着台上鞠躬的人,下一秒,那人忽地看过来,视线相对的刹那,又错开。似乎是错觉。

  她默了默,起身道:“走吧。”

  外面的风冽的厉害,程景弯腰上车,秘书将平板电脑递过去。

  “唐佳的助理在澳门输了一屁股钱,正急着要钱,所以我们没废什么功夫,这人说的不少。这是录音的文字版。”

  程景一页一页的扫过去,每一页的每一个字,都让她周身的气压冷几分。

  “她不知道具体情况,依稀知道那是一种针对omega需求的缓解剂,白新利用和小程总的配适度在做这种药。”

  ‘砰——’程景将平板砸在椅子上:“她们怎么敢!!”

  因为怒意,程景心口起伏剧烈。

  刘秘书道:“这个助理说,前阵子忽然停了,但她肯定这件事是瞒着小程总的。”

  程景咬着牙,手已经握成拳头。

  “白新……”

  “是不是应该立即告诉小程总?”

  程景已经拿出手机,这个点北城是午后,她找到通讯录还未点,动作微微顿住。

  隔了几秒钟。

  程景深吸一口气:“橙橙很喜欢她。”

  刘秘书不明所以,所以不是应该立马告诉吗?

  程景:“如果是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橙橙不会信,还是会去问白新,如果这样,她受的伤害会更多。”

  她太明白受伤的感觉,那时候程季青无意听到她和付荣君对话时,那痛不欲生的模样,她到现在都没有忘记。

  程景周身寒气四溢:“给白新打电话,我要见她一面。”

  …

  同一时间,北城下午一点。

  程季青给白新发了一个大概位置,算是日常。

  随即点开微博。

  她的粉丝经过几次热搜涨到了一万多,挑了些私信看,忽视了黑粉消息,看到好几个让她发自拍日常。

  看到有一条说:【美女就要多营业!快发照片!】

  程季青嘴角含笑,人心情好的时候,总是更好说话。

  她想了想,对着拿起咖啡,找了个好的角度拍了一张。

  发了一条配图微博——平安,幸福。

  发完微博她忽然想起来,点开相册,从已收藏里找到上一次在北城大桥和白新拍的那张。

  夜色朦胧,风吹乌发,白新的唇轻轻落在她脸颊上。

  她笑了笑,点开白新的微信对话框,将那张照片设成背景图。

  顺便将刚才的自拍发给白新。

  她没有等白新问,主动说:【想你。】

  消息发完,忽然手机屏幕又跳出邮件的提示。

  因为偶尔会收到一些剧组的邮件,因此从来没禁止通知。

  还是刚才那个陌生邮箱,程季青点进去。

  【你的血只是为了给白小姐制药,30万,我可以告诉你一切。】

  程季青一怔,想的是诱导剂的药物除了唐佳,白新,还会有谁知道?

  她返回,去点第一封。

  【你一直在被人骗。】

  下面还跟了一份文件,程季青饶有兴致的点开,这个人怕是不知道这些事她早知情,居然拿来跟她交易?

  打开文件。

  她征了征,抽血报告,还有一份写着《药剂进度表》。

  程季青抿了口咖啡,苦中带甜,脑子里已经在飞快的运转。

  抽血的事她自然知情,没觉得什么不对。

  她在从刚才这两句话,以及文件里寻找细节。

  制药的事是秘密,能接触到报告的人也就只有唐佳医院的人,医院的人很多,见过她和白新的人也不少。

  但是同时能知道,制药、白新、她三者联系的,只有唐佳,或者能近距离接触唐佳的人。

  她想了想,点开邮箱:【想要钱,直接给我打电话。】

  这个人能得到她的邮箱,也一定知道她的手机号。

  程季青幽幽凝着手机。

  一分钟后,屏幕亮起来……

  “喂?”

  开了变声器的男音。

  程季青平静的端起咖啡,缓声道:“你是唐佳的助理。不用急着挂电话,挂了也没有用,在你问我要钱那一刻,我想要找到你易如反掌。”

  那头否认:“我不是,你要是不想知道就算了。”

  唐佳身边应该只有一个助理,跟了很多年,但她只见过一次,是个女人。原本不确定,但刚才这话否认,她反而确定了。

  那语气太急了。

  演员揣摩的人物太多,有时候也有些看起来无用的本事。譬如通过眼睛,语气,语速判断一个人的内心情绪。

  她并不想做什么,但这个人不管不顾找到她这儿来要钱,说明确实很急。她打算先把人稳住,再联系唐佳处理。

  “急什么?你说我被人骗,如果是指诱导剂缓解药剂的事,我可以告诉你,我知情。”

  “诱导剂?”

  那语气反而疑惑。

  程季青因这语气一顿,那声音道:“哦,我说的跟诱导剂没关系,你给我30万,我都告诉你。”

  程季青也不知怎么,好像远方递来的不安,莫名的在扯动她上好的情绪,她语气依旧平淡:“我怎么知道给了你钱,你还会告诉我?我这人不喜欢风投,但是我舍得花钱,你现在告诉我一切,我多出一倍的价格。”

  那头默了片刻,似乎在思考。

  “真的?”

  这人要么太蠢,要么就是急疯了。

  “60万而已,算的了什么?”

  程季青循循善诱:“你要是不说,我可就没兴趣了,我直接去找唐佳,到时候你这消息可就不值钱了。”

  程季青在心里默数三秒:“挂了。”

  那人的确是想钱想疯了。

  “等等!我说。”

  程季青望着窗外的行人,听着那难听的变音器发出的男人嗓音,眼底被太阳的暖光照的发亮,愣一会儿,那光哑下去。

  她眨了下眼,淡淡问:“那诱导剂缓解药剂呢?”

  “学术界早就做出来了,就算体质不同,也不难做。根本不需要这么大量抽血。”60万的吸引力太过强大,那人搜肠刮肚道:“据我所知,白小姐的报告里,在很久之前就没有诱导剂的成分了。那就是一个幌子。”

  程季青呼吸静下来。

  “我什么都说了,钱你怎么给我?”

  程季青隔了片刻才回神,听着那头一遍遍的提醒,她挂了电话。

  她的耳膜有些嗡嗡的,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听一个人的话。

  比起外人,她更相信白新说的。

  现在不该自己胡思乱想。

  她的嘴里有些苦,先抬手要了一杯柠檬水,硬是等水来了,喝了几口,才给白新过去。

  电话接的很快。

  但也同时响起催促的声音:“白总,可以开会了。”

  “怎么了?”

  程季青心跳莫名有些快,她突然迟疑:“是不是要忙了?”

  “嗯,要开个小会。”

  程季青闻言,缓了缓呼吸,问:“白新,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新显然顿住:“什么?”

  不过细微的一个停顿,不过一个寻常的反问。

  程季青的手却在微微发抖,她听到白新说:“橙橙,我一会儿来找你。”

  程季青说好。

  她在咖啡厅笔直的坐了十几分钟,就发呆似得,手机震动了几次,她低下头,不是白新电话。

  是陌生号的短信。

  【你骗我!程季青,你就是个蠢货,活该你被玩弄被欺骗。】

  【你就是一只用来缓解人家特殊需求的小白鼠!】

  【你不给我钱,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可怜。】

  程季青站起身,坐的久了两只腿有些僵硬,她拍了拍缓解,然后往外走。

  离开了窗外的光线,眼瞳的亮度一时间更暗了。

  走出门。

  街上冷的令人发抖,她忽然想起来某个早上,她帮白新看的那条唐佳发的短信。

  【药虽然暂时停止研究了,但还好程季青在,能帮你缓解。】

  她抚了抚频率极快的心脏。

  在濒死之际,她还想着绝处逢生,她没法专心开车了,打车往医院去。

  门打开的一瞬间,唐佳满脸诧异。

  因为程季青的表情太过陌生,是认识这么久以来从未见过的。

  唐佳心里涌出不好的预感。

  “我抽血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诱导剂,还是因为缓解白新原本的身体症状?”程季青没有给唐佳任何思考:“换句话问,从一开始,诱导剂就是你和白新编出来的一个幌子,是吗?”

  唐佳脸色微变:“程季青,你先冷静听我说。”

  “你只告诉我是或不是?”

  “你先坐下,我慢慢说给你听。”唐佳站起来。

  程季青退开身。

  唐佳的反应实际已经不需要再听什么回答了。

  她想到了更多。

  血一丝丝凉下去。

  程季青面色依旧平静,只是不知想到什么,那双眼睛却是红的。

  她浅浅吸了一口气,呼吸在抖,声音也在抖:

  “很好,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