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横行,世界被极致的潮湿与水雾压制,带来身心的窒息。

  白新跪过来。

  程季青下意识扣着白新的背脊,她的脸颊被捧起来,被迫一般,仰头应承下那突然落下的吻。

  这样的大的雨,没有停下的可能性。

  空调关了,因为风吹在汗水的皮肤上,让人抖的瑟缩。

  电台唱着——

  ‘Now I\'m shaking,drinking all this coffee……And there\'s one thing that I need from you,Can you come through……’

  ‘现在我浑身发抖,喝着咖啡……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你能来到我身边吗?’

  白新的手带着她过去,白裙摆便堆在她手腕。

  电台唱着——

  ‘through,yeah’

  ‘可以吗?’

  程季青把人往下按,哗啦如雷鸣的暴雨声,在荒芜一人的路边嘶喊,将所有疯狂的,烈性的声音尽数吞噬。白新完全坐下。

  程季青流着细密的汗,白新身体微微后抬,双手撑在她的肩膀,大口出气。

  二人目光在昏暗中对视,omega的桃花眼泛着红,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程季青眸光深谙,她不由自主的狠了一些。

  车和雨帘把她们与世界隔离了。

  程季青怀疑窗户没有关紧,让雨水流淌进来,把她黑裤浸的发潮。

  但谁也没有心思去看。

  天蒙蒙亮了,雨水不再那般焦急。

  时不时有车从身边过来,没一会儿有人撑着伞走过去,程季青轻轻抬手捂在白新的唇上,她的手指感觉到白新的呼吸……

  程季青想,她当真是被白老师教会了,这样的事从前哪儿会做?一次破戒,次次疯狂。

  天真的要亮了。

  人却还未餍足,程季青被拉着,从被引,到主动入魔,理智也消失了一次又一次。她竭尽全力,也在放纵。

  这一次连雨也遮不住她们。

  副驾驶的椅子放到了底,程季青也还没有疯的不省人事,她弯腰去捡起车椅下的衣服。

  白新开不了车了,她将车开到白新小区楼下,再到副驾驶将人抱出来,车内没有伞。

  就这么一路回了公寓。

  两个人湿漉漉的进房,连鞋都没脱,程季青把人抱进浴,室……

  门关上。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白新昨天回过一趟家,因此屋内还有一束新鲜的红百合花,浑身润泽,阴影下,花蕊处嫣红的不像话。

  像活了过来。

  -

  七点多。

  白新再没有半点力气睡过去,程季青也累了,入睡前给唐佳发了条短信,让她和医院说一声。

  白新说完‘我们跑吧’,她便鬼使神差义无反顾带着她跑了,跑的时候,谁也没说,现下理智回来了,道德感也回来了。

  这样走了找不到人,值班的人肯定要负责。

  而后,又给程景各发了一条。

  随后这才关了手机,她再侧头去看怀里的人。

  白新第三次在她怀里入睡,但是每一次都让她有不同感觉,第一次是震惊与无措,第二次是不可思议,现在她的心在跳动。

  或许感觉到她的动作,白新皱了皱眉,手在她腰上无力动了下。

  程季青收了心绪,眼底不由自主浮起一丝笑。

  医院vip病房。

  程景捏着手机站在窗口,指腹因为用力而泛白,她到底还要怎么做呢?

  程季青说,她放下了。

  这样的抗拒,是放下吗?

  她应该知道的,橙橙不可能放下。

  是她误以为一切还能回到最初的样子。

  “程总,医院的人说,昨天下雨监控室那边出了点问题,所以没有早上这几个小时的监控。”

  程景冷冷道:“不用查了。”

  程季青刚给她发了短信——抱歉,我自己提前出院了,不用担心我,过两天我会去公司。

  程景是一个多小时前来的,带着早上刚熬的粥,一进门空无一人,一问竟是谁也不知道程季青去了哪里。

  她说好要来接人,程季青却还是走了。

  完全消失后,也只是给她发了一条无关痛痒的短信。

  程景闭了闭眼,透明的窗户上沾着雨水,来时路上还在下暴雨,那时候程季青在哪儿?如果知道她冒雨而来等待一个多小时,对她又会不会没这么心硬。

  她甚至怀疑程季青是否还埋怨着她,因此故意这样折磨她。

  程景转身走出病房,刘秘书瞧那神色,低声道:“程总,涂小姐那边刚才打了个电话过来。”

  “做什么?”

  “就问了一句知不知道您在哪儿。”现在还在早上,这个时间点打来她也很意外,怕是有什么事,多问了一句,但那头听到程景在医院这边,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程景什么也没说,昨晚涂秀秀是给她打过几个电话,她没接。

  医院出来上了车,程景坐在后座拿出手机,默了片刻,点开未接,拨出去。

  没有人接。

  程景没有等太久,七八秒的时间没了耐心挂断电话。

  这三年她也多少了解涂秀秀的性子,瞧着是个乖顺服帖的,偶尔也会闹脾气耍性子。少则几天,多则一个月。

  上次离开后涂秀秀就没再来找过她,到现在约莫也大半月过去。

  昨晚电话来时她正看着网上关于程季青照片的事,想着程季青在病房突然对火灾的关心,便没接。

  这时候她没有多余的心思给涂秀秀。

  彼时,涂秀秀没接电话,她也就当是故意耍性子。

  程景放下手机,对她来说,涂秀秀是个不错的情人,时常能让她情绪缓解,尤其某方面很合她意。

  但到底……也只是个情人。

  平时哄哄也罢,现在她没心情。

  …

  “秀秀姐,程总的电话你不接吗?”

  涂秀秀望着木桌上挂断的来电,并未回答。

  身边的助理拿着一支棉签,沾着活血的药膏,心疼道:“昨晚那混蛋也太狠了,要不是保安及时过来,还不知发生什么事……这都掐的淤血了。要是程总知道,肯定不会放过她。”

  涂秀秀眼底布着一夜未免的血丝,旗袍盘扣松散,一举一动却还柔美雅致,她笑的凄婉:“你以为我没打过么?”

  只是程景没有接而已。

  “毕竟那么晚了,或许是没看见,静音。”

  涂秀秀不语,微微侧着脖子,冰凉的药膏在皮肤上,也止不住疼。

  程景的习惯她很清楚,简单一点说,如果昨晚打电话的人是程季青,又是另一番光景。

  她跟了程景三年,第一次给了程景,程景包下她的时候只说一句‘以后唱给我一个人听’,从此她便真的只唱给她一个人听。

  可是她总等不到她来。

  以前她以为是程景忙,以为程景说这话起码是有喜欢的成分,后来才知道,程景心里一直都有人。

  而这个人还是程景的妹妹,程季青……

  即便这样,昨晚差点被人欺辱的时候,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也还是程景。她最后一个电话,是流着眼泪打的。

  程景没有接。

  刚才她起床,看到脖子上可怖的淤青,突然感到一丝绝望,这样的日子她过够了。

  但那希翼又牵扯着她——如果程景真的有事呢,出差倒时差的时程景也曾不接电话。

  于是她给刘秘书打了电话,一问,什么都明白了。

  还是程季青。

  永远都是程季青。

  “你别哭啊……秀秀姐。”

  涂秀秀一怔,没发现自己哭了,留着微长指甲的尾指在眼尾刮过,举止漂亮,她抬手制止助理上药的动作,说:“你出去吧。”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以前她最不喜欢戏里被爱情摧残失去自我的女人,现在她也成为了这样的人。

  面目全非,再也回不去。

  她刚才在想,如果程季青知道,自己以为的亲姐姐其实是假的,甚至爱着她这个妹妹,程景恐怕连程季青的面都见不上了。

  程景能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怕是会疯了。

  她想起最近看的一本书,《上岸》里面有一句话,是企图分开两个主角的反派者说的。

  她对女王说——当你开始恨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想要摧毁她珍爱的一切,哪怕行为卑劣,也想让她痛上一痛,以此慰藉。”

  -

  白新睁开眼,屋子里光线浅淡,她动了动,只觉得一阵腰酸。

  能听到屋外细微的脚步声,她难得睡的这么熟,也不知程季青什么时候醒的……

  喉咙干的难受,扶着心口的薄被坐起身,看见桌上已经提前放好一杯水。

  白新喝了几口,去拿桌上的手机。

  静音模式的屏幕上有几条微信,点开,周郁舒的是昨晚的,唐佳的是早上的。

  周郁舒:【我要是问为什么,你肯定还是不会说。】

  周郁舒:【程景那边也在撤。】

  前面几条对话,是她让周郁舒撤掉热搜的事。

  是那条后面起来的——#寻找火灾中的天使美人#

  这种撤下来其实不难,因为事关肖像权,只要程氏那边公关律师出去交涉,就能简单处理。

  但白新还是提了一句。

  那张照片太过惹眼,看得人太多了……底下的评论更是肆意。

  还有叫老婆的。

  难以入眼。

  白新没有回,她点开唐佳的消息。

  【白总,程大总裁一大早就来找妹妹了,你可真是在雷区蹦跶。】

  【不过私奔的时候还能想到删监控,你还是有理智的。】

  一开始是没有的,因为当时她说完‘跑’,程季青就同意了。

  那个时候她没什么理智……

  也许当时和程季青都没有什么理智。

  凌晨深夜程季青拉着她的手从医院出来,她们好像奋不顾身逃离一切的情人,不管不顾,疯了一般。

  车行驶在大雨中,暂时脱离外界束缚,无人打扰,无人知晓。

  她也许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夜。

  她更忘不了车内,她在程季青身上,肆无忌惮的享受高昂,外面下着雨,她们流着汗,声势浩大的暴雨声下,一起到顶端世界。最后相拥颤抖,挤进骨头缝里也不够。

  不止谷欠望的占有,比单纯的谷欠望,让人快乐。

  隔了半分钟,白新缓缓回神,道:【PTSD能治好吗?】

  离开医院前,程季青似乎也没怎么睡,她不确定是不是也有这个病的原因。

  所以关于那场火灾的事,她犹豫到最后什么也没问。

  【可以,可以通过药物治疗,但大部分还是需要进行大量的心理干预,不过这个过程每个人接受程度不同,有的人受不了会觉得痛苦。但总的来说,是可以治愈的。】

  白新看到‘痛苦’二字,顿了顿。

  昨晚程季青和程景的对话也能听出一些,程季青经历那场火灾后忘记了当时一些事。

  如果能治愈,或许能想起一些程家和白赵良各自隐瞒的秘密。

  这意味着程季青的心理,需要再面对那场火灾。白新又犹豫了。

  白新说:【知道了。】

  她靠着床头沉默,被子里还有程季青的味道,令她时刻想要的味道,那已经不仅仅是因为3S引发的体质敏感原因。

  唐佳:【对了,缓解你体质的药剂,最近进展不错,所以现在需要多抽一次血。】

  白新看到消息,忽然想起,程季青碰到过她的第二腺体……但每个人身体不同,就算有一点点差异,程季青也不会来问什么。

  毕竟发作的时候,外观上甚至没有脖子上的那个明显。

  当然,易感程度是倍增的。

  她望着后半句。

  程季青每次去都要抽五管血,她无意识的皱了下眉头。

  她还没有回复,唐佳又说:【诱导剂后遗症本身只是一个幌子,治疗的药早就有。我们是用你体质特殊,对那些药不耐用作为借口让程季青抽血,你现在身体报告里现在甚至没有了这个成分。也就是这个借口不是密不透风的。】

  唐佳坐在医院楼下的车里,她其实是在提醒白新,想清楚自己的每一步,以及每一步可能承载的后果。

  白新和程季青的状态显然已经不是所谓的协议关系,尤其昨天晚上撤热搜的事,更早之前蓝旗的事……

  周郁舒昨晚还给她打电话,抽着烟问她:白新到底在想什么?

  她说不知道。

  实际上,她们都心知肚明。

  只不过她和周郁舒知晓的信息量不同,担心的也就不同,周郁舒担心白新会不会陷下去,她担心的是现在这样下去——

  一旦事发,白新自己会不会受影响?

  而且她看了昨天的热搜,一个ptsd的人在那种时候还能救人,程季青毋庸置疑是个好人。

  连她都有些不忍心了。

  白新看着微信,直到自动黑屏,她才抬起头望着窗外那一掌缝隙。

  她知道唐佳在提醒她什么。

  白新手指抓了抓被子。

  她不能因为对程季青的一点好感就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她还不能让程季青知道这些。

  她长久的自我保护意识里,一旦双腺体暴露,3S的身份可能也会被发现,一想到这一点,她便没有安全感。

  更重要的是,以程季青的聪明,很容易能联想到全部。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定要跟程季青协议结婚的原因——程季青如果知道,还会管她吗?

  【尽快把药剂做出来吧。】

  白新从被子里出来,伸手将窗帘拉开,毛毛雨细细密密的,不如暴雨痛快。

  等药剂制出来。

  这样就算程季青知道真相要离开,她也有保障,不,有协议书在程季青不会离开。离开程季青就一无所有了。主动权在她手里。

  白新思虑的很急迫,她让自己变成过往那个漠然冷血的白新。

  用最利己的思考,将利弊权衡,不带感情,不拖泥带水。

  她想她应该不会选择跟程季青说,不会主动去引起风险。她不希望这种风险出现。

  万一有一天呢?

  白新烦躁的摇摇头,她想太多了,她不再去想。

  白新望着水汽中的城市,还有一些灰蒙蒙,高楼像海市蜃楼,似乎只要雨停下太阳照进来,就什么都会消失。

  她忽然想起凌晨的程季青,在车内,真实跟她身体共存的女人。

  她的腺体小幅度的跳动,白新抬手摸着脖子,程季青动,情的咬过那里,没有咬进去。

  白新又听到外面一丝声音,程季青还不知道,这个房门的隔音很不好。

  -

  程季青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因为看着手机,没注意力道,玻璃在茶几上发出轻轻一声脆响。

  她下意识望了眼卧室的门,然后再去看手机消息。

  微博关于照片的热搜已经下去,她就没去管,反而是无意间看到了童言希转发的,关于《猫与薄荷》现下海选的微博。

  想着还得去补办手机卡,不然微信邮件都收不到。

  正想着卧室房门打开,程季青看过去,白新是直接裹着空调被出来的,她愣了下,道:“怎么不穿衣服?”

  她嗓子比昨天好点。

  白新的却哑了。

  白新:“几点起的?”

  程季青:“两点多。”

  她打量着白新的脸色,一脸困倦疲乏,少一些血色,但那唇却泛着红,不知被啃咬多少次。

  目光微微往下,白新脖子上也有一点细微的红印。

  她走过去:“不疼吧?”

  白新抬眼:“什么?”

  程季青知道她又有点故意了,嘴角弯了下,抬手食指隔了几厘米指着她的脖子。

  白新说:“脖子不疼,别的有点疼。”

  程季青一怔,耳朵微热,低咳一声道了一句:“我手还疼呢。”

  白新挑了下眉头,程季青不跟她闹:“我给你煮了粥。”

  “你不吃?”

  “唐佳问我这周有没有空再去抽一次血,我不吃了,正好空腹过去。”

  白新闻言,表情稍稍愣住。

  程季青没发现白新细微的变化,温声说:“你不是还有诱导剂后遗症么?早点研究出来,你也好受一点。”

  白新一下咬住嘴里的软肉,刺痛让她将那柔软的快陷下去的心脏,重新坚硬起来。

  她一言不发,却说不出为何突然心堵,为何突然心慌。

  只觉得想要马上留住什么,想要占有的更多,那样才会让她更踏实。

  她上前抱住程季青,因为这无谓的动作,薄薄的被子从光滑如玉的肌肤滑下去……

  白新去摸程季青的手指,脸埋在程季青的脖子里,哑声道:“亲亲我吧。”

  程季青垂眸,身体像是被牵引,中了妖精的蛊,她垂下头去捉白新的下巴,让人抬起头。

  啄了一下,又一下……

  和凌晨的急躁炙热不同,她很轻,好像怕把那足够红润的唇弄伤似的。

  外头的雨彻底停了。

  瞧着是要天晴的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歌《cometh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