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柱子从白马镇回来的时候,还抱了一个孩子回来。那个孩子哭红了脸,苗三娘听得心疼,也来不及多问,就盛了一碗豆浆,拿勺子舀了一勺,在嘴边吹凉,喂进孩子的嘴里,那孩子才止了哭声。

  这孩子还太小,脸上的皮都还是皱着的。柱子将孩子抱回来的时候,春望就去铺子里面找冯青霜了。冯青霜听闻了这事,也赶回了院子:“怎么回事?”柱子便站在一旁:“这孩子是我在白马镇捡的,我今早出门的时候,这还没走出多少路,就在路边看见了,旁边也没人,我看着不忍心,就先抱回来了。”

  冯青霜掀开孩子身上包裹着的单薄的襁褓,是个女孩,大伙儿对视一眼,似乎对这样的情况已有预料。冯青霜叹了口气:“这孩子就留下来罢,这天气凉了,在外面怎么活呀。”

  柱子本就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冯青霜和苗三娘二人没有再嫁的打算,这个孩子给她们养也是正好,若她们不要,便在想别的法子。他料想,冯青霜这般善良,定是会要的。

  一院子的人,都没有生过孩子带过孩子,等豆腐做好,便抱着孩子来到铺子,向冯婶讨教经验。方才春望过来喊冯青霜时,大伙儿都已经知晓柱子捡了个孩子回来,此刻见到孩子,也是感慨她的可怜与幸运,可怜才出生没多久就被抛弃,幸运地又能遇到冯青霜。

  喝了一小碗豆浆,孩子没有再哭,苗三娘又拿旧衣裳将她包了起来。冯婶很快便要当祖母了,见着这小孩,也觉可怜,接过来抱了一会儿,同冯青霜苗三娘说着带孩子的经验。

  冯青霜有些为难地开口询问:“我们都没有奶水,孩子一直喝豆浆没事吗?”冯婶安慰她:“有些人奶水不多,就用粥汤喂的,有豆浆喝也不差了。”冯青霜点了点头:“还有别的法子吗?”冯婶便道:“在村子里,有些孩子一块儿出生,自己的娘奶水不够,便去别人那儿喝两口,有些狗娘也有奶,也能给孩子喝,不过那般喝的人少。”

  冯青霜想了想,阿福生了狗崽子确实便有奶了,可那些奶狗崽子都不够喝,她还能去抢吗?冯青霜便又想到了村子里也有妇人出去给人家当奶娘的,便让柱子去牙婆那儿问问,可有奶娘,寻一个回来。

  冯婶有些惊讶,没料到冯青霜这般大方,竟给捡来的孩子找奶娘,又是夸了一通这孩子命好。冯青霜有些无奈:“一出生就被爹娘抛弃,如何也算不得命好。”冯婶尴尬地笑了两下:“那你们打算养这个孩子,就给孩子起个名儿,还得去一趟村里,户头里添上去。”

  冯青霜一听,直夸冯婶想得周到。冯婶则又一股脑地将自己的经验传授给她俩,还戏言道:“如今你们俩住在一块儿,一起做买卖,还要一起养孩子,就跟夫妻俩似的。”

  冯青霜听了,脸上有点红,不知如何说,倒是苗三娘笑呵呵地应着:“对呀,以后我可得全靠相公照顾了,相公你可得对我好一些。”惹得冯青霜脸上又红了一些,大伙儿都跟着笑。

  到了夜里,冯青霜便同苗三娘一块儿商量起孩子的名字来。苗三娘强烈要求孩子跟着冯青霜姓:“你也知晓我身世,我自己都恨不得不要姓苗,孩子不能跟着我姓。你爹待你这么好,你便当给他留个后。”

  冯青霜便也同意了:“那名字你来取罢,你识的字多。”

  苗三娘也没再推却:“便叫安然罢,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安然过一辈子。”冯安然的名字定下了,冯青霜第二日一大早便去村里,找村长在户头上加个名字。

  村里昨日便听冯婶等人说过这孩子的事,这一早又见冯青霜来为孩子上户,见到她,仍不忘夸她:“阿霜还是这么善良,你行善积德,一定会有好报的!”甚至也有人直言不讳:“阿霜这么善良,难怪能发大财。”他们倒是不怀疑,以冯青霜目前的能力,会养不起一个捡来的孩子。

  村长见她过来,也问了一遍这孩子的事,冯青霜便将柱子的话重复了一遍,村长也点头道:“这孩子跟咱们冯庄有缘,跟你也有缘。”说着话的功夫,替她上了户。

  事情办好了,冯青霜赶紧跑回院子,将这消息告诉苗三娘,苗三娘正抱着孩子,有些手忙脚乱。冯青霜上前帮忙:“安然上户的事已经办好了,都很顺利,大伙儿也都乐意。”苗三娘看着冯青霜怀里的安然突然叹息了一声:“我真羡慕她,她还能同你在一个户头里。”

  冯青霜想了想:“要不我去找找村长,同她说,把你的户头跟我的放在一块儿?”苗三娘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如今这些地契房契,什么东西上都是咱们两个人的名儿,左右我们已经理不清了,也别多此一举,遭人怀疑。”

  冯青霜点头应下。

  奶娘找得很快,没两日便找到了一个老实勤快的,因为带孩子的缘故,两人不得不在两人的小院里,收拾出一间屋来,给奶娘住。只不过冯青霜依旧任性地挑了一间相隔甚远的屋子。

  二丫那边很快也传来了喜讯,二丫已经有了身孕,依旧在铺子里干活,只等着去生产了,再找人顶上。因着她有了身孕,冯青霜便让二丫与春望换了个位置,叫春望去铺子那儿顶着,二丫在院子这儿,好歹有白翠照顾着。

  孩子喜欢热闹,时常在院子里玩,又很是粘着她的两个娘。虽然安然跟着姓冯,可依旧叫苗三娘小娘,叫冯青霜大娘,大伙儿也不觉得奇怪,只觉本该如此。苗三娘便只能有了空闲,就领着她在院子里玩,她倒也不算累,凡事都有奶娘的帮衬。

  二丫吃不下东西,总是忍不住想吐,有时候瞧见苗三娘同安然在一旁玩儿,便十分羡慕:“还是三娘这般好,也不用遭受这些苦痛,便能当娘了。”苗三娘也知二丫这段时日受的苦,也感叹着:“是极,小安然可真是我的福星。”

  白翠看着安然手上抓着豆子挥舞着,冷不丁冒上一句:“春望姐若是在这儿,定是很喜欢逗安然玩,她最喜欢热闹。”

  苗三娘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只故意岔开话头,似是同二丫闲聊:“说来春望也只比你小了一岁,你马上都要当娘了,也不知她何时成亲。”二丫还没说话,白翠就接了上来:“春望姐说她不成亲了,她要同阿霜姐一样,自己做买卖,自己生活。”

  苗三娘眼含逗趣地看着她:“这可不容易,你们阿霜姐是成过亲了,自然不同。她这黄花大闺女,还没成亲,家中长辈哪儿这般容易便能允她不成亲了?可别这会儿跟你说不成亲了,改日就请你喝喜酒了。”

  白翠小脸霎时间变得苍白,只低声重复着:“不会的,不会的。”苗三娘似是窥伺到什么了不得的事,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又走到白翠身边轻声道:“她若不成亲,你便能做主也不成亲吗?”

  白翠侧头看她,没说春望的事与她何干,只低下头去不说话。苗三娘没再说话,直起身子,心想着要与冯青霜好好商量商量春望的事了。

  冯青霜乍一听春望和白翠的事,满是不可思议:“恐怕是你多想了,我们俩如此,哪儿就人人都如此了?”苗三娘也不着急辩驳:“你白日若是瞧见了白翠的神情,便知晓我不是多想。春望才去铺子几日,她便相思成这般模样,比起我当初来,还要更甚。”

  冯青霜听着苗三娘的话,细思一会儿,颇为不解:“你早就与我住在一块儿了,又不曾分开过,你也患过相思?”

  苗三娘不好说在她搬进冯青霜家住之前,她便隐约有相思之意,便道:“你白日到镇子上做工,我在家等着,不需相思吗?”冯青霜只觉她说的有理:“是了是了,才成亲那会儿,我白日在镇上,也时不时会想起你。”

  苗三娘从不知冯青霜这个心思,突然听见,十分欣喜,又紧贴在她身上问道:“那你如今天天在外头,会不会想我?”

  冯青霜搂住她:“自然是想的,我才走出房门便想着何时才能见到你。你看我哪里忍得住,我午饭也得回来吃,看一看你才好。”苗三娘笑着,轻轻地亲了一下冯青霜的脸颊:“不累吗?”

  冯青霜摇头:“看不见你才累。”

  两人抱了一会儿,又开始商量起春望的事来。两人商量一番,冯青霜第二日找春望谈了谈,春望确实有一些野心,冯青霜便叫柱子带着春望去做事。春望十分感恩冯青霜给她的这次机会,十分认真地学着,甚至有时比柱子还心细几分。

  冯青霜也对她的能力表示欣喜,表示等年后,再去新的镇上开一家豆腐铺,让春望去主持大局。春望欣喜异常,遇见什么不懂的事便问冯青霜,学得越发卖力。

  冯青霜便叫她自己去物色地方,物色人选。春望犹豫了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阿霜姐,我能带白翠去吗?”冯青霜没有立马答应:“我得问问白翠,是不是愿意跟你去。”春望欣喜地离开,冯青霜将此事告知苗三娘,苗三娘便理直气壮地瞪着冯青霜:“你瞧,你瞧,你还道我多想,她们确实不一般!”

  “兴许她们只是好姐妹呢?”冯青霜依旧有些不确定。

  苗三娘哼了一声:“人家还说我们是好姐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