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听说了没,这京城里头新鲜事还真是不少啊!”一个老大娘提着篮子,一边择着菜,一边跟卖菜娘讨论着京城里的新鲜事儿。

  “咋能没听说啊,听说这都惊动了圣上!”三娘一边算着菜钱,一边应着话,那眼里的满是骄傲的神采,“我家舅老爷的儿子在宫里当差呢,这消息可灵通了!”

  “是嘛!那你要好好跟我说说,这圣上可是发怒了?”那大娘买了菜也不打算走,站在边上正儿八经说了起来。

  “哪儿能啊!你忘了,咱圣上可非一般人啊!这女子与女子成婚,听说圣上早就知晓了,前阵子西域王族不是来过么,好似还聊一些呢,圣上开明,你瞧,人家明儿就要成亲了,也不见圣上下什么旨。”

  “这倒好,这婚事一成,京城里多少龙阳君跳出来,咱女人可就更难择婿了。”

  “咱该庆幸才是,总好过嫁了过去,夫君成日里只爱兔儿爷,留得妻妾独守空房的好。”

  “嘿,这男女才是大统,愣这些小妖小魔的也折腾不出什么花儿来,最后还不得要子嗣,你说楼家这么多家产,总不能断在楼语雪身上了罢!杨家倒还好,还有个儿子。”这边上卖酒的大爷听着听着也掺和了进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楼家小姐已经有身孕了!”大娘特意压低了声音,好似再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孩子是谁的呀?”大爷很是疑惑,这样的人杨家都敢往回娶?

  “自然是杨若青的!这也是一大奇事啊,前阵子杨若青不是大病一场,就是楼家小姐带着去寻医的,听说是巫医用的药,两个女子也能怀上孩子,真是活得久了,什么也能看得到。”大娘献宝似的说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消息。

  “不论用什么药,看来这杨楼两家的小姐早就暗度陈仓了,正常家的摸几下怎会怀上。”大爷一语中的,啧啧两声,忍不住喝了几口酒。

  “这药是好药,也得让张员外用用才是,都四十好几了,愣是没个后代。”三娘忍不住感叹一声。

  “别说,张员外早就想到我们前头去了,前几天还去杨家讨秘方呢!”说到这,两个大娘忍不住大笑起来,“哎哟,这张员外也真是可怜,这么多妻妾每一个能下蛋的。”两人的话也就转到了张员外家去,尚且放过了杨若青楼语雪二人。

  打杨若青去楼家提亲那日起,两人的亲事也成了京城里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这谈资里的两人倒是忙得压根儿没有空闲谈天,这亲事要抓紧办,这流程却是一个不能少,这该置办的东西也一样不能少,楼府杨府和那小院都张罗得红红火火的。

  楼语雪是收到四位老人的警告,不能乱动的,却也因成亲前不能与杨若青相见,无聊得很,只能走来走去指指点点的,也不敢托大,真去做一些危险的事儿,这肚子里怀的可不是孩子,是宝贝啊。

  要说杨若青还真是个负责的夫子,纵是家中这般忙乱,还不忘在书院里教书,硬是要把之前缺的给补回来不可。书院里的学子也是因这事有些许不同,有见着杨若青绕着走的,有迎上去讨教如何讨女子欢心的,也有毕恭毕敬毫无影响的,更有一大把一眼警惕,生怕夫子抢了自己心上人的。

  “夫子果然是女中豪杰!不仅学识过人,连这君子好逑做得亦是叫人叹服。我道楼语雪怎就瞧不上那么一大帮子男子,原是被夫子给迷了去。”这已是张昊不知第几次表达自己的羡慕之情了,原本张昊就是个口无遮拦,喜欢玩笑的人,倒是没有恶意,他至今还是杨若青教授的,自然是亲热些,路上听见不中听的,还会替杨若青教训一二,也是个性情中人。

  “若真是羡慕,便也娶门亲回来,你爹娘亦是欢喜的。”杨若青也是挺喜欢这学生,虽学业并不拔尖,却是个灵活之人,旁门歪道都会几手,却也是磊落之人,大方豪爽,是个可靠之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这打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便是楼语雪,你道我还能看上谁?”张昊与楼语雪打五岁起便在一起念书,也算得上青梅竹马。这话叫杨若青想起另一人来,自己这班里一起上来的不少,吴琳只是晚了两年罢了,只不过,吴琳倒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姑娘,或许牵引一番,亦能成一桩好事。

  “我瞧吴琳便是个好姑娘。”

  “夫子,你怎敢在我面前说这个,不怕我回去告知语雪,叫她让你罚跪么?”张昊笑得贼兮兮的,大有一副快来讨好我的模样。

  “我还怕她不成。想当初我殿试之时,连天子也不曾惧怕,怎会怕语雪,你可是听她乱语,误以为我是惧内之人?”杨若青听到罚跪便有些趾高气昂。

  “既然夫子不怕,那就让我说去,没准语雪一急,对你越发温柔,想抓住你呢!”楼语雪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张昊再清楚不过,楼语雪好强,占有欲强,杨若青再风轻云淡也是要吃一番苦头的。

  “自然是不怕的,只不过这也没什么好说的,原本就没有什么,难不成连别人都夸不成了么?吴琳本就是个好姑娘,我又不是胡说的。你这与语雪一说,她还道真有些什么,你多叫她难受作甚?”

  杨若青一副我才不怕她,我只是为她好的模样,那理直气壮、气定神闲的模样叫张昊连连摇头,“你不知,这夸不是关键,这吴琳才是关键。”

  “我与吴琳一清二白,她怎么就成了关键?”杨若青听楼语雪警告过几次,也只是当她说笑罢了,她与吴琳正正经经的关系,怎么到他们眼里就都变了味儿。

  “你没问题,吴琳也没问题,可楼语雪就是有问题,这情爱之事,你怎能与她计较。她早就寻过我,叫我好好盯着你俩呢!”张昊出卖起朋友来,丝毫不觉得不对。

  “为何?”杨若青真的不知晓为何。

  “在两人毫无瓜葛却叫女人担心的情况,自然是她,不自信啦。”张昊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她也没叫我盯着别个,只说盯着吴琳,想来,跟别个比起来,她是自信得很。”

  “吴琳才貌家境皆不如她,她有什么不自信的?”杨若青越发疑惑。

  “你是看中这些的人吗?”张昊问完,杨若青摇了摇头,张昊便继续,“想不到夫子也有榆木脑袋的时候,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若是看中这些,楼语雪反倒是自信了,可惜你是个女子,对这些并不大在意,吴琳本就与她差不了多少,可她自以为比不上的,是你看中的性子。”

  “性子?性子并没有优劣之分,何来不如?”杨若青想着自己的确更看中性子些,想不到楼语雪连这个也思索了,还真是患得患失。

  “这可是她说的话,并不是我说的。她说你好似更喜欢温柔贤惠的,比温柔,比贤惠,自然是吴琳了。”张昊毫无保留地将楼语雪向他吐的苦水一股脑儿吐给了杨若青。

  “她何时瞧出我喜欢温柔贤惠的人了?”杨若青只觉得楼语雪想得真是太多了些。

  “那你是喜欢她那样的小辣椒了?”张昊打趣道。杨若青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嘀咕了一句,“她也没那么辣。”张昊也不知是理解了什么,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走了开去。杨若青被他瞧得奇怪,自然不想去搭理他。

  相安无事几日,总算是到了两人成亲的日子。

  因两人都是女子,虽在官府的户籍里,是杨若青娶的楼语雪,可不论如何,杨若青都是女子,是故,这场婚礼,甚是罕见的没有高骑白马的新郎,而是新娘坐在轿子里,去楼府接新娘。

  杨若青穿一身大红嫁衣,这还是杨夫人在她及笄时为她缝制的,并没有盖着盖头,只是凤冠前面有珠帘当着,珠帘后头还隔着一红纱,到了楼府,在媒人的搀扶下,下了轿,见过楼锦添夫妇后,往楼语雪的闺房走去。

  楼语雪正端坐在自己床上,亦是一身大红的嫁衣,是她与杨若青定亲后,自己偷着空制的,花式却是与杨若青的相似,与杨若青不同的是,她的珠帘后头,红布将她遮掩得严严实实,并不如杨若青的若隐若现。她只能听见杨若青的声音,只能瞧见杨若青的裙摆,只能想着杨若青眼里的喜悦。

  杨若青走近楼语雪,拎起袖子,皓腕上系着一根红绳,媒人上前将红绳解开,系于杨若青的小指上,杨若青伸手牵过楼语雪的手,楼语雪只觉得心跳不止,便见媒人将那半根红绳系于自己小指上,此刻相握的手要分开也是不行。

  杨若青拉着楼语雪的手往外走,踩在走来时,花童洒下的花上,倒是脏不了鞋子。

  到了轿前,杨若青先是扶着楼语雪进去,自己才弯了腰跟着进去,轿子大,两人并排坐着并不挤,杨若青却是偏要往楼语雪身上挤。楼语雪看不见,便仔细注意着杨若青的动作,见杨若青侧过神来,似是要来掀红头盖,楼语雪连忙阻挠,“过会儿再掀吧,娘说路上掀了不吉利。”

  杨若青便没有去掀那红盖头,而是掀了珠帘,隔着红布在楼语雪的唇上亲了一口。楼语雪羞红了脸,有些怀疑这是不是杨若青,可唇上的感觉,和身边的气息,皆是熟悉的,是杨若青的。

  “饿吗?”轿子是往小院去的,轿子外鞭炮声唢呐声好不热闹,杨若青却只听得见楼语雪的呼吸声。楼语雪摇了摇头,虽说肚子有些空,却也不敢说饿,就怕杨若青喂块糕点来,这大喜的日子,还是照着老传统,吉利些好。

  “可要饿坏我的亲亲孩儿了。”杨若青显然不信。

  “你那话原是对你孩子说的,却是我会错意了。你可真是个好娘亲,纵是饿着娘子,也在心疼孩子。”楼语雪显然不高兴了。

  “自然。娘子饿着还有我陪呢。只是孩子却是无端端跟着受罪。”杨若青也同楼语雪一般,从起身便不曾进食。

  “孩子不也有我们俩陪么?”听了杨若青的话,楼语雪好受了一些。

  “我们可是因着成亲,自然是要饿一回,我们俩成亲,关她何事,她不是无端受罪么?”杨若青一语双关,却是告知楼语雪,她娶她并不是为了孩子。楼语雪自然也是听懂了,好笑她绕了这么大个弯子,“你饿吗?”

  “原本是有些饿的,只是看着你便饱了。”

  “可是我看着像个包子?”楼语雪难掩甜蜜,嘴角一直上扬,却故意曲解着杨若青的话,想叫她再多说一些甜言蜜语来,谁知杨若青却是认真打量了一番,认真思索一番才道,“烧鹅更像些。”气得楼语雪在杨若青的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