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仙侠武侠>诸位,皆随我出剑!>第一百二十八章 万人敌

母亲逝世后,理应在家守孝三年的凌家九子凌真,开始了日复日的辛苦修心修身。

身心两物,俱在疯狂进行着砥砺和打磨,对此持之不懈。

每天雷打不动的三个时辰,与瀑内洞天里的龙阖对练剑术,一次次的败在倚天剑下,愈挫愈勇,败后继续作战。

只要这日的实战时间还未到,没打够规定的时辰数,那么年轻人就务必重振旗鼓,抹去打输后或多或少会有的羞耻感。

厚着脸皮,再一次手持雪刃极乐,挺剑而战,继续力敌剑狂!

夜晚,睡眠时间里,凌真也总要挤出三个时辰,分离出阴神,钻入剑境。

在亿万万飞剑的残杀屠戮里,一遍遍的经历生死,生了再死,死了再生。

生生死死看天意,无凭据!

强行压制住对死亡的那份惧意,稳固住自身的道心境界,不至为幻境内的万重杀机所彻底湮灭摧毁,无法自控。

因为凌真极为清楚,一旦道心出现崩殂破碎。

那么对于修士而言,珍贵无比的那些精气神,就注定要悉数全丧了。

结局就是真正和废人无有区别,什么也做不成,办不到了!

三个时辰磨炼剑术,三个时辰强化心境。

凌真每日都会有六个时辰,结结实实的去潜心“苦修”。

所受之苦,言语难以充分描述。

已要远惨过昔日在那片镯内赤炼归墟里,有许姐姐作陪时候的那一段修行生涯了。

用一种凌真和自家八姐凌潇潇聊天时候,自行开创的说法来表达。

那就是,若让他把腹中近段时日积攒的苦水,通通倒出,分毫不剩。

其分量,怕已不会轻于庄园天宫内的那些万钧海水,有过之而无不及!

苦不堪言。

有苦不能言说,方是最苦。

苦上,还要加一层苦!

但既然从最开始的时候,便已笃意要坚持下去,那便绝不能半途而废,使得前功尽弃。

弱冠年轻人凌真的脑海里,绝无有“放弃”一说,千难万险在前,也只能咬牙硬挺。

熬过一天是一天,撑过一个时辰是一个时辰,总也好过自甘堕落,当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经常性出现战损,在洞窟内的实战过后,凌真大概率会满身上下,尽是被龙阖之本命剑,一下下戳刺割裂出来的伤口,鲜血淋漓,浸透法袍。

青色中渗出赤红。

狰狞可怖!

凌真知道若是自己的母亲姚樱,现在还活在人世,瞧见自己的这副模样,一定会万分心疼,难过得到半夜都睡不着觉的。

但娘亲已经走了。

且是带着遗憾离开的人世。

自己这个还活在世间的“不孝子”,总该尽己所能的为娘做点什么!

在被鱼老前辈用那股青龙真气稍加治愈,年轻人便会立即返回寝屋,刚一躺下,就运起本命真力,内劲流淌若江河。

强分出一部分阴神化身,直入剑境当中。

所为只有一事,领死!

主动在境内,持续感受着被“杀”的那一刻,所带来的那份强烈冲击力。

以此来增强道心的坚实程度。

寻常修士的心境,追求一个百毒不侵,而凌真之心,却是在一次又一次死去活来的过程中,朝着“万剑难侵”的阶段大步迈进,成效十分显着。

至少每晚,死掉的前数百次,甚至一千次,凌真已经慢慢没什么大的感觉了。

可以说是”麻了”。

当然,到后面的那大几千次,每次在飞剑的攻势下,阴神“去世”,作为遭杀正主的凌真,还是要承受莫大痛苦和折磨,痛不欲生,想死透,却总是又会快速活过来,就此反复循环!

这种苦,逃不掉的。

鱼幽琮不止一次的给凌真强调过,别想着逃,千万别。

你越是排斥它,它就越凶猛越庞大,而你,就会越脆弱越渺小,越容易被顷刻间杀灭。

内外俱损,大大受创,以至于道心无存,后果必将不堪设想!

凌真是个聪明人,有些话无须说第二遍,自然可听明白老前辈的意思,懂得其中利害。

便每次面对磨难时,都咬牙硬挺,竭力排除掉胸中产生的惧意,排不干净,但能排多少是多少。

凌真也还做过许多尝试。

比如在晚间,进入剑境之前,狠狠的扇自己好几个耳光子,扇得自己脸涨头昏为止,反复强调绝不可当个逃兵,凌家出来的男儿,怎可以有懦夫?

自我告诫,此次修行定要强过上一次。

否则,就是在浪费时间,白练白吃苦,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母亲!

这天,天神山庄地位至高无上的庄主凌璞,也就是凌真的亲生父亲。

那一位威震锦绣王朝,踏破武林江湖,连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都对之心存忌惮的老藩王,主动找上了自己唯一的那个儿子。

藩王凌璞笑意融融,伸出手,赠送给了凌真一物,说是作为其这几个月来辛苦闭关,兀自奋发修行的礼物,鼓励一番。

那是一枚内含归墟秘境的金色墟镯,镯子鎏金打底,上头布满斑斑血迹,金中带血,血里渗金。

此镯,其中所含的那座归墟,全名为战场武神归墟,那方秘境,简称为两个字——“战神”!

归墟境内,有数不胜数的战亡魂魄和沙场英灵,绝大部分的鬼魂,都是死在凌璞手上之人所化,被拘押于内。

凌真得到此镯,了解到了该归墟的特性后,跟父亲调侃,说这玩意儿会否煞气忒重了些。

含着那么多的死人亡魂在内,自己这身子骨着实单薄得紧,细胳膊细腿的,会不会镇不住,被它们反噬了?

庄主老爷凌璞听后,笑着表示,为父赠你这枚镯子,为的就是让你以那些亡魂灵魄作为“磨刀石”和“垫脚石”,进而砥砺体魄强度,提升肉体扛御伤势的能力。

老藩王还说,真儿也可以不着急进入这一方归墟,且等你金木水火土五行灵根,俱入了天阶最高境,体内灵气根脉圆满之时,再行入内修炼不迟。

操之过急恐会不美!

凌真把战神墟镯戴在了手腕上,接受了父亲的建议。

接下去的时日里,年轻人对于最后一条地阶灵根的熬炼升阶,投入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

兢兢业业,闷头奋斗,牺牲掉了全部剩余的生活时间,点滴都不剩下,不舍得浪费。

那种全身心投入修行的状态,便与过去四年时间里的那场“闭关”,颇为相似了。

有过独属于自己的前车之鉴,知道自己能挺得过来,熬得过去。

那就无有什么阻碍,只管迈步而进就是

能过去一天,那就能过去一年。

能过去一年,那三年,不是一样的道理?

有甚好怕的?!

半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凌真的那一条“水灵根”,终于到达了天阶的造化,总算是五行圆满。

五条不同属性的真气根脉,悉数蕴满丰沛灵气,皆已到了最高阶段——灵根止境!

五根灵通大圆满的凌真,第一次,独身进入了那枚战神墟镯,来到了那座名为战场武神的归墟秘境之中。

入得秘境当中,目中所视,但见有一尊极其巍峨霸气的英灵法相。

覆玄盔,披宝甲,着战袍,右手之中托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奇幻宝塔,流光溢彩,极是炫目辉煌。

呈威武神将之相貌外形,就那样离地不高的悬浮于前方。

高达不知千百丈,仰头都很难看到其头顶,其脚下,是一望无边的滚滚黄沙!

凌真于早年间便已知悉,自己的父亲,有着“人族战神”之称的父亲凌璞,体质与寻常修士武者有所不同。

最大的异点在于,凌璞并不具备阴神和阳神,而其体内,温养孕育有一尊沙场无敌的战争英灵,“无双将”托塔天王!

手中托塔,天王在天。

凌真心下暗忖,莫非眼前的这尊巨型法相,便是父亲的体内英灵?

亦或者说某种元神分化也不一定,未必就是全部。

气势威严,庞然若山岳悬浮的天王法相,缓缓伸出一手,握住了另一只手上托举着的玲珑宝塔。

手提塔尖,巨塔被其用指头捏住,浮空在高处。

然后以并不算快,但对于下方的人而言,已经极为迅猛的威压速度,将宝塔放落了黄沙大地。

轰!

凌真根本就没来得及撤离出逃,直接就那样被罩在了气态玲珑塔的塔底。

紧接着,四面八方有哀鸣声骤然响起。

声音的来源不是塔内,而是从远处,极其遥远之处而来!

被罩在塔底的青袍年轻人,真真切切的亲眼看见,有不计其数,穷凶极恶的厉鬼游魂,以实态灵体的身躯姿态,从周围各个方位的极远处冲来。

飞身而掠,魂魄灵气飘动的速度绝快,相隔再远也不在话下。

眨眼间的功夫,大量亡魂之灵,来到了那座气态玲珑塔的脚下。

全都拥堵在了塔外,无可进入其中半点儿。

众“鬼”,以灵气作为杀力,开始对着宝塔展开了疯狂的攻势。

一个个灵体鬼物,皆握紧双手,对那一座高耸入云的玲珑巨塔拳打脚踢,痛殴不断!

凌真虽有幸身处塔的里面,但那些魂体灵气充足的拳头,一下接一下的打在塔上,所带来的那股“余波”,也足够令这个塔内的年轻人吃大苦头了。

虽有巨塔守护,倒也不至于受什么致命伤,但那些鬼灵之拳所携的威势,波及至凌真的身体上面,这让他只觉当下痛苦,决计不比剑境里被飞剑杀戮要来得轻。

有过之,却无不及。

或者可以说,那是一种全然不同的苦痛折磨!

那些劲道自外头透-入里面,罡气席卷,层层叠叠,绵延不息,从无断绝间隔可言。

罡风摧残体魄,拳力轰砸肉身。

凌真只感通体上下,身子从头到脚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不再被侵伤。

真正痛苦非常,生已不如死!

时间推移,塔外的幽魂厉鬼越来越多,拳罡之气所具的杀力威势,自然也愈发强猛。

被众多死去亡灵围殴痛扁,有如深陷战场,被上万铁骑团团包围,唯有那战无不胜的沙场万人敌,方有可能突出重围,否则,就只有被骑军彻底碾压杀死这一个下场!

玲珑宝塔并无岌岌可危之态。

巨塔内的年轻人,却是觉得自己马上要被打死了。

坚持了一炷香左右的光阴,凌真到了真切的极限,控制着那枚手腕上带着的墟镯,离开那一方战神归墟。

来到外头后,凌真连站直的气力都已所剩无几,遂盘腿而坐,暗运内力为己疗伤。

那些从归墟境内带出来的伤势,并不损及大道根本,反倒可为其增益体魄和肉躯的水准。

利绝多,而害绝少!

至少对于拥有青龙真气护体的凌真而言,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站立起身,摇摇晃晃的如同醉酒一般,走出了屋子,来到自家院落内。

静寂深夜,幽冷月辉自上空洒落至小院,满是银霜色彩。

院里,凌真一人独身站立。

青袍年轻人仰头,望向了东面的方向。

据说,那座有冰幽族海量聚居,名为“霜寒”的异族大洲,位于瀚蓝大陆的东方。

忽然间,凌真拔出了佩剑极乐,握持在手,以剑作笔,在庭院的平整地砖上头,深深刻下了两个大字——“复仇”!

适才在战神归墟里,一身抵挡厉鬼魂魄齐攻,疯狂砥砺体魄,宛若有万众之敌围杀自己,片刻也不得喘息。

其实,自母亲离开人世后,凌真就一直有胸闷气短之感,挺难受的。

那种感觉大抵与肉体无关,是一种心灵上的压迫和束缚,绝难彻底挣脱。

自束三年,三年后,又该如何呢?

院内刻完复仇二字的凌真,仰着脖颈,看向繁星璀璨的夜空,想起了孩提时期,亡母姚樱曾经与自己说过,每一个亲人离世,都会化作一颗缀在天边的明星,闪着人间。

群星闪耀光辉,那就是死去的那些亲人,在天上思念着下方的人。

满天星辰皆在忽闪,那么又该有多少不该死的人,过早的离开了人间?

归墟里的那些被凌璞打死的人,他们死后,又会不会变成空中的星星?

凌真叹了一口气,脸上却不由得浮现出笑意,眼神毅然,若有两颗明星嵌入了他的眸中。

倒持长剑,挺身而立。

夜风吹拂年轻人鬓角的发丝,青袍衣袂飘忽,风流无限。

轻呵了一下,神态放松从容。

凌真已想好了守完三年孝后要去做的事情。

与一国为战又如何?

母仇当报,此乃孝道,天地大义也。

所图之事既是关乎孝义,那便百无禁忌,千难万险,亦定要为之。

大可做那万人敌!

————

同年同日,瀚蓝洲。

某座终年积雪的大山之上。

巅峰平地处,以极大的阵仗,人头攒簇,拥了足足一万人在此。

刚好一万之数,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就正好是一万个男人。

俱是身负武艺修为,或者从未练过武,但人高马大,通体筋肉发达的魁壮汉子。

为了凑齐这一万人的数目,此座雪山的山主,可以说是耗费了巨大的财力物力和时间,辛苦筹划小半年后才成。

老山主如此大费周章,其目的唯他一人所知。

就只有一个,很简单很纯粹,绝没有什么弯弯绕绕,花里胡哨。

那就是为自己的儿子搞一个“万人敌”的头衔来听听!

今日前来山顶的武人,人山人海,多至上万人,无一例外,个个都是拳头硬到打死普通人轻松至极的存在。

他们相聚于此,全都心甘情愿,快意无比,胸中美滋滋的甚是乐呵。

只因这些人,也算有些见识,早闻“天下武运出东方”的说法,绝大部分,都早已有心来这一座山上,采取武运,来稳固境界和提升修为,让自己那一双本就够硬的拳头,来得更加硬实强悍一些!

今朝一桩大好事临头。

那位复姓东方的雪山山主,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慷慨解囊,说是只要他们肯来,就既给钱,又白送武运,随便拿,怎么拿都行。

这样的喜报传出,人人都争着去抢那一个名额。

毕竟只有一万人,多一个都不行,人数着实有限,都唯恐去得晚了,就要错过这一桩宝贵机缘了。

群豪毕至石破天惊山。

雪山巅峰处,并没有因为如此之多的人来场,而变得聒噪嘈杂。

相反,很是安静。

只因那些汉子,全都闭着嘴巴,等待山主东方修武的到来。

且等待过程中,个个都在静心吸收着山巅处的浓郁气运,尽可能多的化为己用,能得多少是多少,总归都是血赚呐!

就在众人贪婪的榨取山势灵气和武人气数之际,从不远处,一个白影极速掠近。

那人身形电射,脚步快至了极限,若雪中虹光一道,又似白沙地里的灵活狡兔一只。

朝着一万人所在的位置奔来。

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一身白衣的男子便已然近前。

杀意袭来!

排在最前头面对他的那一批人,运气最差,最先遭了灾殃。

一拳直直轰出,有雄罡大震。

十几个彪形大汉,当场被此股罡气击中,作人仰马翻的狼狈姿态。

有好几个当场就口吐大量鲜血,两眼翻白,不省人事。

递出第一发拳招后,白衣男子朗声而言:“不管尔等出于何种目的,擅闯我家地界,盗取我山门武运,罪孽深重,该当诛杀!”

接着便又是数拳轰出,凿阵破甲。

又是几十号人被霸气无双的拳罡打中身躯,当场倒下,残的残,伤的伤,再也无从站起。

白衣穿入人群,若虎狼若年幼羔羊堆中。

出拳递招,轻松至极的把便将数百号男子打趴在地,如碾杀脚下蝼蚁。

不管敌手如何负隅顽抗,在结结实实的吃了那个白衣男子的拳头后,都纷纷瘫软下去,如同无骨之人!

雪地上染满鲜血,醒目刺眼。

直面如此强猛盖世,出击狠绝的大高手。

哪儿会有人心存与之较量一番的念头。

这不是摆明要去找死吗?

拜托,一心求死也该找个好点的地方吧,跑来这儿被人一拳秒杀算个什么事儿啊……

也不知人群里谁喊出了一声——“那厮,是东方修武的儿子东方即白!”

此言出,排在后头而看不清前方战况的那些人,无不脸色惨淡煞白,与山顶积雪色彩相近,一样的再无半分血润光泽。

东方即白……

是那个,武道之资堪称奇绝的人族巨材,号称拳法领域,造化天赋千年以来最高者的东方即白?!

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还要和这种人打上一架的啊!

大几千号人脸色如丧考批,皆落荒而逃,狼狈鼠窜,都使出吃奶的劲儿,朝着下山的路竭力奔去,个顶个儿争先恐后。

那袭白衣若鬼般阴魂难散,持续追杀而来。

一拳拳递送出来,罡威穿透力极其惊人,又将不下一千号人打得是半死不活,摔跌伏倒在雪坡之上。

白衣俊彦直欲乘胜追击,把逃亡的那些人通通赶尽杀绝,一个都不留存。

突然,一个雄浑浊厚,极具威势的中年男人的嗓音,自那个杀红了眼的白衣公子心湖内响起:“穷寇莫追,到此为止就好了。”

拳术臻至巅峰,身法快若迅雷的白衣男子,依言站定了下来,没有再去追人。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山顶唯有年轻男子一人听闻,“万人视你如鬼神,我儿即白的拳法已这等厉害,真是进步匪浅呐。在为父看来,已是那有人族领袖一般的高人风范了!可喜,可贺!”

白衣风雅,脸庞俊美绝伦的那名年轻俊彦,挺直腰板后,抱着拳,向某个方位躬身行礼,以谢过父亲的此番衷心赞扬。

旋即,他再度站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云淡风轻,五官平和,依旧无言无语。

于他东方即白来说,胜负,输赢,等等这些其余修士极为看重的东西,仿佛价值都不为大,不算太过重要。

他的野心,其实比石破天惊山山主东方修武想象得要大很多。

很多。

雪中立玉树,公子世无双。

人族有天神,武运看东方。

雪峰山巅,除去他一人以外,再不剩任何能够站立挺直,高过东方即白之人了!

我以万人为敌。

我自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