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曦照, 透过未能完全紧闭的窗帘映射进来。

  淡淡的光晕在眼皮投下一层耀眼的白光,唤醒了人正常的生物钟。

  沈曼语朦朦胧胧醒来时,大脑还沉浸在嘈杂混乱, 充斥着令人晕眩的光污染,以及奇怪的记忆碎片的梦里无法自拔。

  梦的内容潜意识记得很清晰,可在醒来的这一刻, 梦的过程悉数全然消散, 只留一点淡淡的怅然的余韵, 让沈曼语摸不清头脑。

  脑袋钝疼,酒精的后遗症稍显明显。因为摄入量不算太多,这份不适感并不强烈, 还在人体可以承受的范围内。

  她勉强支持着眼皮,撑开自己的眼睛。

  沉寂一宿的眼睛极度脆弱, 面前的白光像一道利剑深深刺入薄弱的眼球,眼球霎时间激起猛烈的剧痛。

  生理性的眼泪不由自主浮现, 薄薄一层液体覆盖上酸涩难忍的眼球。

  沈曼语脑袋晃了晃, 下意识闭紧眼睛, 将脑袋往另一侧转了转。

  视野重新陷入黑暗, 就在这时,更加灵敏的耳朵动了动, 听到一道清浅的脚步靠到窗边, “哗啦”一声, 拉上了窗帘。

  白光逐渐消散,只在瞳仁里留下模模糊糊的白影。

  沈曼语刚刚睡醒,神智还有点不太清醒。

  她没反应过来, 自己一个万年单身狗, 她的房间里多出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她的理智在嘈杂的梦境中沉浮,在半梦半醒间,混淆了梦境和现实。

  昨夜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五光十色的幻影被切割成无数道景象,每一道景象中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身影。

  这场混乱完全不讲逻辑,事件与事件的界限被人的大脑抹平,只剩下断断续续曲不成章的碎片。

  她揉着胀痛的脑袋,恍然间忘却了自己已经死亡穿越的事实。

  在初醒的混沌中,她还以为是自己的经纪人或小助理,怕她一人宅死在屋里头,直到死亡都无人察觉,特意过来探视她的情况。

  钝疼没有剧痛那样猛烈,只是持续不断的、海浪般的侵袭,一道接一道,不知疲倦地拍打着海岸。

  无数次的进攻累积下来,是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感觉。

  “帮我倒杯水,谢谢。”她用力按着眉心,闭着眼睛静静缓了片刻。

  被方才的强光刺得心有余悸,这会儿窗帘拉上,眼睛也没敢直接睁开。

  脚步声在她床前停顿了下,声音的主人在短暂的沉寂中,无声思考了什么事情。随即,那道声音渐渐离她而去。

  很快,沈曼语就听到极轻的几声,玻璃杯碰撞的声响。

  困意尚在,以至于沈曼语闭着眸子躺了片刻,感觉自己又即将要被周公拉入梦里。

  只是不知为何,心口总是萦绕着几分淡淡的不安,夹杂着钝疼的脑袋的折磨,使得她眉心不由蹙起。

  理智仿佛在高空的钢丝上挑战极限运动,摇摇晃晃,欲落不落。心惊胆战下,还蕴藏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脚步声的主人又靠近她,房间内很安静,沈曼语眼睛没有睁开,视觉受到阻碍,其他五感更加敏锐。

  她能够能到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从容镇定,也能听到走动间,随着不大的步幅,杯中未满的水在玻璃的容器中晃荡。

  潮浪翻涌,浪花怕打海岸,她是海面上一只乘风破浪的小舟,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被几番卷起,又几次稳住自身。

  情境极端危险,可终究又有惊无险。

  她踩着自然的怒吼,踏着凶猛的波涛,在海面上摇摇欲坠,沉浮不定。

  海浪肆意咆哮,小舟在浪尖上飞舞翻腾,但要离真正陷落得丢盔卸甲,一败涂地,却又差了那么一着。

  直到脚步的主人走到她身边,温热的手掌搭在她脑后,温柔和缓地撑起她的后脑,将她的脑袋稍微抬起。

  坚硬的玻璃凑到她唇边,泛着浅浅潮意的水汽扑上她的脸颊。

  这一刻,现实和梦境叠加,梦中的波涛和巨浪,小船及危险,像一卷展开的画卷,无比清晰地,自她眼前一点点浮现。

  沈曼语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小兽独有的敏锐度和警觉心,又让她察觉一丝危险。

  违和感太过强烈,平静的现实呈现出极度的不真实,梦里的危险刺得她如芒在背,浑身汗毛竖起。

  脚步的主人调整一下姿势,将她的脑袋抱进自己臂弯。同时稍微用力,沈曼语脑袋后仰,杯中的水缓慢小心沾湿了她的唇瓣。

  微弱的水流唤醒喉间的干涩,沈曼语听从身体的本能指引,主动张唇,迎接更多湿润水流的倒来。

  就以小助理那粗枝大叶的性子,她的动作,什么时候这么小心仔细了?

  她朦朦胧胧中意识到这个想法,违和感又一次升上来,在喝完这一次的水后,她竭力抵抗住汹涌的困意,强撑着睁开眼睛。

  沈曼语身体还躺着,脑袋斜倚在花宴秋怀里。她睁眼时,眼睛自然而然看向自己上方。

  花宴秋将她揽在自己臂弯,这时正将喝空的水杯,往床边的床头柜上放。

  这是个很糟糕的角度,何况沈曼语现在不太清醒,浑浑噩噩的脑子没了平常的敏锐。

  她只看到自己视线中,倒转过来的花宴秋的半张脸。

  第一反应是:这是什么人?长的真的好奇怪啊。

  “你是电影里的异形吗?还是外星人?”她没有恐惧,没有害怕,短时间内理智没有回笼,居然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花宴秋:?

  她搁好了水杯,满脸莫名,低着脑袋跟怀里的沈曼语对视。

  沈曼语的声音有些沙哑,捂着自己胸口,咳了两声,目光直愣愣望着花宴秋,接着道:“你是不是怀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用意,故意伪装成人类的模样。”

  “让我猜猜,你们外星人来地球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母星,在侵/略地球发动战争时占据优势地位。特意混迹在人类的社会中,记录下人类的文明和文化。”

  花宴秋:......她现在,居然已经在沈曼语的三言两语中,被开除了地球籍吗?

  她能忍受沈曼语对她的任何污蔑,误解,但身为一个资深颜狗,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容貌被人否定。

  外星人那奇奇怪怪的,非碳基生物的外形,沈曼语是怎么瞎了她的狗眼。

  才能将她这等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气飘飘的颜值,与外星人那种奇形怪状的外表联系到一起去?

  花宴秋淡淡瞥了怀里的沈曼语一眼,想轻轻掐一把她的脸,手指跃跃欲试。

  只是念及沈曼语这会儿不是昨晚的醉酒状态,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没睡醒的话,就好好清醒清醒,少说不知所云的胡话。”

  沈曼语撇了撇嘴,来不及细想,一句话本能脱口而出:“你好凶!”

  花宴秋:???

  这日子一天天的,到底还能不能过了!

  齐姐误会她也就算了,她承认,自己大概,确实,或许、可能对沈曼语存了不良心思。

  这点在昨夜里,察觉出自己不纯的欲望时,已经得到了验证。

  可沈曼语为何也接二连三的给她莫名的指控?

  昨夜沈曼语口口声声,要和她断绝劳什子的荒诞的“好朋友”关系,花宴秋求之不得。又因为知道自己是过错方,连解释都无从开口。

  但现在,从沈曼语睡醒到现在,她先是察觉出她的不适,赶忙为她拉上窗帘,又是替她端茶送水,关怀备至,伺候地好不殷勤。

  谁知沈曼语还没跟她解释昨晚发生的事情,醒来后,张口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她好凶?

  花宴秋不能理解。

  她的眼角耷拉下来,唇角慢慢下压,或许已经被误解到习惯了,她百口莫辩,只能道:“你再不起来,齐姐回来时就要看到了。”

  沈曼语的理智逐渐回笼,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从混淆了现实与梦境的虚幻中抽身而出。她紧紧盯了会儿花宴秋,认出了她是谁。

  混沌的大脑中终于浮现出一点点理智,理智扎根生长,伸长的枝桠扒住大脑。

  她一时半会,还没有想起自己昨晚醉酒后,疯狂撒酒疯,做下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情。

  脑海中残留的一点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刚回来的时候。

  她心心念念等着花宴秋提着大包小包,带着在各家餐厅带走的战利品归来,履行她的承诺,不能辜负她这么多天的等待。

  脑海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来回盘旋,驱散了所有对违和的地方的感知。

  对小龙虾的渴望大过一切,因此,沈曼语想都没想,眼睛一亮,第一时间急切追问道:“我的变态辣小龙虾呢?”

  花宴秋抱着她的手臂僵住,整个身体也像一座被冰封的石塑。

  身体的感觉极寒极冷,但身体内部有座火山酝酿喷发,炽热的温度几乎要熔化她的五脏六腑,热气炙烤她的心脏。

  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花宴秋想生气,又像是迎头被浇来一盆冰水,什么情绪都被冻住,心态彻底佛了。

  沈曼语这狗东西,不关心她给自己造成的严重心理创伤也就罢了。

  这种时候,不想着怎么和她好好讨论起负责与被负责的关系,为自己昨晚做下的恶事做出解释。

  ——哪怕只是敷衍也好。

  谁知道,她居然还惦记着她那该死的变态辣小龙虾?!

  花宴秋彻底冷了脸,她陡然一松手,沈曼语猝不及防,脑袋重重砸进柔软的枕头里。

  “变态辣小龙虾?”花宴秋冷笑:“进狗肚子里了!”

  沈曼语被砸的天旋地转,花宴秋虽然气得直接松手,但也注意了力道和角度。柔软的枕头起到很好的缓冲作用,卸掉了大部分重力带来的坠势。

  尽管如此,突然的失重使得沈曼语大脑一阵晕眩,简而言之,就是完全懵了。

  她躺在枕头上,怔怔望着花宴秋,想了片刻,居然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肚子。

  花宴秋忍不住扶额,被她气笑了。

  “怎么?你是小狗?”

  沈曼语捂着自己小腹,大脑混乱,思维还没有彻底清醒。

  听了花宴秋蕴含着愠怒的话,见她的脸色实在难看,沈曼语百思不得不解。

  她想了又想,本能以为昨天晚上自己醉酒后,已经将小龙虾吃进肚里。

  皱着眉头纠结半晌,她红唇微张,试探着叫了声:“汪?”

  她不明白,甚至有点委屈。可能她确实吃多了,抢了花宴秋的部分口粮,才让她如此愤怒。

  但她现在已经道歉了,为何花宴秋的表情不但没有松懈下来,甚至更为复杂。

  “你……”花宴秋神情一言难尽,说了个开头,又完全不知道自己后面应该再说些什么。

  她无可奈何走进浴室,浸湿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沈曼语:“你快起来,清醒一下,齐姐很快就要回来了。”

  沈曼语困倦得厉害,但听到齐姐的名字,不知为何浑身猛地一哆嗦。

  似乎潜意识里还残留着对齐姐莫名的畏惧,更因为自己本身的心虚,这会儿简直像被花宴秋揪住后脖颈的猫儿。

  不等花宴秋再多说什么,这一句话的威力比任何话都管用。

  沈曼语强忍着困意,撑起眼皮,坐起身子,接过花宴秋手里的毛巾,将自己整张脸埋进去。

  屋内空调的温度不高也不低,沈曼语刚从被窝里出来,热乎乎的身体接触到冷风,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花宴秋心中暗恼自己失策,连忙起身将空调的温度调高。

  身体上感觉冷,一掀开被子,被窝里的热意顿时被冷风驱散。这时候热气腾腾的毛巾,堪比冬日里救命的暖水袋。

  她仔细擦了擦脸,湿润的水汽打湿了她的睫毛,纤长的睫羽如蝶翼般飞舞间,浮现出淡淡的柔雾。

  这一幕很美,像任何唯美的爱情剧,或者偶像剧中的剧情。

  花宴秋不知何时轻轻屏住呼吸,安静看着美人擦完面部,那双稍显迷蒙的眼睛终于转为清醒。

  这时的沈曼语,与方才的模样,与昨晚醉酒的模样都不同。她的面上没有多少表情,显出几分万事万物不放在心上的漠然。

  唇角轻轻抿着,像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细看之下,又能看出其中蕴含的冷意。

  与平日里那个眼角眉梢轻挑,媚意自然而然流露的她更是两个极端。

  仿佛那朵娇艳的小玫瑰竖起全身的刺,将自己最有攻击性的一面显露出来。

  不止为了恐吓逼退敌人,同时也为自己罩上一层无坚不摧的甲胄。甲胄外面,是密密麻麻狰狞恐怖的利刺。

  花宴秋心口发闷,钝钝胀痛。不过短短一日一夜,她已经看到过数个不曾在她面前出现过的,沈曼语的其他几面。

  各种姿态都与平日里的她截然不同,她像一个难解的谜题,有无数个答案。每一个答案,都落在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上。

  但不管是哪种她,孩子般稚气的她,妩媚多姿、风情万种的她。

  乃至于像现在一样,冷漠到不近人情的她,毫无疑问,都让花宴秋不自觉生出好奇的心思。

  好奇心是在意的开始,花宴秋比谁都清楚这点。

  沈曼语擦完了脸,又将整张脸埋进热毛巾里,缓了片刻,终于从恍惚中缓过神来。

  她一抬头,就认出了面前的花宴秋,眉峰拢在一起,惊讶道:“花宴秋?你怎么在这儿?”

  忙前忙后一晚上·纯纯工具人·花宴秋:“......这是我的房间。”

  沈曼语震惊了。

  她捏着毛巾,举目四望,眉心彻底拧成了死结。

  来来回回在格局相同、但南北朝向完全相反的房间里巡视半晌,她终于确定,这果真不是她的房间。

  “你你你......我、我怎么会在你房间里!”待到反应过来,她五官纠结在一起,面容陡然惊恐起来。

  酒后乱/性这四个字直直砸进她大脑里,将她砸的够呛。

  理智被巨大的力道砸碎,碾成一团粉末,除了极度的不可置信外,腰腹隐隐约约的疼痛逐渐被她感知到。

  她捂着腰,惊恐后知后觉蔓延上来。后背汗毛直竖,脊背发凉,张口结舌,呆愣愣望着花宴秋。

  往日的能言善辩全部被狗吃了,沈曼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昨晚,你喝醉了。”花宴秋不知道沈曼语的酒量如何,可看她这幅模样,后续无疑是断片了,也不知道她以后,还能不能想起昨晚的经历。

  她不知道自己是想沈曼语能够想起来,还是就此遗忘昨晚混乱尴尬的场景更好点,只是心中难免生出一点失落。

  这段精彩的记忆如果只存在她的脑海里,另一个主人公将它毅然决然遗弃,听起来,似乎自己也有点悲惨。

  沈曼语只听了个开头,心口就重重一跳。胆战心惊,双手稍微发抖。

  她短时间,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来昨晚都发生了什么事。只能隐约记得自己回到房间,但好像走错了房间。

  这两日来这间房间的路走惯了,她拿着花宴秋给她的房卡,想都没想就进了她的房间里。

  怎会如此???

  她颤抖着手,搭在自己酸痛的腰上。

  腰部隐隐作痛,沈曼语是成年人了,又不是少不经事的孩子,脑海中的想法,瞬间不受控制地往暧昧的黑暗深渊里滑去。

  她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衣衫未褪,在被子里窝了一夜,折腾出很明显的褶皱。

  可这并不代表,昨晚就一定没有发生过什么。万一花宴秋真是个讲究人,在那种情况下还不忘帮她洗涮好,用衣服包起来……

  沈曼语无法接受如此悲痛的事实。

  “我、我们……”她慌乱抬眼,勾人的媚意被惊慌失措替代,只剩下满眼的惊恐可怜。

  后来的话莫名说不出来,后半截明明就在嘴边,她像是不想知道那个自己认知中已经既定的结果,又像还含着一点点希冀。

  她抽噎了下,重重喘了两口粗气,手指紧紧攥着身上的被子,白皙如玉的指节用力到近乎透明:“我们真的发生了什么吗?”

  这句话甚至夹带了无法控制的哽咽。

  花宴秋紧紧抿唇,沈曼语醒来后可能会有的态度,她夜里已经揣摩设想过千百次,现在这样的,也不出她所料。

  但她还是被沈曼语这样排斥的态度刺痛了。虽然本来就不是她的错,她还全程都在制止沈曼语不理智的行动。

  只是此时她的态度,她的怀疑,都像尖刀刺进花宴秋心口。她对她的不信任,比之齐姐对她的怀疑,更让花宴秋难受。

  “没有。”她眸色有些黯淡,她能感觉出沈曼语的惶恐不安,因此虽然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却没有一直吊着她。

  花宴秋清清楚楚道:“什么都没发生。”

  沈曼语焦躁浮动的一颗心,瞬间被平复下来。

  她不是不相信花宴秋的人品,虽然接触只有短短数日,也能从诸多小细节处发现她的体贴和克制。

  只是这件事给她造成的震动太大,过往的心理阴影迟迟没有消散,加上这次的影响,她难免生出不安的想法。

  “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看花宴秋这幅表情和模样,自己反倒生出些愧疚心,她紧紧捏着被子,小心翼翼问道:“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花宴秋没有离她太近,见她如此模样,蹲下身子,轻声安抚道:“你没有做错,放心吧。”

  她顿了顿,想问她,昨天去见了齐情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争吵,她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话到口边,终究还是咽了下来。

  她不是喜欢猜来猜去的性子,唯独在对沈曼语的任何事儿上,小心翼翼对待,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对她造成哪怕一点的伤害。

  她越是这样说,沈曼语就越是不安。绞尽脑汁回想昨夜发生的一切,竭力试图从晕眩的色彩碎片中,寻觅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是这种事情不受人为的控制,她越是想要想起,就越是无法想起。

  脑袋隐隐作痛,胀痛和酸涩感刺激得大脑一跳一跳,鼓着疼,沈曼语不禁深深拧眉,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花宴秋见状,连忙安慰道:“真的没有什么,现在可是在拍戏,齐姐随时都会回来,就算你喝醉了,脑袋不够清醒,难道我还不够清醒吗?”

  一提到齐姐,沈曼语不自觉打了个寒噤。实在是花宴秋的这招杀手锏威力足够惊人,将她心中所有旖念一扫而空。

  恰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几声规律的敲门声。

  说曹操曹操到,沈曼语和花宴秋二人同时心口一震,花宴秋喃喃道:“......齐姐回来了。”

  完犊子了!

  沈曼语如被火燎着般,瞬间从床上一跃而起。手里的毛巾差点被她大力的动作甩飞,平日里的冷静全然不见。

  花宴秋也有点慌,两人来来回回在房间里打量,寻找能够让沈曼语短暂躲藏的藏身之所。

  很快,两人同时锁定一个目标。

  眼见沈曼语慌得鞋也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就要往卫生间里冲。

  花宴秋勉强找回一点冷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她们慌个什么劲,明明她俩什么都没做,这会儿这么一副做贼心虚的姿态是干什么?

  外面的人没有得到回应,已经开始重重敲门。

  与此同时,花宴秋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齐姐专属的手机铃声,在一片鸡飞狗跳的混乱中格外刺耳。

  房卡在沈曼语这儿,齐姐不能直接进来。

  纵使如此,莫名的心虚,刺激得两人心脏狂跳。

  沈曼语飞速跑到卫生间里,这里是用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围起来的,从外面能够清晰看到里面有人在,根本挡不住人的视线。

  花宴秋深吸一口气,暗自庆幸沈曼语还没有完全失了神智,如果她往窗帘后面躲藏,花宴秋还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她提着沈曼语着急忙慌的忘了穿的鞋子,跟着她来到卫生间里。

  沈曼语正在小小的卫生间来回踱步,她也发现了这里根本藏不住人,急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怎么办……花花,你快想想办法。”

  花宴秋将鞋子递给她,快速道:“这里有一次性洗漱用品,你回不去自己的房间,先将就用一下。”

  “你快收拾完,穿好鞋子,等你洗漱好了,我就开门让齐姐进来。”

  沈曼语彻底慌了神,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会连连点头。

  花宴秋拿走她还一直攥在手里的毛巾,洗干净挂到架子上。这才走到外面,将外面的水杯等东西一一收拾干净。

  等待的间隙,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不耐,震耳的手机铃声噪杂刺耳,一遍遍不知疲倦地来回播放。

  花宴秋听到卫生间的水声逐渐停止,这才深呼吸口气,怦怦的心跳稍微缓和了些。

  她调整好自己面上的表情,压下所有慌张和心虚,皱着眉头,装出平日里那副起床气未歇的模样,一鼓作气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门外的齐姐脸色铁青,冷冷瞥她一眼,面上尽是风雨欲来的黑沉。

  花宴秋本就心虚得紧,一看她这幅模样,心头七上八下,像是有个小人站在心口重重打着鼓。

  齐姐从她身侧进来,转身关了门,这才直视着花宴秋,严厉问道:“花宴秋,你跟沈曼语两个小混蛋,是不是背着我偷吃了?”

  如果说花宴秋先前心头打鼓,这会儿简直是齐姐漫不经心翘着小指,用指尖将她的一颗心脏拧巴成了麻花。

  “我、我......”她难得有些结巴,大脑一片空白,不复平常的敏锐。

  她的心虚不加掩饰,齐姐一看怒火涌的更加猛烈。

  她横眉冷对,跟条喷火龙似的,正要骂她骂个狗血喷头,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水声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

  “你房间有人?”齐姐视线“嗖”的从她身上移开,转向浴室。

  她气得不轻,指着花宴秋鼻子痛骂道:“好你个花宴秋,我就知道你这小混蛋心怀不轨,你故意支开我,背着我在这儿偷吃,你!”

  她话音未落,沈曼语关了水龙头,她脸颊还湿着,迈着小步,磨磨蹭蹭从浴室里走出来。

  其实她原本想等到齐姐的怒火,在花宴秋身上发泄完大半时再出来,免得齐姐调转枪口,将她也喷个狗血淋头。

  奈何,只要一想到从昨晚至今,花宴秋一直对她关怀备至。

  沈曼语就算再没良心,这会儿也不能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眼睁睁看着花宴秋独自受苦。

  她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试图替花宴秋分担一点齐姐的火力。

  齐姐看见她,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怒意还是一滞。

  说一千道一万,沈曼语现在到底也不是她手下的艺人。她心里就是再有气,也只能憋着那股邪火。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沈曼语一圈,她忍住了怒火,但没忍住冷笑一声:“你们俩,是早就商量好的吧?”

  “就算你不是主谋,但也是同伙。你俩半斤八两,同罪论处。”

  沈曼语泪眼汪汪,看了眼花宴秋,期期艾艾道:“齐姐,我错了,都怪我不好,是我带坏了花花,你打我吧,骂我吧,别怪花花。”

  齐姐瞟她一眼,又瞅了下沈曼语一出来,视线就黏在她身上不动弹了的花宴秋,冷笑道:“行了,你俩搁这儿给我演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呢?”

  沈曼语满心忐忑,只要一想到齐姐口中的“偷吃”二字,一颗小心脏就扑通扑通直跳。

  这会儿齐姐虽然是阴阳怪气一通,戳的两人心口生疼,但既然还能有心思开玩笑,说明气也没有气的那么厉害。

  至少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两人胆战心惊对视一眼,同时想到,毕竟,她俩是真的没发生什么事情啊!

  齐姐炮轰完了沈曼语,立刻又将注意力重新凝回到花宴秋身上。

  她没有坐下,冷着脸,一指二人,又指了指沙发:“你们坐下。”

  花宴秋和沈曼语哪儿还敢坐,两人心有灵犀,都不用对视,一人搀扶住齐姐的一边手臂,拉着她往沙发上坐。

  沈曼语一边扶着,一边还小意殷勤道:“您坐,您坐,我俩站着就行了。”

  齐姐再是有天大的怒火,现在见两个小姑娘这种态度,怒气也消了不少。

  她没再一直冷着脸,随着二人的动作坐下,没等她开口,两人一左一右在她面前乖巧站着,一副垂头听训的架势。

  “知道错了吗?”她的语调也缓和不少,只是眼神依然严厉,刮在两人裸露在外的肌肤上,仿若刀子般锋利。

  两人都被她的声势所摄,她话一落下,齐齐点头,一叠声道:“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话虽如此,两人背地里悄悄对视一眼,都在心里祈求上天保佑,齐姐的下一句话不要是......

  可能她们两人的诚心不够,也可能是上天都看不惯她两人的张狂肆意。

  不出所料,齐姐翘着腿,冷冷看着两人的小动作,下一句话就是:“错在哪儿了?”

  花宴秋深吸了口气,暗想,果然一报还一报,她作死做过头了,现在就要为自己的翻车付出代价。

  这种事情,身为齐姐手下的艺人,又是本次事件的主谋,她只能当仁不让的第一个,勇敢地先于沈曼语站出来。

  “我错了,我不该欺骗您,不该故意支开您,只为了和曼曼一起独享美食。”

  “要不是我的出发点就是错误的,避开了您的监管,我们两人也不会一时昏了头脑,犯下这般荒谬的大错......”

  齐姐开始还冷笑着听她的忏悔,听到后面,总觉得越听越觉得不对。

  翘起的腿不自觉放了下来,眉头拧得很紧,目光从花宴秋满心悔意的脸上扫过,又看向全然没觉得花宴秋的话里有哪点不对的沈曼语。

  花宴秋说到她在意的重点时,却又没往后说下去了。

  她抿着唇,快速看了眼沈曼语,又在沈曼语发现她的视线,回望过去之前,迅速转开了眼神。

  齐姐坐不住了,紧张问道:“除了吃麻辣小龙虾外,你俩还犯了什么荒谬的大错?”

  “难道你俩除了小龙虾外,还吃了别的东西?”

  她勃然大怒:“你们是艺人!艺人要有身材管理意识!小龙虾还不够你们造的吗?啊?”

  “大晚上的,小龙虾和肥宅快乐水都满足不了你们,你们是饿死鬼投胎吗?除了这,你们还吃了什么?快说!”

  沈曼语懵了,花宴秋也懵了。

  她们两人之间,沈曼语昨晚喝醉了,花宴秋差点把持不住,犯下大错。

  要不是她还存在一点点理智,恐怕齐姐这会儿来的时候,刚好能将她俩在床/上抓个正着。

  但这跟麻辣小龙虾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