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不到归看不到, 沈曼语下巴上与她磕碰的地方,只浮现了一层很浅的青痕。

  用粉底稍微一遮,就完全看不出来。

  而花宴秋额头上这块淤青颜色很深, 想想就知道该有多疼。

  强烈的羞愧和歉疚灼烧沈曼语的心,她不存在的良心终于痛了一回儿。

  “就、就……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就是……脚滑, 脚滑。”沈曼语期期艾艾说完这句话, 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姿态太过心虚。

  可能因为她当时确实不怀好意?

  但心虚不就是主动承认, 自己真是故意撞上去的吗?

  她很快转过弯来,转瞬间,方才的磕巴一扫而空。

  面上的红霞尚且未褪, 心理建设已然做好,眸子里逐渐盈上泪光, 泫然欲泣:“对不起姐姐,都是我不好, 都怪我太莽撞了。”

  “我下巴上这一小块伤口, 就已经疼得睡不着觉。姐姐的伤势看着这么吓人, 肯定比我还要疼千倍百倍。”

  齐姐顺势往她下巴上扫了一眼, 很好,粉底很清透, 底下的肌肤嫩滑细腻, 可居然真的一点淤青的痕迹都看不出来呢。

  花宴秋这会儿也禁不住往她的方向倾了倾身体, 即便知道很大概率是装出来的,仍下意识问道:“真的很疼吗?”

  齐姐给了她个冷笑,附赠一个白眼。

  花宴秋瞥她一眼, 本能替沈曼语辩解道:“有些伤, 表面上看着可能没有什么大碍, 或许是伤到里面的骨头了呢?”

  齐姐糟心的说不出话,目光转向面前的饭菜。生怕多看她一眼,就忍不住将自己手里的筷子甩出去,给花宴秋脑门开个洞,看还有没有脑浆这种东西流出来。

  花宴秋注意力很快转回来,她在沈曼语脸上看了半天,还没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那点轻微的淤青被底妆遮得很彻底,几乎看不出一点痕迹。

  在她反应过来,自己又被沈曼语涮了时,沈曼语抬手轻轻点了点下巴。

  力道没用多少,触上的瞬间她就忍不住轻嘶一声,黛眉轻蹙,眼角溢出点点闪亮的泪光。

  蕴含痛楚的声音落入花宴秋耳中,宛如一只铁爪划拉在心脏上,刺激得她心口猛地一跳。

  她坐不住了,担忧道:“不会真伤到骨头了吧?要不要去医院拍个片子看一下?”

  一边说着,她一边拿起手机,在地图上搜索起离这儿最近的医院。

  沈曼语:......作过头了。

  眼看花宴秋一丝不苟开始规划起路线,顺便查了附近的路况,下一步,似乎就要空着肚子结束用餐,联系司机载她们去医院。

  这次坐不住的人变成沈曼语了。

  她顾不上自己抗拒肢体接触的本能,第一次主动抬手,覆上花宴秋的手,挡住她手机屏幕页面刚刚调出的司机的联式方式:“......你认真的?”

  沈曼语憋了一肚子吐槽,神情复杂至极,眼神更是一言难尽,看花宴秋的目光宛如看一个绝世大冤种。但最终,也只说出那一句疑问。

  四目相对,沈曼语温热的手掌按在花宴秋手上,光滑细腻的肌肤相贴,端的是亲密无间。

  没过片刻,彼此都能感受到肌肤温度逐渐上升,紧密相接的部位更是转为灼烫。

  沈曼语似乎真被这温度烫着,片刻失神后,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收回手掌。

  她的眼神有点慌乱,强撑着没有主动移开眼睛。花宴秋看着她的模样,稍显焦急的神情逐渐淡了下去,恢复成从容不迫的模样。

  沈曼语顿时明白过来,自己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睛。之前都是花宴秋被她调戏,这会儿两人立场转换,她居然成了被消遣的那个。

  两人对视的时间有点久,无言的眼神交锋激烈,沈曼语眸中的谴责几乎化为实质喷涌出来。

  可如果只看表面一幕,又仿佛是从哪个狗血偶像剧中,搬出来的浪漫场景。

  顶着她愤怒的视线,花宴秋好整以暇轻笑道:“怎么,就只能你逗我,还不许我逗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未免太双标了吧。”

  沈曼语气的牙根痒痒,轻声细语道:“没想到呀,姐姐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朱时茂,也背叛革/命了,你是真的狗啊。”

  花宴秋面上情绪毫无波动:“彼此彼此,过奖了。尚不及你,我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呢。”

  齐姐饿到不行,见她俩还在纠缠,一时半会没有动筷的意思,自己已经先吃上了。

  这会儿她自己一人吃了个半饱,看戏看了半天,轻飘飘发来嘲笑:“我还真以为某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亲身验证,爱情使人降智这个至臻理论。”

  这拉仇恨的话精准无比,戳中了两人的心脏。

  两人都被戳的一蒙,不想再被齐姐看笑话,互相对视一眼,无形中达成了一点默契。

  沈曼语率先试探道:“先吃饭吧,再不吃饭菜又要凉了?”

  要不要先休战?

  花宴秋将涮好的筷子递给她,冲她轻轻一笑:“饿了吧?多吃点。”

  休战,账以后再算。

  沈曼语接过筷子,也对她露出虚伪的笑容,表达感谢。

  两人同时在心中暗骂一句:狗女人!

  吃完饭,几人低调赶往剧组。

  纵使沈曼语经历过,被自己经纪人挺直西装配花拖鞋板子的穿搭后,看到楚导的第一眼,仍被这种不走正常风格的人震了震。

  在她的想象中,名誉国内、对拍摄要求极为严苛的楚导,应当是个行事沉稳,渊渟岳峙的中年男人。

  只是沈曼语怎么也想不到,楚导的真面目是个尖嘴猴腮,身形佝偻,看人的眼神,莫名透出几分猥琐的奇葩男人。

  特别是他还顶着个锅盖头,紫色的紧身衣将他瘦小的肢体紧紧包裹在内,衣服材质肉眼可见劣质。

  紫色的饱和度极高,日光下亮的刺眼。衣服的背面印着大大的剧组的名字,脚上还蹬了双豆豆鞋,完全与某些奇怪的精神小伙的装束相同。

  仿佛一种难以言喻的精神污染。

  一眼望去,沈曼语瞬间沉默了。

  简直辣眼睛,太辣眼睛了。

  如果沈曼语穿来的这个剧本,是某个纬度真实存在的编剧设计出来的。

  沈曼语可以肯定,这位编剧除了跟她有仇外,加诸于楚导身上的愤恨,绝对比对加诸在她身上的仇恨更足。

  她目光刚转到花宴秋脸上,试图洗洗眼睛。

  花宴秋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声音压得很低:“不要以貌取人,楚导有些时候行事是不着调了点,但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短暂一句提醒,除了沈曼语外,无人能够听到。

  沈曼语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声带好像突然失去作用。

  在这个主角都是颜控的世界里,楚导的存在如此特立独行。无论颜值还是穿衣风格,都像是与她们隔着不同的次元。

  “楚导比较……不拘小节,”花宴秋试图为他辩解。

  可当她自己的眼睛,也被那刺眼的紫光闪了一遍又一遍,晃得自己头昏脑胀,她终于说不下去了。

  花宴秋从沈曼语身上转移视线,幽幽凝视着楚导,问道:“您怎么又把这套衣服穿出来了?周周不是早就跟您说过,让您把这些东西扔掉吗?”

  楚导冷哼一声,他开口的声音倒很低沉,完全与沈曼语想象中的,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对上了。

  “你们年轻人懂个屁,你们知道什么是艺术吗?这才是艺术!不要用你们那偏见的眼光,来看待我心中的艺术。”

  话中浓重的嘲讽意味,就差直接怼到她们脸上。

  沈曼语面无表情想,就算声音符合了,但这古怪的性格,也许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啊。

  还是说天才们,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吗?

  花宴秋无声叹了口气,心累至极,懒得再跟他探讨这种问题。

  片场内还没完全布置好,到处都是工作人员匆匆忙忙走动布置。

  盛夏的午后,太阳火辣辣照耀着地面,若从高空俯视,蚂蚁般勤劳的人们各司其职,忙忙碌碌,人人都是汗流浃背。

  楚导将她们带到自己的休息室,地上横七竖八各种器材还未规整,好在房间内有救命神器。

  空调开足马力嗡嗡作响,凉爽瞬间卷走了燥热。

  几人一进房间,都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楚导将沙发上乱糟糟的东西移开,示意她们坐下。自己则搬了把椅子,坐到她们对面,吊儿郎当翘起二郎腿。

  他身上有种痞气,看着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势,可花宴秋这边明明有三个人,人多势众,却总感觉莫名被他压了一头。

  楚导斜斜瞟了沈曼语一眼,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些不耐,不冷不热道:“你就是沈曼语啊,久仰大名,久仰大名。这还没开机呢,你闹出来的事儿已经不少了。”

  “怎么着?真等到开机以后,你还想跟孙悟空那泼猴一样,准备把我这剧组闹个翻天覆地啊。”

  他突如其来的发难,出乎所有人意料。

  连花宴秋都没想到,自己已经在电话里明确跟他说过,她已经选中沈曼语做她的搭档,楚导现在居然还会当着她的面给沈曼语难堪。

  沈曼语面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变化,听了这话也不动怒。

  倒是花宴秋眉头微皱,刚想开口替她说话。身体遮掩下,齐姐不留痕迹碰了下她的大腿,制止了她的举动。

  楚导摆明了是在为这事给她出气,就算花宴秋自己不在意,在长辈们眼里,她都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在这种事情上,花宴秋不好插口,只能让沈曼语自己应对。

  沈曼语对她安抚一笑,从容镇定答道:“楚导,您误会了。之前是我听信谣言,对花前辈产生偏见,以至于做下错事。”

  “好在事情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现在我已经完全想通了,在此,我也确实欠花前辈一个真心的道歉。”

  她冲花宴秋微微躬身,真心实意替原主向她道歉道:“过去的事,都怪我一时被冲昏头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对不起,我以后绝不会再这样了。”

  因为那个胆小社恐,不擅长人际交流,自己将自己困成一座孤岛的女孩。

  那个在爱情到来之际,愿孤注一掷,为一个渣男耗尽这辈子所有勇气的女孩。

  那个被剧情无形操纵着,眼睁睁看着每次关键关头,自己的身体违背大脑的意愿,做出伤害花宴秋的事情的女孩。

  已经死了。

  她残存的灵魂困在镜子里,藏在任何能反光的介质里。这是囚困她的牢笼,她蜷在其中,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穿世间一切是非黑白,却始终有口难言。

  她放弃自己的性命,赐予沈曼语新生。

  与之相对应的,沈曼语也要替她完成三个愿望。

  这第一个愿望,就落在花宴秋身上。

  沈曼语垂下的眸子冰凉如水,突然想起自己在车祸中,濒死之际,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浅笑着,给予了她一个她必须要抓住的机会。

  没有人会想死。

  ──就算这个世界早就烂透了。

  求生的本能和深切的自我厌弃感,无时无刻不在拉锯、对战,但在沈曼语做出选择的那一刻,无疑前者短暂占据了上风。

  花宴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体抬起来。

  沈曼语的情绪变化伪装的很好,旁人只能看到她面上的诚挚恳切,任谁见了她这幅姿态,都不会怀疑她道歉的诚心。

  花宴秋心中对她的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谁会不喜欢一个知错就改的人?

  虽然偶尔有些时候,她会下意识怀疑这会不会还是沈曼语的伪装。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家伙,蓄意接近,刻意引诱。一桩桩一件件,不为人知的目的藏在漫不经心的表现下。

  猎人伪装成猎物的柔弱模样,反吸引其他猎人对她产生兴趣。被她勾起了好奇心,无视她潜藏的危险性。

  她面前吊着一只竹竿,竹竿上绑着沈曼语抛出的筹码。沈曼语含着笑,从容不迫看着花宴秋一步一步,踩进自己的陷阱。

  短暂的失神后,花宴秋被自己想象的恐怖画面激出一点冷汗。探究的视线久久停在沈曼语脸上,却找不出丝毫异样。

  也是,毕竟沈曼语在她眼中,足以担任优秀演员的称号。

  “过去的都过去了。”她斟酌着,慢慢说道。

  明知自己要咬钩,可沈曼语抛出的诱饵就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几乎要晃出一朵花来。

  动静使得她的眼睛下意识跟着来回转,大脑有点眩晕,眼前天旋地转。

  “不用记在心上。”花宴秋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一如往昔清浅,好似所有情绪都被掩盖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下。

  沈曼语笑弯了眼,轻声细语道:“谢谢前辈宽容大度。”

  两人的演技都很好,称得上棋逢对手。四目相对,隐约能觉察出对面人眼眸中的波涛暗涌。

  她们这边看着风平浪静,一片和谐。齐姐和楚导两人没有察觉出异常。

  沈曼语知错认错的态度明确摆出来,楚导对她的不满也就去了大半。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位长辈,怎么可能一直为难小辈。

  他道:“既然你们俩说开了,那现在就来谈谈微博热搜的事怎么解决吧。”

  热度已经升上来,还有人混在其中妄图混水摸鱼,想单纯靠花钱来解决这事谈不上容易。

  沈曼语公司那边还没给出章程,这其中又涉及到花宴秋,两方还需接洽商量。

  莫城之前跟沈曼语说,由他联系齐姐。可一直到现在,齐姐那边也没有听到动静。

  他这次显得有点不靠谱,沈曼语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身上。

  楚导之所以也想横插一脚,自然是看中了这份热度。

  沈曼语对其中的弯弯绕绕心知肚明,就道:“我都行,听你们的安排。”

  她愿意主动将主导权让出来,楚导这会儿看她的眼神不可避免带上几分欣赏和满意。

  暗想外面的传言果然不可靠,这小姑娘看着心思玲珑,一点就透,哪里像外面骂的那样不堪。

  他转而看向花宴秋:“宴秋,你是怎么想的?”

  花宴秋道:“您似乎已经有了想法,既然如此,我也听您的安排。”

  楚导捋着自己嘴唇上面细碎的小胡子,沈曼语稍微有些走神,总觉得他这幅形象,很像抗/日神剧里的小日子军/官。

  他一拍双掌,兴奋道:“你们俩人都在这儿,那咱们就提前把定妆照拍了吧!”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外面的布景都还没完成呢。

  沈曼语刚想到这儿,与花宴秋面面相觑,两人都是满头问号,楚导已经迫不及待出门,召集自己的人手准备开拍。

  楚导带她们到另一个房间里,刚一进门,两人就意识到,这个房间,正是之前她们对戏时那一幕所在的房间。

  楚导将剧本递给她们,问道:“剧本你们看的怎么样了?这一幕你们俩有印象吗?”

  沈曼语捏着剧本,没敢去看花宴秋的神色。

  有印象,怎么没有印象。

  当时花宴秋差点亲上来,温热的吐息距离她的嘴唇只有一步之遥。沈曼语经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主动叫停了对戏。

  再次来到这个场景的房间里,几乎瞬间,她脑海里,已经自动重温起那天花宴秋带给她的压迫感。

  楚导,总不会要拍她俩接吻那一幕吧?

  这样一个惊天巨雷放到网上,想必网上瞬间就会炸开花了。

  花宴秋唇角微勾,似笑非笑道:“看过了。”

  楚导没感觉出她俩之间的异常氛围,就道:“看过了就好,就拍这场戏里你俩的互动。你俩先去试试,让我看看有没有感觉。”

  感觉是一个很玄的词,就像很多综艺或剧本里,预定的官配cp被拆,被观众拆分和别的配角重新组成cp,就是官配彼此没有表现出cp感。

  简而言之,她们之间的互动看着生硬,割裂感严重,两人各自自成一个世界,给不了观众们想要的感觉。

  这部戏里,沈曼语和花宴秋饰演的两位主演,是整部剧当之无愧的重心。她们两人之间的互动,必须要能拉动观众们的情绪。

  楚导比谁都清楚这点,他抬手比划道:“宴秋,你拽住沈曼语的衣领,拉向自己。道具,道具!愣着干什么?把她的刀送上来啊!”

  这些工作人员都是楚导自己的班底,跟随他多年,彼此默契度很满。他的话一发下,人全都随他的心意动了起来。

  沈曼语尚未能完全反映过来,已经被人拽着到楚导示意的位置上。

  花宴秋在她身边站着,感觉出她的紧张,低声安慰道:“放心,不会真拍那么大尺度的画面。”

  在这个关头,剧组放出她们两人的定妆照,是想趁这个机会,将众人的视线从花宴秋两人身上转移到剧组,以提升剧组的热度。

  同时,楚导也是准备借着这个举动,无声替沈曼语澄清网上的污蔑。

  花宴秋在圈内何等身份,如果她和沈曼语的关系真的很差,就算她自己不计较,她的经纪人和公司也绝不会看着她委屈自己,勉强跟沈曼语合伙演出这样一场戏来。

  既然网上的都是谣言,得到蒸煮的亲自打脸。

  粉丝们从短暂的盛怒中清醒过来,不禁会反思,自己针对沈曼语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会思考自家女神和沈曼语,现在究竟是种什么样的关系。

  花宴秋的粉丝消停下来,网上对沈曼语进行攻击的主要战斗群体短暂停战,其他蕴在其中浑水摸鱼的势力也就不足为惧。

  楚导是为了蹭热度,而不是真想宣告自己下海。

  沈曼语心下稍安,刚做好一点心理建设,楚导大声对花宴秋道:“宴秋,别愣着了,快拉住她!”

  “你在这段关系里,处于绝对的主导者地位。你是游刃有余的猎人,要表达出那种强势的、禁锢的感觉。”

  “小沈,你碍于性命威胁和她的恶名,你害怕她,恐惧这个刽子手。你怕她怕的要死,你的肢体动作要表达出这种恐惧。”

  “同时,你为了保住自己性命,更要主动接近她,取悦她。你是弱势一方,但你反而要表现出自己的主动。你要演出你的挣扎,眼神里要有戏。”

  沈曼语和花宴秋二人私底下刚好对过这场戏,楚导稍一形容,两人大致就猜到他想要的效果。

  花宴秋依言拉住沈曼语的衣领,不过转瞬就已入戏。

  她的脑袋稍低,目光直直落在沈曼语脸上,眼神极具侵略性。

  唇角轻扬,似笑非笑,打量着面前的猎物,强势霸道不加掩饰。

  攥着沈曼语衣领的那只手洁白如玉,看得出只是轻轻用力,但她掌下的猎物无论如何也逃不开桎梏。

  楚导冷眼旁观,他对花宴秋的演技心中有数,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个转,紧跟着落到沈曼语身上。

  他知道自己对沈曼语的要求委实苛刻,他提出的要求,别说沈曼语,圈子里许多演员的演技都无法做到。

  而沈曼语从前只演过一部制作粗糙的网剧,算是圈子里彻头彻尾的新人。

  楚导同意沈曼语进剧组时,专门翻看过她之前的作品,那惨不忍睹的演技让他连连叹气。

  只是那时他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真正让沈曼语来担任另一位主演。

  打的就是借沈曼语的存在坑来景家的投资,引出沈曼语背后的耀星出手。

  到时候剧组开机,两家一起打擂台,他反而置身事外,顺理成章将沈曼语踢出去,换别人来做这个主演。

  可花宴秋突然认同沈曼语,打乱了楚导原本的计划。

  他认识花宴秋的时间不短,对她的性子极为了解。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否决,而是试探性让花宴秋带沈曼语过来让他瞧瞧。

  这次拍定妆照,其实就是对沈曼语的一个考验。

  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他是精益求精的人,这部剧是他心心念念多年的白月光,他自然不会因一个错误的主演人选,毁了这部戏。

  他因花宴秋对沈曼语的大力赞赏,稍稍提升了对沈曼语的期望。可他没想到,沈曼语居然真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花宴秋的演技很好,沈曼语也不遑多让。

  周围都是熙攘的人群,热火朝天的喧嚣丝毫没有被两人放在心上。她们互相对视,眼里只有彼此的存在。

  领口勒的很紧,窒息感混合着直穿心底的恐惧,沈曼语眸中瞬间浮上了泪花。

  她怕的厉害,浑身都在控制不住颤抖,视线却牢牢缠绕在花宴秋脸上,一寸也不敢移开。

  恐惧到极致,反倒从极致的绝望中汲取到勇气,滋生出希望的花朵。

  没有人不怕死,特别是一个直睁芳龄年华的姑娘。

  在死亡的威胁下,沈曼语不退反进,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扒上花宴秋衣服,主动仰首吻上她的脖颈。

  周围喧嚣的声浪逐渐降低,工作人员静默下来,注视着中间两人的表演,一人忍不住道:“啧,虽然是强取豪夺,但这一幕,看着还真的挺有美感的。”

  楚导没搭理他,目光几乎凝固在房间中央的两人身上。

  残暴的女将军一手拽着富家小姐的衣领,另一只手握上腰间的兵器。

  兵器已然出鞘一半,刀刃寒光闪烁,刃尖隐隐泛着不详的猩红,似乎下一刻就能让富家小姐人头落地。

  致命的危险面前,小兽般无辜可怜的富家小姐泪眼斑驳,承受着一家人的性命和死亡的威胁,孤注一掷做出自己平生最大胆的抉择。

  轻飘飘的一吻,如飘扬的鹅毛从天空中旋转落下,轻的不含一丝重量,坠落在女将军脖颈。

  艳丽红唇和女将军白皙肌肤相互交缠,形成世间最鲜明的对比。

  触目惊心的反差刺激着人的眼球,难以言喻的美学让人无法出声评论,根本舍不得从她们身上移开目光。

  红愈发炽热,于烈火中唱响生命的赞歌。白愈发显眼,自寒冰中灼出欲望的炽焰。

  她无疑是在刀锋上跳舞,死神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可她勇敢的举动终究打动了猎人,以至于猎人忍不住停住动作,高高在上,居高临下,朝卑微的猎物投来赞赏的一瞥。

  这一刻,亲手写出这个剧本,对这个剧本了解程度最深的楚导,陷入前所未有的震撼里。甚至恍惚间觉得,是剧本里的人物活了过来。

  沈曼语是命运坎坷的富家小姐,花宴秋就是剧中血腥残暴的女将军。

  她们从他的剧本里走出来,他笔下的文字赋予了她们生命力,跨越漫长的光阴长河,剧中的人物亲自站在了他的面前。

  两人保持了这个动作很久,也没等来楚导的评价。

  花宴秋感觉到沈曼语的呼吸稍显急促,红唇的温度因强烈的紧张漫上凉意。

  喘息出的热气扑上花宴秋的肌肤,又像穿透身体的屏障,每一下都笼罩在她的心脏上。

  花宴秋身体绷的很紧,她暖热的体温和沈曼语呼出的热气,捂不暖沈曼语颤抖的、冰凉的唇。

  两者交加,冰火两重天混杂着花宴秋心底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蠢蠢欲动。只是另一件迫在眉睫的事儿,逼着花宴秋压下一切不该有的冲动。

  与演出的恐惧不同,沈曼语尚未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她在担忧,担心楚导真不满意当前的尺度,准备拍她们更进一步的深入。

  花宴秋手还放在她的衣领上,不留痕迹松了些力道,避免力道过大让她呼吸困难。

  她不好直接触碰安慰沈曼语,她这会儿有点像猫咪应激的状态,对任何外界刺激、特别来自花宴秋的接近十分抗拒。

  她虚虚搭着沈曼语的领口,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沈曼语的睫毛很长,纤长的睫毛随着身体的轻颤来回舞动。

  花宴秋五感前所未有的敏锐,倘若闭上眼睛,甚至怀疑自己能够感受到,蝴蝶翅膀挥动时带起的微风。

  瞧着沈曼语现在脆弱的模样,看着还真有点可怜。

  她不该是这样的。

  这样一副破碎的,脆弱的、可怜的姿态,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人身上。

  花宴秋知道她身上藏着很多迷,她想主动接近,想解开这个名叫“沈曼语”的绝世迷题。

  但她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没有必要非要在现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

  楚导在原地僵成一座雕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无法自拔。工作人员们悄悄窃窃私语,也都觉察出楚导状态的不对。

  他们不敢主动开口打断楚导的思路,花宴秋没有这么多忌讳,转向楚导,轻声问道:“这样可以吗?”

  她的声音不大,花宴秋的性格决定了她很少出现什么过激的情绪。

  只是现在室内完全静下来,乌压压一片人受到莫名的气氛的影响,个个噤若寒蝉,她这点声音就显得极为明显。

  楚导迟钝片刻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哦,哦对,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先前的低气压一扫而空,得了他的准予,沈曼语悄悄松了口气,唇忙不迭从花宴秋脖颈上移开。

  霎时间,花宴秋脖颈被沈曼语气息润湿的那块肌肤,伴着她远离时带动的微风,清晰的凉意盘旋其上。

  她跟着放下手,不由轻挑眉梢,暗想,这次沈曼语没有一出戏,就直接避她如蛇蝎,明显比上次对戏时有进步。

  楚导兴奋冲上前来,上下打量两人,重点放在沈曼语身上,激动拍手道:“对了,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他头一次感受到自己语言的匮乏,不知道怎么形容,就只能一叠声道:“就是她们!就是你们!你们就是我的齐柏青和唐秋!”

  还有对一个演员来说,比这更好听的赞美吗?

  沈曼语轻轻勾起唇角,下意识看了花宴秋一眼。这一眼蕴含众多情绪,得到楚导这位行内泰斗认可的喜悦,一点点骄傲,波光流转,眸子灿若星辰,美的惊人而不自知。

  花宴秋觉得自己好像哪里坏掉了,看着她微微一笑,好像有根羽毛撩拨自己心脏。让她也情不自禁,想跟着一起笑出来。

  可还没等沈曼语笑容完全绽放,楚导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两个人同时一怔。

  “快,给她们两人试装上妆,就拍刚才的画面!除了这一幕外,宴秋,小沈,你们俩人去床上。”

  床、床/上?!

  这两个字重重砸在沈曼语心口,砸的她浑身一震,弯起的唇角瞬间僵住。

  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本能望向花宴秋,眸子里不可抑制闪过一丝慌乱。

  作者有话说:

  改文改了俩小时,改文怎么比写文还难…猫猫叹气

  不早了不早了,宝子们早点睡鸭!晚安安~

  为什么打工人周末还要上班。

  心碎了。

  猫猫蔫了,没有骚/话可以跟大家说了。

  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