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结束。】
包璃站在院子里,看着应少宜胸前的白屏,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应少宜碰了碰他的后背,耳畔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
应少宜在他耳边低声说:“我没法靠读心了解你。”
确实没法靠读心,因为应少宜没有读心项链,包璃扭过头,被方才那段“回忆”打岔,他早就忘记上一刻自己说过的话了。
他没接话,应少宜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后背,说:“你流了很多汗,去浴室换件衣服吧。”
包璃内心的困惑很多,一时不知道先开口说哪个,只好点点头朝外走。
等他进了浴室关上门,将打湿的毛巾擦向后背时,他才想起来是因为他说了应少宜又没有读心术,怎么知道他有没有说谎,应少宜胸前那块屏幕才弹出那段回忆的。
也正是那段过往,包璃即使听到了应少宜古怪的内心话,一开始也坚定不移地相信应少宜没有伤害自己的想法。
应少宜那么努力地护着他,即使内心说两句古怪的“可惜没有伤口”之类的话,也不算什么。
只要应少宜……没有变、没有变得讨厌他,就好。
仿佛想通了什么,包璃将毛巾挂好,正要拿衣服穿上,突然发现自己忘了带干净的短袖进来。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被扔在盆里的汗湿的短袖,想了想还是没有穿上,直接裸着上身打开浴室的门。
屋顶的瓦砾还有余阳存在,包璃接了一盆水洒向院子,在热气翻腾起来之前进了房里。
刚进去差点撞上人,包璃下意识扶着门退回了门槛,站在门槛上视线正好与应少宜平齐。
应少宜手里拿着一件浅色短袖,看着他没说话。
气氛莫名有些古怪,包璃直接拿过他手里的短袖,说了句“这是我的衣服吧”,然后就穿上了身,将白皙的胸膛掩盖的严严实实。
等他穿好衣服,应少宜才“嗯”了一声,说:“你下午刚发烧完,不要着凉了。”
包璃乖乖地点了点头,他从门槛上下来,抬起头对应少宜说:“我去休息了,晚饭你叫我出来帮忙。”说着,就往自己的床走。
刚迈出一步,他的手腕就被圈住了。
包璃转过头,面带不解。
应少宜的拇指轻轻摁着他的手腕,语气寻常地问:“包璃,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包璃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应少宜微微挑起眉,他说:“我以为,你方才盯着我看挺久,是有事想问。”
那是在看屏幕,包璃没说。
见应少宜难得固执地要一个答案,包璃摩挲着下巴,缓缓说:“你刚才说你没法靠读心了解我,其实……虽然我不能打包票说非常了解你,但我相信你,不管你做了什么事作出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也不会怪你。我知道你不会伤害到亲近的人,也不会做出什么……错误的事。”
他没有把话说得非常明白,但其实是对应少宜心声的回应。
包璃已经清楚了应少宜还在担心当初那件事,担心他会怪那几人跟应少宜是认识的关系。
甚至就像应少宜说的那样,他们之所以会打包璃,会冲着他来,是因为应少宜的话,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是应少宜,就没关系。
他单手拍了拍应少宜的肩膀:“所以我们就结束这种‘问来问去’的游戏吧。”就像之前一样自然的交流,而不是每天盯着屏幕,怀疑这怀疑那,像是要把应少宜的心都给剖析了一样。
没必要。包璃在内心重复着,像是在自我催眠一样。
“游戏?”应少宜握住他的肩膀,将他转过来。
包璃笑了一下:“我说的是……”
应少宜微微弯下腰,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他握着包璃的双肩,轻声说:“你这么快就厌倦了解我了吗?”
包璃愣了一下:“啊?我没有厌倦。”
应少宜偏过头,在他耳边说:“那就不要结束。”
包璃感觉心跳加速了一下,他偏开视线说:“我说的只是结束那种刻意地问来问去,平时正常交流有疑问还是可以问的。”
“哪一句是刻意的?”应少宜不依不饶地问。
包璃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执着于这点,只好认真想了想怎么回答,毕竟他刻意问出的问题,基本都是跟他读取到应少宜的内心,而产生的困惑有关。
沉默了一会,包璃也想不出怎么回答,他只好说:“那就还是跟之前一样吧。”
反正他不会再因为应少宜的心声而有大的动摇了,只要不是跟内心创伤有关,都平常心看待就好了。
况且,应少宜的内心创伤,应该也只有原生家庭这一条了,这一点包璃早就清楚,甚至也思考过或许连家庭对于应少宜来说都不重要。
毕竟应少宜在离家出走几年里,始终没有一刻表露过对父母的思念。
在应少宜住进包璃家一段时间后,包璃从一开始对突然到来的同龄小孩的不适应和排斥,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已经接纳了对方。
他会在夜晚熄灯之后,跑到应少宜的房间看一眼,有时候就偷偷蹲在门后偷看,应少宜这时候会坐在床头看那些枯燥无味的书,看到包璃露出门后的半个身子,他连眉头都没抬一下,非常淡定。
包璃发现自己被发现后,就会从门后出来,走到床前,瞥一眼他手里的书,然后说些有的没的的话。
房间里的东西他会提起,应少宜的事他也会提,十岁的应少宜不止一次在床上听到他问,“你会不会怕黑,”“你在家也是自己一个人睡吗?跟我一样。”
那段时间应少宜甚至怀疑,包璃是在学校被老师管太严憋得狠了,晚上回家熄灯后,小脑袋才会蹦出那么多丰富多彩的问题。
但应少宜一开始没有全部回答,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听着包璃说,后来包璃上了中学,便不再像小学那样,对他有那么多好奇和困惑了。
应少宜从房间走了出去,包璃这才躺上床,合上眼睛。
说是发烧好了后继续休息,但包璃的大脑还在灵活地运转着。
「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心声,你知道我对你……」
如果说前面一句心声是应少宜在纠结过去那件事,那这句没说完的话,又是什么?
“‘我对你’……”包璃闭着眼睛,眉头揪起,“他对我什么,我又不能直接问,问了不就说明我能听到他心声了嘛,不对……说好的不纠结他心声的事了。反正他对我能有什么?我跟他不就是好朋友吗?总不会是他对我很讨厌吧,哈哈哈……”
包璃翻了个身,又翻了个身,正面躺着继续酝酿睡意。
酝酿了一会,好不容易有困意,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下午发烧,应少宜把他搬到自己的房间,对方那张床的竹席好像还留着他的汗水。
包璃睁开眼,爬下了床。